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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20 尤利西斯,你将感到何等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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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24 如果你面临的是另一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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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28 那又何必匆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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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32 我认为在医院里听他讲话的那一天,我真正成了他的朋友。后来我又多次去雅典,如果说每次都使希腊当局感到不快,那也没有办法。尽管他们不敢阻止我入境,但边防警察要我填写别人从来不用填写的表格。我在雅典停留的日子里,他们非常注意我的每一个行动。监视我并不困难,因为我住在阿里斯托法诺斯大街的住宅里,那里的电话是受控制的,还有四个穿制服的警察和不知道多少便衣警察,24小时不间断地监视着这所住宅的每一扇门窗和整条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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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34 从心理上来说,好像阿莱科斯还在坐牢,而我与他一起进了监狱。有一次他陪同我去克里特岛,在那里待了五天。整整五天,始终有人跟踪和监视我们,并且向我们进行挑衅。我们去伊腊克林参观克诺索斯[2],警察的汽车在半米的距离盯着我们。我们进餐厅吃饭,他们便把汽车停在那里等我们。我们去参观博物馆,他们守在门口等我们。我们经常看见他们从相反的方向过来,因为他们可以通过无线电装置获得信息。真是一场噩梦。在干尼亚机场,我遭到一名便衣警察的侮辱。在去雅典的飞机上,我们被安排在最后两个座位上,整个旅途受到监视。回到雅典后,我们不能在比雷埃夫斯港口享受一顿不受监视的晚餐,因为警察马上就会发现和跟踪我们。甚至在一位因心脏病而去世的民主党部长的葬礼上,他们还折磨我们。还有,帕帕多普洛斯一直没有同意我采访他,但是根据希腊驻罗马使馆的说法,似乎他愿意接受我的采访。多么遗憾!如果能问问帕帕多普洛斯先生什么是民主,什么是大赦,那一定是很有趣的。如果能告诉他,无论阿莱科斯走到哪里都被当做民族英雄来欢迎,那就更有趣了。人们在路上拦住他,拥抱他或者试图去吻他的手。出租汽车司机让他在禁止停车的地方上车。汽车司机停车向他致意。咖啡馆不让他付钱也是经常的事。一句话,大家都支持他,与他站在一起,只有为军政府服务的人才反对他。看到这些不寻常的现象,使我终于对这位难以理解的人有了一点认识。我明白了一些问题,例如他的烦恼和不悦,他对永远得不到的平静的渴望,这种渴望通过无法控制的愤怒表现出来,还有他那无济于事的大胆,生气地给国内最强有力的人约安尼迪斯打电话,对他进行挑衅,唆使他再次逮捕他。或者他效仿尤利西斯的狡黠和尤利西斯的心血来潮,从各种含义上说,他跟尤利西斯越来越相似了。还有当他看见卫城时,竟热泪盈眶,因为卫城是他所信仰的一切的象征。他的沉默是忧郁的,但是也有短暂的欢乐使他重新得到几小时或几分钟的青春。有时他突然爆发出孩子般的笑声,有时也意想不到地开玩笑,但这种玩笑会由于情绪的突变而立刻消失。他对给他写情书、向他公开发出邀请或对他施展诡计的女人所表现的端庄是过分的,甚至是清教徒式的。而且,无论是他过去的风流事,还是目前的私生活,他对任何人都只字不提,因为“一个正经的男子汉不这样行事”。他是个胆怯、顽固、自豪的人。一千个人的特点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你总能想方设法为他开脱。关于他暗杀的事他是这样说的:“我不想杀人,我也不会杀人。我要杀的是暴君。”他的话多么令人高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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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36 与此同时,他申请护照。对他来说,弄到申请护照的必要证件就很不容易了。无论他到哪个机关去要求,都遇到重重障碍。例如格利法达市政府证明不了他的出生。他的名字突然从注册本上消失了,只有雅典娜的名字,而没有他的名字。为此,他毫不掩饰地苦笑着说:“我没有出生,注意到了吗?我还没有出生。”但是一天早晨,他从外面回来,高兴地跳着说:“我出生了!我出生了!”谁知道他们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七天后,一个星期一,他们发给了他护照:只是往返一次有效的护照。三小时后我们乘上飞往罗马的意大利航空公司的飞机动身了。但是我们离开时的情景也是不寻常的。通过海关、边防警察和行李检查后,我们来到候机室。突然一大群便衣警察挑衅性地把我们围住了。后来,扩音器通知旅客登机,我们来到第二号门,出示了我们的登机卡。他们把我们推到后面。“为什么?”阿莱科斯问道。没有回答。“我们有护照和登机卡,我们已经办了一切手续。”没有回答。其他旅客都进去了,搭上了大轿车,又从轿车上下来进了机舱。飞机就等着我们两人了。但是我们无法靠近舷梯。更糟糕的是没有人向我们作任何解释,也没有人向把我们当做大人物陪伴的意大利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作解释。