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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20 安:不,不是事实。除极少的几个人外,我们这一派都投了他的票。天主教民主党是投他的票的。但是,谁都知道,天主教民主党独家是选不出共和国总统的,范范尼缺少的是反对派的支持。自中左政府发生危机以后才产生的这种敌意是来自社会党人的。他们同意跟共产党人搞联合行动……他们可以支持莫罗[14]、但是绝对不愿支持范范尼。至于称他为意大利的主人,我不知道是否是对他的恭维。鉴于情况就是这样……范范尼是意大利最大的政党的书记,但单凭这一点就像您那样去称呼他嘛……特别是我们现在正处在无政府主义思想甚嚣尘上的时期……报纸时而给他一个称呼,时而给他另一个称呼,我可以没有理由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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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22 法:总而言之,你们究竟是不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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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24 安:请注意,我认为天主教民主党内部的团结问题是非常复杂的,因为各人有各人的观点,有大小不同的派别,也有合法的利益……我不单讲那种不义的而且无节制的野心……与别的人相比,今天范范尼所处的地位相当有利,因为他比我们大十来岁,这一点能使他制订出从根本上说并不干扰任何人的计划……此外,他表现出很大的善于挽回局面的能力和坚强的意志……就这方面来说,他确实代表着强有力的因素……不去发挥他强有力的方面而把注意力放到别处去,那是荒唐的。您想要我说什么呢?我和范范尼曾共事过几次,但不是很多次,时间也不是很长……因此,我不能说与他合作的机会太多了……特别是党务活动,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请注意,鉴于我对目前形势的认识,我关心的只是要使车子回到轨道上。至于是这个人还是那个人使车子回到轨道上,这对我来说是次要的。谁能作出贡献我都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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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26 法:我无法使您生气。您是否总是这么能控制自己,这么镇静,这么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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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28 安:是的,因为不值得让希望我生气的人得到满足。像根火柴那样一触即发又有什么用处?况且,我讨厌那些提高嗓门,甚至讲丑话的人!我认为,这说明他不善于以理服人。对某件事,一个人如果深信自己的看法正确,他就完全没有必要用拳头敲桌子、出汗、激动!那些动怒甚至冒犯别人的人是可笑的。他们常常要在事后向别人讲尽好话以请求原谅,一反其常态而且又做得很过分,低声下气……在意大利有一种扯着嗓子大声争论的风气。但是,我是罗马人,不喜欢没有必要地使事情戏剧化,因为罗马人处理问题时非常善于斟酌。罗马几乎从来都不是罗马人管理的,这确是件憾事。试想,在我之前,从来没有一个罗马人当过总理,不是南方人就是北方人……虽然也有托斯卡纳区的人,但对我们来说,托斯卡纳省已属北方了……不管怎么说,即使我去观看一场颇有兴趣的足球赛,我也总是很平静,观看赛马时也是如此。是的,我更喜欢观看赛马。人来人往、五光十色、扣人心弦、孤注一掷……不管是赢还是输,谁也看不出我是否激动或紧张。我几乎总是赢的,因为我是个走运的人。我很少玩牌,很少打赌,但是一般来说,我总是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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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30 法:您讲的是赛马还是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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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32 安:赛马并不是我用以消遣的唯一娱乐。我也爱好电影、智力测验节目或写作。写作能使我感到轻松,消除杂念,能使我忘却法令和日常事务。我的这一切爱好有一个共同特性:能使我平静和有助于我保持头脑清醒。您要知道,我非常喜欢同不从事政治活动的人相处。我给您讲一件事。多年来我都去蒙泰卡蒂尼温泉疗养。第一次去那里时,我在总统府任次长职务。温泉的负责人出来接待我时,对我说:“我陪您去看一下我们为众议员和参议员安排的地方。”我答道:“好极了,您赶快带我去,您并且要非常精确地给我指明它的位置,这样,我就可以躲开它而住到其他地方去。”后来我正是这样做的。这不是为了避免与我的同事们在一起,而是为了不助长宗派活动。政治是一种腐蚀剂,沉溺于其中必将倒霉,其结果必然使我们除了政治以外什么也看不到,从而成为自己选民的最糟糕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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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34 法:这是您对政治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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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36 安:我……请注意……要是我能像我的同事们那样给政治下定义我是乐意的。他们认为政治是文化、道德、使命、艺术史等等。但是我无法像他们那样给政治下定义,因为这就如同要一条生活在水里的小鱼给水下定义一样。鱼不知道应如何给水下定义,它只知道水是它的生命。我刚才已经跟您说过,我相信,当我在大学预科读书时,如果有人要预测我未来的政治生涯,我一定会大笑的。直到今天,我也不受框框的束缚。