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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当然。凡是来到葡萄牙的人马上就会有这样的感觉:这件事将以悲剧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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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我们希望不是这样,因为我没有受过任何悲剧的教育。我是一个心平气和的人,热爱生活。我甚至还不会开枪。据说,全国已经武装起来了。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连假枪也没有,家里没有,其他地方也没有,因为我想到我的武器是钢笔,因为我不会开枪射击,因为我不想学会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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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即使在必要的情况下,您也不参加武装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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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开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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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当然,开枪,包括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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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我们?哟,不!永远不,一生中永远也不开枪。我告诉您吧,在我的一生中,我从来没有碰过枪的扳机,我从来没有拿过手枪和步枪,我从来没有打过猎。我家里没有一个人打过猎,我的父亲也没有打过猎。我从来没有服过兵役!当我应征要去服兵役时,我是那样的瘦弱,哮喘是那样的严重,以至我父亲轻而易举地就让征兵者把我剔除出来。另外,我相信库尼亚尔也从来没有服过兵役。我真的不相信他服过兵役。您瞧着吧,我宁愿死,也不愿开枪射人。我甚至不能想象我要去杀死人或伤人。要是在交通事故中,我的汽车撞死了一个人,那对我来说将是一个心理上的灾难。从前,我当律师,为有意或无意杀人的某个人辩护时,我总是给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如果这事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将怎么办?我的结论是:我将会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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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如果法西斯主义重返葡萄牙的话,那么您也不诉诸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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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请您让我想一想。这样说吧,只有在炸弹不杀死和杀伤人的情况下我可能使用。譬如,我会把一枚炸弹安放在一个无人居住的楼房里。假如我知道有人会经过那里,我就不会把它放置在那里,永远也不会。即使为了自卫,我也不放。假如某个人要杀死我,我也不会为了自卫而去杀他,我让他把我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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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这些话是现实的,因为我知道您经常受到死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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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天天都受到威胁,一天几次。电话铃响了,我去接电话,一个声音向我吼叫:“苏亚雷斯,你将被杀死。”或者:“苏亚雷斯,今天你将会死去。”我回答说:“好吧。”害怕,躲藏,武装后才外出,配备卫队,这有多大用处呢?当一个强大的组织要消灭某个人时,它总能得逞,你即使受到严密的保护也不能幸免,您只要想想两位肯尼迪就行了。结论是:我愿意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四处走动,不以折磨自己来继续我的生活。害怕是愚蠢的,也是可鄙的。我拒绝这种害怕,实际上我也害怕不起来。我从来就没有害怕过。前几天,我在街上受到一名安哥拉难民的威胁。当时,我同泽尼亚同志在一起。这个难民扑到我身上,怒吼道:“为什么你把安哥拉出卖给黑人?”我重重地推了他一下,将他推开。我回答他说:“如果您有教养地问我,我会向您解释我没有把任何东西出卖给任何人。”于是他又重新扑到我身上,我不得不重新推开他……您知道,现在很少有人继续住在自己的家里,我是其中的一人。在里斯本,由于害怕被暗杀或遭逮捕,每夜改变住处的人已数不胜数。我说:要是他们想逮捕我,我已做好了准备。如果他们逮捕我,那他们得给我解释为什么。在任何情况下,总比逃跑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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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现在我理解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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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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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就是您的令人生气的镇静。您的镇定自若,也就是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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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您过去曾把我描写为一个温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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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是的,我为此而感到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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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您不必过多地为此而感到遗憾,因为许多人都以为我是这样的人。这应归咎于我的这张面孔,这厚厚的眼皮,垂下的双颊。我有一位朋友,是个雕塑家。有一次,他想给我塑一个半身像。他花费了无数的时间,塑好了,又毁掉。后来他说:“问题是这样的,你的面孔太一般化了,也就是说,你有一张普通人的面孔。你不是一个温和的人却有着温和的线条。”我举这一例子并不是想说明我是个强硬的人,尽管我不时发火,但我不是强硬的人。当然,我也不是那种易于屈膝顺从的人,或者是可以被吓唬得住的人。我在监狱中从来没有灰心丧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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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今天也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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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从不灰心丧气是一回事,不抱幻想是另一回事。即使不抱幻想的人也可以抱有希望。当然,希望是斗争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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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就像英国人击爱尔兰人一拳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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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我不知道我是否击了那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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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9月于里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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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奥特洛·萨赖瓦·德卡瓦略(Otelo Saraiva de Carvalho, 1936— ),葡萄牙陆军上将,武装部队运动成员,1974年康乃馨革命的主要战略决策者。1975年3月参加新成立的革命委员会。1984年被指控参加或接触恐怖组织,1989年罪名被赦免,后成为一名军火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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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埃内斯特·梅洛·安图内斯(Ernesto Melo Antunes, 1933—1999),葡萄牙军官,武装部队运动政治纲领的主要制定者,在康乃馨革命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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