10分钟,15分钟,20分钟,25分钟,30分钟过去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过了30分钟后,他们又允许我们上飞机了。也许他们给公安部的头目打了电话。也许这个头目又报告了帕帕多普洛斯,而帕帕多普洛斯认为在最后的时刻阻止阿莱科斯动身的错误做法,就国际上来说也是通不过的。但是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在关上机舱的门以后,飞机在跑道上还停留了40分钟。那天地面指挥塔并没有出什么毛病。机舱里笼罩着窘迫不安的气氛。但是当我们飞上了天,飞上了世界上最蔚蓝的天空以后,这种气氛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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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38 后来发生的事是另一本书[3]了。因为阿莱科斯成了我生活的伴侣,伟大的爱情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直到1976年5月1日晚上他去世。他是被人为的车祸杀害的,但当局很快把它定为一般的车祸。为了更好地了解下面他十分重视的采访记,很有必要知道从飞机在罗马降落到他们把他杀害这段时间内发生的,构成他的存在的主要事件。请看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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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40 同我一起离开希腊后,阿莱科斯选择了意大利作为他在政治上和地理上的斗争基地。这里有我们居住多年的家,从这里他出发去法国、德国和瑞典旅行。在流亡期间,他还从这里多次秘密回国,从没有被约安尼迪斯的警察发觉。1973年11月工学院的暴动以及屠杀学生的事件,造成了政变中的政变:约安尼迪斯夺了帕帕多普洛斯的权,把他抓了起来,并自定为希腊当然的主子。于是阿莱科斯的头号敌人成了约安尼迪斯。他使用一张假护照到达雅典机场后,马上采取自杀般的冒失行动向约安尼迪斯挑战。约安尼迪斯知道了,他寻找阿莱科斯,但每一次都以失败而告终。像“红花侠”[4]一样,阿莱科斯总能逃过警察的罗网,在离开希腊前,甚至还寄了嘲弄约安尼迪斯的明信片。他在雅典停留的时间很短,只待24到48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他把同志们组织起来,爆炸几颗示威性的炸弹。他重新组织了希腊抵抗组织,特别重视以“老挝人民”命名的小组。这个小组从事最危险的行动,但是十分注意不伤害无辜者。他们投放的炸弹从没有造成牺牲者。在欧洲,他通过移民、民主党、新闻界、广播、电视和与他有明显联系的社会党的关系进行活动。这些活动一直持续到1974年夏季,即军政府由于自身的错误和无能而倒台。帕帕多普洛斯是狡猾的独裁者,是有政治头脑的人。约安尼迪斯却是一个无知的大兵,对政治懂得甚少。他们想通过推翻马卡里奥斯实现希塞合并,但马卡里奥斯却奇迹般的没有被杀害。这件事导致了土耳其入侵这个岛国。后来,当希腊几乎要与土耳其交战时,约安尼迪斯又劝说军政府辞职,作出了无可奈何和自相矛盾的决定,把政府交给了1967年帕帕多普洛斯推翻的反对派。卡拉曼利斯重返雅典,成立应急政府,形式上重建了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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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42 在与阿莱科斯一起度过的11个月中,我经常自问,如果在他没有被害的情况下专政制度被推翻了,他会怎样行动。我认为政治只是他非凡的才华和势不可当的个性的一个方面。在他身上存在着民众的保护人和领袖的特征。这是千真万确的,是难于否认的。但是据我看,他的价值来源于文学才能,他真正的才华是诗的才华。他说“政治是义务,诗歌是需要”。他喜欢重复地说这句话并非偶然。总而言之,我认为他的民众保护人和领袖的才能在紧急的情况下要比在民主的正常状态下发挥得更好。他可能也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因为,使我感到惊讶的是,当卡拉曼利斯重返国土后,他没有马上回希腊。直到8月13日,他谋杀帕帕多普洛斯未遂周年日,他才决定回去。这次回去使他重新与战斗结了缘,而与文学分道扬镳。雅典正在准备政治选举,中间联盟党马上给了他一个候选人的位置。他接受了。生命中重大事件的发生,包括他的去世,总是与日期存在着不可思议的巧合:他是11月17日当选的,正好是他被判处死刑的周年日。当然,选举中获得的胜利并没有给他多大的鼓舞,一星期后他又在意大利了,而且一如既往,继续频繁地回到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第二祖国的意大利。他的意大利语讲得很标准,能无误地用意大利文书写。他穿意大利式的服装,吃意大利式的饭菜,用意大利的家具布置他在雅典的住所,把它布置得与我们在佛罗伦萨的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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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44 在议会中,阿莱科斯很快就表现出他是个最好斗的议员。他不给任何人安宁,尤其不给国防部长埃万盖利斯·托西特萨斯·阿韦罗夫安宁,因为此人与前政权的关系不清。阿韦罗夫的权力超过卡拉曼利斯的权力,因为他有军队的支持,而军队里存在着发动政变的危险。阿莱科斯认为他对国家是一个威胁,因此每次发言时总是从这个含义上指责他。阿莱科斯知道有文件可资证明阿韦罗夫与前政权存在着勾结,以及为什么他始终没有把暴政时期处于统治地位的将军、上校和上尉们清除出去的原因。这些文件保存在宪兵司令部的档案库里。