事实上我不属于那种沉溺于抽象概念中的人。例如,他们说:“劳动者不要房产,而要权利。”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讲?是因为担心自己表现得缺乏文化修养?还是由于他们的思想居然那么模糊,以至于无法表达清楚呢?他们通常是那些高唱“我们接近劳动者”的人。这是一句绝妙的话,因为他们总是接近劳动者,但从不劳动。啊,我的母亲说得对,她说,电视里的人讲演,听懂一半都不到。政治词汇使我厌烦透顶。我同意下述意见:理论是必须有的,否则,工作就没有依据。可是心里也得想些得不到盐和糖的群众,想想那些希望能保证领到退休金的人……什么事?您要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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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38 法:不,不。我下意识地在找香烟,忘了利奥十三世和红衣主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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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40 安:好吧!要是您确实想抽烟,那么,请抽吧!我可以点燃蜡烛。您瞧,我有一支特殊的、专门制作的蜡烛。它能净化空气。这样就不会引起我头疼。我不是不能容忍吸烟的人,而是受不了烟味。烟味会使我头疼加剧。我患有剧烈的头疼病,它可以使我连续三四个小时无法工作。这个病的起因一直未能查清,也许是遗传的,我的父亲和母亲也都患有这种病,也许是风湿所致。每当感到疲劳或紧张的时候,或者处于潮湿的环境中,我都会产生这种反应。如果您确实想抽烟,就请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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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42 法:在您向我讲了上述这些话后我再抽吗?不,不。请您继续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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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44 安:应该从具体的问题来谈论政治。诚然,在我们这里,那些重视一般行政管理的人总是被人瞧不起。但是,我有生以来感到最满意的一件事正是发生在普通的行政管理方面,是在我任财政部长的时候。那时,石油走私成风,我没有坐在那里叹息,相反,去作了一次调查。我把经济警察的司令官找来,对他说:“我要一个能干、行动敏捷的小伙子。”他给了我一个上尉。此人现在已晋升为上校。当时,这个上尉到一家炼油厂当工人,只用了六个月的时间便弄清了事情的真相。在每家炼油厂的周围不是都设有一个用于消防的巨大贮水装置吗?可是,人们并没有往里面灌水,相反,从里面却可抽走石油。而在工厂大门一公里以外,就没有任何经济警察的岗哨,当然就没有人进行检查,因此,人们可以把石油注进蓄油车里拉走。就此,我制订了一条法令,规定对于不能出示一张写明装卸汽油地点的条子的油车,谁也不能为它注油……您知道那一年我们增加了280亿税款吗?啊!要是我们在大会上,在预备会上,在总支会上,在各派别中,少为争斗花费时间,而多关心些实质性的事情,那又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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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46 法:请原谅,安德烈奥蒂,您既然懂得这些,为什么在您的政府里还搞了那么多糟糕的事?里拉崩溃,物价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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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48 安:您这样讲我认为很不公平。每个政府总是前一届政府的儿子,又是后一届政府的父亲。我的政府的产生是由于中左政府的垮台。当时的日子非常困难,我们的余地是那么小。譬如说,参议院必须每天做具体安排,这就不可能有最起码的规划。在联合政府内,前六个月是比较团结的,但是,1月份,相当一部分部长就开始更多地去考虑未来而不是今天的现实。这样就削弱了我们的力量。某些决定是根据实际需要采取的,如里拉的双重币值,制止任何黄金外流……认为我应对里拉的崩溃负责是绝对不符合实际的。相反,要不是我的政府采取了一定的措施,里拉必将崩溃。我们刚忘了国际方面:由于某个产油国的投机,影响了里拉的价格,一天内,我们就损失了2000亿里拉。再如,根据共同体的规定,欧洲经济共同体各国间的货币交易,一半用黄金支付,一半用欧洲货币支付。如果我们接受了这个规定,那么,一个月内,我们将不再拥有一克黄金和一块美元。一个财政上受到极大破坏的意大利对欧洲有什么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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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50 法:我可以说您讲得有道理,但是本届政府说他们只在做修补安德烈奥蒂政府搞糟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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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52 安:我觉得他们这样讲话太傲慢了,我已经这样回答了他们。我幼年时在农村的一户人家过夏天,那里的水管日夜漏水。当地虽然有水管修理工(当时找修理工并不像今天这么困难),但是他总不来修理。水不断地往地上滴。一天,修理工终于来了。人们像过节似的欢呼,表达了感激和高兴的心情。修理工在我们的一片感激声和欢乐的气氛中开始了他的工作……他把水管卸了下来,使整个房子被淹。但愿现在的修复者不要干出水管修理工干的那种事。噢!不存在中左或中右或中间的解决办法,只存在有效的解决办法。当今的问题四分之三涉及国际方面,因此,不可能一锤子解决往地上滴水的问题。