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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60 下面是采访记。采访分三段时间进行,共五小时,地点在研究中心他的办公室。五小时里,我这个极度渴望抽烟的人只燃了一支烟,而且是在最后的时刻。开始我没有敢抽烟,因为他不能忍受烟味,什么烟味都不行,当然更不用说破旧立新的火星了。他点燃一支蜡烛,像驱赶魔鬼撒旦那样来抗烟,抗新生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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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62 奥里亚娜·法拉奇(以下简称“法”):尊敬的议员先生,您是我面对的第一个天主教民主党人。我有点儿担心,因为……这样说吧,因为我从来就不理解你们天主教民主党人。对我来说,你们的世界是那样扑朔迷离,是一个我无法弄清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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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64 朱利奥·安德烈奥蒂(以下简称“安”):您使我想起詹尼尼在众议院的一次讲话。他说:“我知道你们代表一种政治力量,但是,如果我说我理解天主教民主党,那是在说谎。”接着,他讲了一个修道院院长的故事。那位修道院院长有两只金翅雀,她希望把它们配成对,但这两只金翅雀从不曾交尾。可怜的修道院院长不明白它们不交尾的原因是因为它们是两只同性的金翅雀。更糟糕的是,她不知道这两只同性的金翅雀究竟都是雌雀还是雄雀。一天,她愤愤地大叫道:“是驴就好了!马上可以知道它是公的还是母的!”詹尼尼确确实实讲了这个故事,其中含有相当的真理。您瞧,在开始阶段,天主教民主党人意味着什么,是相当清楚的,那就是基于无可置疑的民主政治纲领上的一条基督教社会学路线,概括起来,就是唐斯图尔佐的路线。但是,今天,不能说天主教民主党的立场仍然是清楚的,也许是因为各种问题纠缠在一起,发生了变化,也许是因为一个政党不能靠吃老本……什么事?您想要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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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66 法:不,不,我有吸烟的习惯,但是,我知道,对于有这种恶习的人您不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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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68 安:有一次,教皇利奥十三世[6]请一位红衣主教嗅一嗅烟草的气味。红衣主教说道:“谢谢,我没有这个恶习。”教皇答道:“要是这算做恶习的话,您应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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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70 法:那么,我和您,谁是主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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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72 安:我刚才说,我们应该重新制订天主教民主党的纲领。我们甚至可以从最初的政治纲领出发,也就是从1946年戈内拉[7]的报告——它对我们党是一部基本宪法——出发,回顾一下这个报告中的哪些方面我们已做到,哪些方面还没有做到。检查刚刚发生的问题,然后,重新制订纲领,并以此为基础,建立一条具有明确方针的政治路线。否则,我们就会丧失主动权,让对方得分。意大利社会党人也存在类似的问题,工作缺乏明确的目标是他们产生重大危机的原因。像他们一样,我们也应该少搞些宗派、派别、个人性质的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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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74 法:安德烈奥蒂,请注意,在我们等待弄清楚天使的性别,确切地说是金翅雀,更确切地说是天民党人的性别时,我愿意随意描述您这个人物。譬如说,您是一个非常虚伪执拗的人。此外,我还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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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76 安:我是一个虚伪执拗的人?如果说我执拗地去做弥撒吗,只要可能,我是去做弥撒的,这是事实。只要可能,星期五我还吃素,这也是事实。可这与执拗有什么关系?我一直就这样做,因为我出生于具有这种传统的家庭。说我在这方面从不另作打算,从不希望改变这种习惯,我可以同意。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对一个不喝酒不吃猪肉的阿拉伯人大家都说他是个多么好的伊斯兰教徒,而对一个像我这样生活的天主教徒大家却都说他是多么虚伪执拗的人,不是教徒,而是执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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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78 法:好吧,就说教徒吧。