这些文件在军政府倒台后神秘地消失了。1975年,在没有一个人知道的情况下,阿莱科斯进行的主要活动就是寻找这些档案。对帕帕多普洛斯、马卡雷佐斯、帕塔科斯、约安尼迪斯以及对军政府的其他成员的审讯,还有后来对泰奥菲洛亚纳科斯和哈齐齐基斯的审讯,在某种意义上帮助他保了密,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在那几个月里,关于阿莱科斯人们只是谈论他对被告们的高姿态。事实上,他一直为帕帕多普洛斯和其他人免于死刑而奋斗。他说:“在专政时期杀死暴君是责任,在民主时期宽恕是需要。正义不能通过挖掘坟墓来取得。”对曾经如此惨无人道地折磨过他的泰奥菲洛亚纳科斯作证时,他表现得非常宽宏大量。他的证词只持续了40分钟,以冷漠和毫不在乎的口吻提到了几起最严重的事件。他甚至宣布他的敌人已经不是戴着锁链、曾经迫害过他的人,而是新政权中的可疑的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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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46 1976年的头几个月里,阿莱科斯掌握了宪兵司令部的档案材料,特别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文件。他还找到了有关他的党的一位议员德梅特里奥·察佐斯的材料。这件事使他决定退出中间联盟党,并以独立左派的身份留在议会中。可是,自从他把自己放在高傲的孤立地位时起,他始终面临的危险就成百倍地增加了。他成了希腊最令人不快的人了。对于奉行假的和不稳固的民主的主子们来说,他知道得太多了。再说,他又是如此勇敢而难以被吓倒。那么就得消灭他。他们就在他向议会提交文件的前夕消灭了他。地方法官在阿韦罗夫的唆使下禁止公布这些文件。于是阿莱科斯只得采取引人注目的举动,在议会里把文件交给卡拉曼利斯。他本应于5月3日星期一交出文件的,5月1日,星期五和星期六的夜间,当他去格利法达妈妈家的路上,两辆汽车紧跟着他。在乌利亚格梅尼街,一辆轿车以高速向他逼来,巧妙地左右摆动一下把他挤出路外,他几乎是当场死亡。150万人参加了他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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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48 我再说一遍,这一切都是另外一本书了。我在此提一笔,仅仅为了说明在我采访之后有关他生活中的几件大事。这个采访记远远超出一个我所爱过的、也爱过我的、现在我仍然热爱着的人的自画像。四年来,我不得不把它当做一种精神遗嘱,当做阿莱科斯一直在寻找而没有找到的某种东西的解释。因为他所寻找的东西,也是每一个值得生下来的人应该寻找的东西,是不存在的。被称为自由,被称为正义的东西是一场梦。哭泣也好,诅咒也好,忍受也好,我们只能追随这个梦,并对自己说,当一样东西不存在时,就要创造它。对于上帝,我们不就是这样做的吗?难道人的命运不就是创造不存在的东西和为梦的实现而奋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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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50 奥里亚娜·法拉奇(以下简称“法”):阿莱科斯,看样子你并不高兴。这是为什么?你终于从那个地狱里出来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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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52 亚历山大·帕纳古里斯(以下简称“帕”):不,我不高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我知道你会觉得这是不可能和荒唐的,但我感到的是烦恼而不是高兴,感到的是悲哀而不是高兴。就像上星期日当我听到从其他囚徒的牢房里发出欢呼声时的反应一样,我不去理会他们为什么欢呼,而只是想:“一定是有关大赦的事。帕帕多普洛斯正要发表宣言,为演出一场能使天真的人感动的大赦戏作准备。现在他不必胆战心惊了,至少可以装成不胆战心惊的样子。何况释放我们中间的几个人又不要他花什么代价。”我想的是“我们中间的几个人”,因为我不相信他也会释放我。星期一的早晨,当我知道我也将被释放的消息时,我一点都不感到喜悦,一点也不。我对自己说:如果他决定把我也释放的话,那就意味着他有更大的野心,意味着他的确想在宪法的范围内使军政府合法化,并设法得到他过去的对手的承认。监狱长走进牢房向我宣布:“帕纳古里斯,你得到了赦免。”我回答他说:“什么赦免?我没有向任何人请求赦免。”我又接着说:“你们很快就会发现,把我关进来容易,但是要把我弄出去就难了。在到达埃里特雷阿以前,你们又会把我关进来。”埃里特雷阿在雅典的郊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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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54 法:你对他这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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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56 帕:当然啰。我还能对他说什么?难道我应该对他说:谢谢,你很友好,请替我向帕帕多普洛斯先生致意?星期二发生的事情更糟了。你可知道,向罪犯宣读赦免会有一套特别的程序,要举行一种仪式。一队士兵手持武器,其他人都立正等候。快到中午的时候,尼科洛迪穆斯检察官前来参加仪式。