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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槎图》•黄河晚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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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清江浦,便是改道期的黄河。“晓怯黄流浪涌”,似乎黄河早间风大浪急,至晚方减,故通常选择“晚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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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槎图》•临清阻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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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临清为北运河上一大商埠。对弘光使团来说,临清的意义是,在这里他们与满清方面有了初次接触:“(九月)十五日晚,临清有旧锦衣卫骆养性,(夷)用为天津督抚,遣兵来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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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槎图》•帝城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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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在望,张宝诗曰:“酒帘飘出长安市, 桃坞烘成凤阙春。”左懋第眼中的北京断然不同。他上次离开,北京还是明帝国之都和自己白发萱堂所在的地方,重新看见它时,这两者都已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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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绶《苏武李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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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武出使匈奴,被羁十九年,“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左懋第在北京宁死不屈,被目为“当世苏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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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后来为左懋第整理编辑的《萝石山房文钞》,卷三收有《新汉典属国苏子卿墓垣记》一文。文末写道:“丁丑春,余记之。”[14]这个丁丑年,应为1637年,即崇祯十年。当时,他在陕西韩城当知县。那么,“苏子卿”是谁?不是别人,恰是汉武帝时出使匈奴被扣、寒荒牧羊十九载而不屈的苏武。子卿是他的字。《汉书》说他“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15]备历艰辛,不辱使命,始元六年(前81)春,终得还国。这时武帝已经故去,昭帝特地安排苏武带着祭品去武帝的陵庙告慰、复命,然后任命他做“典属国”,全面负责与“属国”有关的事务,实际也即汉朝的外交部长(虽然古人无“外交”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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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苏武墓,如今大家知道在武功县,且列为陕西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实,直到明代还有两处苏武墓,武功之外,另一处在韩城,孰真孰伪当时尚无定论,左懋第便说:“或曰武功亦有墓,韩人常与之争”[16],韩城墓据说有汉代碑石为证。这笔官司,我们可不理会。关键是,韩城作为苏武可能的葬地与左懋第其人之间,完全应了“无巧不成书”那句话。韩城,是左懋第仕途的起点;而他一生的终点,便是出使北京、不屈而死,以“当世苏武”垂世。这看上去仅为巧合,实则不然,读《新汉典属国苏子卿墓垣记》,我们敢于断言,韩城五年,左懋第从其该地最重要历史遗产苏武墓那里,受到了深刻影响,埋下了日后执节不屈的思想种子。他这样描绘氤氲于韩城、浓得化不开的“苏武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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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卿墓在韩城西北五里姚庄村梁山之麓,因有墓,名“苏山”焉,邑有常祀。余为令,具羊豖拜其墓。麓多柏枝,咸南向。[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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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受感染,对韩城人坚持与武功人“争”苏武葬地,很以为然,说:“噫!君子之忠,草木□格,争为之微,而谓人心能弃之欤?”[18]当韩城士民提出,墓地旁苏祠垣颓宜修,左懋第即表支持,认为是极有意义的事,“一土一石,而皆有以触人心之忠”[19]。一年后修葺完毕,特地写下此文。文中,盛赞武帝时代有很多“光华奇锐瑰异”的人物,文如司马相如,武如卫青、霍去病,但是,他们若跟苏武相比,都“不能与并论”[20]——评价奇高,我们从一般角度看,简直有些过誉;不过,把这作为个人抱负看就另当别论,事实上,我正是读了这篇文章,方觉着觅到了左懋第使北一切表现的精神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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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哭:弘光列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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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五,明朝使团正式组成,左懋第为正,左都督陈洪范、太仆少卿马绍愉副之。携去银十万两、金一千两、缎绢十万疋,作为对满清的酬谢。除了谈判,另有几件必办之事:祭告祖陵、奠安崇祯帝后、寻访太子下落、晋封吴三桂为蓟国公并颁赏赐。行前,左懋第辞阙,对朱由崧临别进言:“臣所望者恢复,而近日朝政似少恢复之气。望陛下时时以天下为心,以先帝之仇、北京之耻为心”,“念河北、山东之赤子”。他特别强调“勿以臣此行为必成;即成矣,勿以此成为可恃”[21]。对于和谈前景,不甚乐观;而且认为,即便有所成,也并不可恃,朝廷还是要立足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事实证明,他的估计是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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挈辎既多,使团规模自然不小。不过,《明史》所谓“以兵三千人护行”[22],恐怕有些夸张。据陈洪范讲,所有行仪先用船运过江,原安排到了对岸将由瓜洲、仪真镇军拨与人马驮护,实际上没人管,“箱鞘繁重,苦不能前”;挨到清江浦(淮安),欲从集市上买马以充运力,亦不足;遂分两路,大宗缎绢不走陆路,改经运河水运,由刘泽清和淮抚田仰“各发兵二百余名护送”。[23]总之,情形颇狼狈。过了黄河,因战乱重创,许多地方为真空状态,“自渡河来,村落凋残,巷无居人,将士裹粮露宿。”不时遭遇强梁,如“廿五日,至马开屯……时值土寇劫屯,闻本镇至,半夜遁去”,“九月一日……遇土寇十人劫驮打仗,随行将士追杀数十人,寇退,箱鞘无急”。偶尔遇到完好的城池,都由满清派了官员把守,不能入内:“初五日至济宁州,(虏)官不许近城栖宿,放炮呐喊,有欲出打仗状”。他们不单拒绝使团为和谈而来的解释,还加以嘲笑、奚落:“至汶上[24]县,(夷)官总河杨方兴统兵相遇,本镇告以通好之意,彼嫚言:‘谋国要看大势,我国兵强,如要和好,须多漕粮来,我们好说话’”。[25]这不奇怪,使团北京之行,实际是不告而来,当时条件所限,等不及沟通停当再动身,所以使团只好在一路敌意中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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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所见,使团向满清方面致以来意,最早为八月初一陈洪范、马绍愉分别写给吴三桂的信。两信原件,今存中国国家博物馆。这时,使团应该已经在淮安,因为陈、马信中各有“见在渡淮”[26]、“已放舟至河”[27]之语(当时尚处黄河夺淮期,故“淮”、“河”所指,实则一也)。陈洪范这样解释他们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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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议佥谓洪范与老亲台托谊葭莩,特命同少司马左懋第,冏卿(《尚书》周穆王命伯冏为太仆正,后因以称太仆寺卿为冏卿)马绍愉赍捧书币,奉酬清朝,崇封老亲台蓟国,诰敕褒励懋勋。奉命驰驱,见在渡淮,先此附闻。诸祈老亲台鼎力主持,善达此意,两国同好,同心灭贼,保全万姓,徼福无穷矣。[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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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绍愉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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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特遣大臣仝不肖持礼物,馈谢清国幼主暨摄政王,仍祭告上天,订盟和好互市,将前年之局结了,便是叔侄之君,两家一家,同心杀灭逆贼,共享太平,以成上天好生之德。此出自庙堂乾断,不似前年摇惑于人言者,想两国不违先人之志也。[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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