我想知道您除了是一位笃信宗教的人外,为什么还成了天主教民主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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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80 安:我可以说,这是由于德加斯贝利的原因。一次,我去教廷图书馆收集关于梵蒂冈海运事业的材料。当时,我还不是天主教民主党人。我在那里认识了德加斯贝利。他对我说:“难道您没有更有用的事情可做吗?”那时,我才19岁,是个无名小卒,我也从未向自己提出过政治选择问题。但是,德加斯贝利具有那么大的魅力,那么大的说服力。结识这位人物就像往我心中掉进了一点火星,刹那间,它引燃了那蕴藏在我内心而我却从未察觉的信仰之火。它几乎使我必然要作出那种选择。我的意思是我始终未产生过其他选择,例如,加入社会党或自由党。谢天谢地,它们对我从来没有过诱惑力。至于共产党人吗,当时我早已确信共产主义和民主是无法调和的。1943年10月16日我给佛朗哥·罗达诺的信中就谈到了这一点。罗达诺是属于天主教共产党人这一派的。我是这些人的朋友,对他颇有好感,而教皇庇护十二世[8]对这些天主教共产党人感到惊恐不安。因此,1943年初,当他们遭到逮捕时,我马上担心教皇在6月向工人发表讲话时将会不承认他们的教籍。这样做尤其将有利于那些指责他与法西斯分子勾结的人。于是,我去找教皇,但没有找到他,我给他留了一张便条:“圣父,我为几个被抓入狱的青年的事前来拜访您,谨请您不要触及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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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82 法:请停一下。您去教皇那里就像我去烟草零售商店那么随便吗?给他留条子也像我给我的秘书留便条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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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84 安:那当然。当时我是意大利天主教学生联合会主席,经常去找教皇。天主教行动委员会的各大支部定期两个月去拜会教皇一次,在那个时期,我和他见面的机会更多。他对我很亲切、热情。当然,我没有忘记,他是教皇,我是一个24岁的学生,可是……总之,在我给他留下那张便条以后,他接受了我的建议,在后来向工人讲话时,没有提到天主教共产党人这一派的事。两周后,当我陪同我们的一些领导人去参加他的一般性接见,再次到梵蒂冈时,教皇冲着我说:“你满意了吧?”在场的人都不知道教皇讲的是什么,而我心里当然明白。我回答说:“非常满意。”啊!庇护十二世是个圣人,是一位伟大的教皇,比所有的教皇都伟大。只要站在他的身旁,注视着他,你就会感到他与众不同,最善于给人以启迪和鼓舞,是一位最杰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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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86 法:对他有相反的评价。好像他还揍过红衣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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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88 安:我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这样做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些人该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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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90 法:不错,但是,你喜欢庇护十二世胜于喜欢乔瓦尼二十三世[9],我对此感到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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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92 安:是的。因为您瞧……总之……乔瓦尼二十三世是个爱说话的人,这使他显得平易近人。一次,我带了孩子们到他那里去,为了使孩子们不拘束,我让他们坐下后,便对教皇说:“您看了那个大柜子吗?原来都敞着,没有门,简直像个衣帽架,现在我在上面装上了门。”乔瓦尼立刻变得很亲切,举止也朴实。但是,我认为这是一种非常聪明的举动,也就是说,它暗含着非常明确的意图……再譬如说,有一天他到罗马图斯科拉诺老百姓居住区去,原来没有安排他讲话,可是,他临时要在广场上向大家讲话,要人去找麦克风。给他送来麦克风后,他对大家说:“你们瞧,罗马是一个困难的城市,因为在这个城市里,功绩得不到承认,荣誉被授予那些并没有功绩的人。例如,说我谦卑,因为我不愿乘坐御轿。但是,我不乘坐御轿并不是因为谦卑,而是因为我太胖,坐在御轿里,我总是感到要摔下来。”当时爆发了多么大的笑声!至今还在我耳边回响。接着,他又说:“男青年们,请注意,我请求你们对人和蔼,要对老太太和蔼,对姑娘们你们已经和蔼得过分了。”我说明白了吗?一个教皇讲了这么两件事。之后,他花了十分钟时间像教区的神甫那样作了布道。