当然,要是就这样发展下去,要是不提高生产率,要是不再要刺激性的货币,例如,发展旅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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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54 法:什么?通过这样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吗?让影剧院午夜就关闭,饭店在11点以前就把人赶走,星期日不使用汽车以及汽油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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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56 安:我不愿意使局面戏剧化,就这一点来说,我认为道理在您那边。当然星期天停止使用汽车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在消耗原油的整个百分比中,汽车只占15%,而且每周七天中都用汽车,星期天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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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58 法:或者可以通过用多种语言公布我们丑闻的办法来刺激旅游业,甚至以腐败的政治来取代拉丁情人对人们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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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60 安:也许现在还没有到晚上,而超灾难性的看法是必须等到晚上才能得出的。我不希望自己表现为一个永恒的调解人,但是某些事情往往以起积极作用和使东倒西歪的一切重获平衡而告终。总之,也许这次“地震”能重新调整许多事情。我担心的是这次“地震”只有利于投机倒把的一方。在没有起诉、裁决、诉讼、最后判决以前,不能说某人违反了法律。不,在一星期内,由于吵吵嚷嚷的指责而对某人进行判决是不公正的。因为即使到以后又宣告他完全无罪,他的名誉也已受到了损害。对一个制度也是如此。我们曾经发生过几次对政治人物起诉的大案件,但在种种借口下,就在诉讼阶段,甚至审讯阶段就不了了之。问题在于需要保证秘密预审的内容不被泄露,而在意大利,秘密预审是被嘲弄的对象。从警官到法官,谁都可以举行记者招待会,然后把责任推给记者:“您怎么会这样写的?”其实告诉记者的也正是警官和法官。天哪!在英国,要是您称一个自己承认是罪犯但还没有受审判的凶手是杀人犯的话,那么他可以对你提出控告和要求赔偿损失。可是,我们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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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62 法:是的,瓦尔普雷达[15]的情况就是如此。“这就是凶手”,某家自命进步的周刊在它的封面这样写,但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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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64 安:同意释放瓦尔普雷达的法律正是我的政府遭到指责的软弱行为之一,您知道这件事的底细吗?当某些人前来对我说:“那么,你是站在瓦尔普雷达这一边的了?”我回答说:“我不知道瓦尔普雷达是否有责任。这不属于应由我弄清的问题,到审判时,事情将会弄清楚。如果你的儿子在罪责尚难确定的情况下被关进监狱,你愿意他在那里面待上二三年,以等待法官们商定由谁来审判他吗?”谁知道!也许这是个教养问题,甚至是因缺乏教养而产生的问题。也许这是由于缺乏一种以尊重人为基础的文化。不管由于何种原因,我们的制度是一种鼓励私刑的制度,而且这种私刑给人以精神上的折磨甚于肉体上的痛苦。瓦尔普雷达的案例也是属于这种情况。我说“也”,是因为当他们称他为“芭蕾舞演员”时,我想起了皮乔尼[16]的情况,还有蒙泰西事件。您记得塞佩法官吗?一天,我问塞佩:“对不起,说皮乔尼认识蒙泰西有什么证据?”塞佩说:“您认识皮乔尼?一个爵士音乐的作曲者!一个演员的情人!”我讨厌听这样的话,于是,我回答说:“请原谅,阁下,要是有人像在独立广场上出售花圈的公司那样姓范范尼和巴尔塔雷利[17],那么,您自然就会认为他是个无可怀疑的人!”在意大利有一种坏习惯:先定罪再找证据。这是司法上的一种倒行逆施。我们大家多少都有点自认为是被上帝派来打扫奥革阿斯王的牛厩[18]的塞佩。塞佩!……我当了财政部长后,他写信给我,表示希望成为我的立法办公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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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66 法:对,对,对,讲得千真万确。但是,这改变不了在意大利存在腐败的奇耻大辱。您改了话题。丑闻是存在的,而且政党也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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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6368 安:我已经说过,还没有到晚上。譬如说,还没有谈论到共产党人,他们的财政是怎样维持的。说他们接受外国资助并不是恶言,而是事实。欧金尼奥·雷亚莱是他们的行政官员,他是可以咨询的人物之一。也许他能告诉您一些事情。去吧!说每个政党都接受外援简直是发现了新大陆!或者说他们接受国家经费……但是,应该相信所谓国家提供经费的传闻吗?例如,德加斯贝利就不相信。他说公众舆论对此不会同意或者会作出不安的反应:“国家向政党提供经费的说法不动听。”也许,如果谁真的能说服政党把它们的账目公布于众,不对他们的收入和支出保密……但是,各政党从来不公布他们的财政收支,甚至对他们的成员也不公开。我是天主教民主党领导机构成员,30年来我从未看到过账目。我想别的政党的情况也同样如此。在1945和1946年的党代表大会上,行政书记还作报告,可是现在连这样的报告也不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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