他们让我从牢房里出来,把我带到大家都站在那里等候的监狱长住处的前院。我看见一把椅子,就立刻坐了下来。尼科洛迪穆斯不知所措,他惊讶地命令道:“帕纳古里斯!站起来!”“为什么?”我回答他说,“就是因为你要宣读一份被你称之为总统的法令,而对我来说不过是上校的一片纸吗?……不,我不站起来。不!”我继续坐着。其他人都站着,立正……而我坐着。即使他们把我撕成碎片,我也绝不离开这把椅子。他们不得不在我交叉着双腿坐着的情况下举行了仪式。我一直没有停止向他们挑衅。下午两点左右,当中校来带我出去时,我也向他进行了挑衅。“帕纳古里斯,你自由了。拿着你的东西。”“我什么也不拿,你拿吧。不是我要求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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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58 法: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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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60 帕:噢,他重复别人的话说:“一旦出去,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你将发现甜蜜的生活,你会改变想法。”于是,他们像搬运工人那样拎起我的行李包,一直送到大门口。有趣的是,他们像搬运工人那样提着的一个行李包中,有我最近写的诗和我用来锯铁条的小锯子。尽管是微型锯条,但是能管用。他们已经17次发现了这些锯条,可我还总是能弄到手,当我离开博亚蒂监狱时,我有十来把这样的锯条。看见了吗?现在我还把它们留在身边。下一次……我一直在等着他们再来把我带到那里去。你还想让我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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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62 法:但是当你出狱后,当你见到阳光和你的母亲时,那一定是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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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64 帕:也没有什么可高兴的。当时我的眼睛好像瞎了似的。这么多年我从没有离开那座水泥坟墓,这么多年我没有见到空间和阳光。我已经忘记了太阳是什么样子的,而外面的阳光十分强烈。当阳光照到我身上时,我只得闭上了眼睛。后来我稍稍睁开一点眼睛,但只能睁开一点儿,我半闭着眼睛往前走。往前走着,我发现了空间。我已经记不得空间是什么样的了。我的囚室只有1.5米宽3米长,在里面踱步我只能跨两步半,最多走三步。重新发现空间使我晕头转向。我感到空间像盏走马灯不断地旋转着,我蹒跚地行走,几乎倒在地上。即使现在,只要我走上100米,就感到疲劳,并且不知道朝哪里走才好。不,并没有什么可高兴的。如果你不相信,我也不在乎。为了在这样的阳光和空间里往前走,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来,我突然在一片阳光和空间里看到了一个阴影。原来阴影是一群人,从人群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向我走来,越来越清楚,她就是我的母亲。母亲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人影,也向我走来。渐渐地清楚了,她是曼迪拉拉斯夫人,被上校们杀死的尼科福罗斯·曼迪拉拉斯的遗孀。我拥抱了我的母亲,拥抱了曼迪拉拉斯夫人,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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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66 法:于是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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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59868 帕:不!我没有哭!我的母亲也没有哭,我们是不哭的人。即使哭,也从来不在人前哭。在那些年里,我只哭了两次:一次是他们杀害了盖奥尔加吉斯,另一次是他们告诉我父亲去世的消息。但是没有人看见我哭,因为我在我的牢房里哭。后来……后来就没有什么了。我同母亲、曼迪拉拉斯夫人和律师一起回家。在家里,我见到了一大堆朋友。我与我的朋友们在一起一直到早上6点钟,然后我到自己的床上去睡觉。请别问我,在自己的床上睡觉是否激动,因为我没有激动。啊,要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我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我变得麻木不仁,非常的麻木不仁。对一个在水泥坟墓里被活埋了五年,除了与毒打他、侮辱他、对他施加酷刑,甚至企图杀死他的人接触以外,与外界再也没有别的接触的人,你还能有什么要求呢?是的,判我死刑以后,他们没有枪毙我。但是他们还是把我埋了:是活埋,而不是死后埋葬。为此我藐视他们。他们有权枪毙我,因为行刺是我干的。但是他们无权把我活埋。这就是为什么我对那些如今允许我睡在自己床上的小丑们只怀有愤怒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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