但是,开始,他使人们大笑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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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94 法:您对他也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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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96 安:噢,是的,非常熟悉,是由于家庭的原因。他年轻时,就是我妻子的舅父的好朋友,也就是我岳母的兄弟的好朋友。我妻子的舅父在罗马是一位考古学家,又当神甫。他们关系很密切,例如,我妻子的舅父生病,乔瓦尼教皇就来看望他。他死后,教皇还到他的墓地去悼念他……总之,我经常与他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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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298 法:哎呀!您也很熟悉保罗六世[10]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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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00 安:噢,是的,当然,非常熟悉。他是我们天主教大学生组织的司铎。但是相当一个时期以来,我很少见到他。试想,最近一次见到他是今年的1月2日,为纪念圣托马索·达奎诺逝世七百周年,我陪同一批罗马郊区的农民去参加他的一次接见。一般来说,我避免到他那里去。您要知道,这是为了避免混淆宗教和世俗之间的界限,也是出于政治的原因。我讲清楚了吗?应该说,过去我去梵蒂冈的次数更多,但即使那时,我也是节制的。啊!我们与梵蒂冈的接触要比人们想象的少得多。我的意思是说,在大的事情上,在像与教廷订约这样具有共同利益的问题上……可以明白……但是,其他方面……试想,在整个庇护十二世时期,德加斯贝利只参加过两次接见。其他几次都是为了参加集会而到那里去的,例如观看克洛岱尔[11]的话剧《圣母领报》。不,我们与梵蒂冈之间并不存在您所想象的那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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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02 法:啊!关于这一点,请允许我表示怀疑,特别是对您。连孩子们都知道,要是意大利有人与宗教界联系在一起的话,除教皇之外,就是安德烈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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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04 安:个人关系?是的。联系?是的。但是对宗教界的大部分人士,我都是在我还毫不关心政治、不考虑政治问题的时候就认识的。不管怎么说,我跟他们的关系不是宗教关系。就跟您说这么一件事吧:教会学校里甚至充塞了那些自认为与教会不共戴天的人的子女,而我,却从没有打算过要把我的孩子送进教会学校。我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的这个事实并没有使我给自己立下清规戒律,相反,能使我排除障碍。许多年以来,在这里,罗马,一直建不成一座清真寺,因为这会影响“这座城市的神圣性”,这件事已不是什么秘密。后来,在我组阁的短短的几个月里,费萨尔国王[12]来访,就是只喝橘子水的那个人。我想说的就是那个不喝烈性酒,但人们并不认为他伪善执拗的人。他跟我谈了这件事,我觉得他说得有理。于是我很快得到为伊斯兰教徒建立一座清真寺的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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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06 法:请注意,安德烈奥蒂,您从没想过要当神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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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08 安:很难说这个问题。也许我可以当,我不知道。或许从下面的情况中您能得出一些看法。童年时,我经常与两个跟我同龄的孩子在一起度假。其中的一个人现在是教廷的使节,另一个人在基耶蒂当大主教。但是,我对我在家庭中的丈夫和父亲的地位感到很满意,而且愈来愈喜欢。我从未感到遗憾,也许是因为我很幸运,有一位极好的妻子,孩子们也都正常、好学……不管怎样,我不能说我放弃过当神甫的愿望。我只放弃过一个愿望,就是当医生。噢,我非常喜欢当医生。但是,我的家庭不富裕,不允许我学六年医学。我的父亲是小学教师。在我生下不久,父亲就去世了。因此,我一进大学,就不得不开始工作。我学的是法律,我希望毕业后当刑事律师。可是我非常遗憾,是的,非常遗憾。事实上,我至今还感到遗憾。算了吧!这已经过去了。有意思的是,我的孩子中没有一个愿意学医。一个孩子已毕业于哲学系,一个读工程,现在正要毕业,第三个学法律,第四个正在考古系上二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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