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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厄姆是一位极其细致的记录者。在他位于康涅狄格州的房子里,他甚至保存了一本哪位客人何时来他家做客,做客时间多长的记录。此时,他马上在自己小小的皮面笔记本上记录了这个之前没听说过的名字:他用潦草的字迹写下了“喝醉酒的副区长”几个字,后面又加上了“华纳比丘”这个名字,然后又在旁边标注了“比丘奇还好”几个字,意思是说华纳比丘的遗迹应当比丘奇基拉的更精致。[19]副区长告诉宾厄姆华纳比丘就在乌鲁班巴镇下游大约八里格(二十八英里)之外,过了一个叫托伦托伊(Torontoy)的地方就到了。不过,副区长提到的这些名字似乎与宾厄姆想要寻找的那些历史遗迹的名字都没有什么关系:他完全没提到维特科斯、普基乌拉、比尔卡班巴,或者是有白色巨石的丘基帕尔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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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库斯科之后,宾厄姆在正式出发探险的前一晚给自己的妻子匆匆写下了一封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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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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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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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差不多已经做好所有的准备了。我还要整理一下(留在这里的)大旅行箱,然后好好睡一觉,起来再准备好我随身携带的旅行包,就可以向内陆出发了……我们打算在比尔卡班巴山脉上待六个星期……今天我试着解决了一些人手、骡子、驮运、器材、食品和赶骡人(arrieros)分配的烦琐问题。我有二十头骡子和一匹马,三个赶骡人和六名白人队友。我还有两头生病的骡子、十六件需要驮运的行李和二十箱食品。[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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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厄姆将自己的探险队伍分成了三组,每组人都要听从他的指挥,但是各自前往不同的方向进行探索,并承担不同的任务。第一组队员要下到乌鲁班巴河谷下游亚马孙盆地边缘的地方,从那里开始沿着73°经线的方向,实地勘测安第斯山脉及山脉另一面低海拔的海岸地区的地形。第二组队员要沿乌鲁班巴河向下游行进,然后转向比尔卡班巴河逆流而上,绘制这两个河谷的等高线地图并记录当地各个村镇的位置。第三组队员包括宾厄姆本人及他的朋友——化学家兼探险队博物学家哈里·富特,他们的任务是收集昆虫和苔藓类植物标本并寻找印加遗迹。富特负责收集生物标本,宾厄姆则寻找印加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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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三支小组就带着各自的骡子、装食物的箱子、测量仪器、相机、胶片、显影剂、相片纸、装昆虫的小瓶、地质锤、笔记本、药品、指导手册、地图、帐篷、提灯、测高仪、温度计和指南针出发了。按照秘鲁总统的吩咐,共有三名秘鲁士兵陪同探险队前往,他们也被分配到了各个小组中,每组有一名士兵陪同。与宾厄姆这一组同行的是卡拉斯科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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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7月19日,海勒姆·宾厄姆和他的小组骑着骡子从库斯科启程出发,穿过了库斯科和尤卡伊河谷之间的分水岭,最后抵达乌鲁班巴镇并在那里过夜。第二天,宾厄姆一行人又行进了十英里到达了奥扬泰坦博,也就是那个修建了堡垒的镇子。曼可·印加曾于1536年在这里击退埃尔南多和贡萨洛·皮萨罗的进攻,并引洪水淹没了附近的田地,让西班牙人的骑兵无法发挥其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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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堡垒遗迹进行了一天的考察和拍照之后,宾厄姆、富特、欧文医生以及秘鲁人卡拉斯科中士从奥扬泰坦博重新出发,追随着自己队伍中已经先行启程的其他成员的足迹继续赶路。宾厄姆的骡队中有两个赶骡人、两个印第安仆人、八头骡子——其中四头是宾厄姆一行四人的坐骑。向下游走了没多远,探险队就遇到了一个岔路口。在他们右侧的是海拔一万八千九百七十五英尺、有冰雪覆盖的山顶的韦罗妮卡峰;在他们左侧,位于河谷另一面的是海拔两万零六百七十二英尺的萨尔坎泰峰(Mount Salcantay)。在他们面前,沿着乌鲁班巴河的右岸有一条比较窄,修建时间相对较晚的蜿蜒曲折的通路。这条路是大约十六年前才从河谷边的悬崖峭壁上炸出来的。按照宾厄姆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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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沿河小路大约是1895年修好的,在那之前,人们要从库斯科前往乌鲁班巴河下游有两条路线可选。第一条是通过潘蒂卡拉关口……另一条是翻过萨尔坎泰峰和索拉伊(Soray)之间的关口,然后沿着萨尔坎泰河到瓦基纳(Huadquina)……这两条路线既能够绕开萨尔坎泰峰和韦罗妮卡峰之间的高地,也能绕过皮里村(Piri)和瓦基纳村之间的低地。这个地区在1911年时还没有在任何关于秘鲁南部的地质学文献中被准确描述过。我们决定两条路线都不走,就沿着乌鲁班巴河岸的小路直行。这条小路把我们领入了一片令人神往的乡村。[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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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险者们的骡队进入了河谷,乌鲁班巴河的河水发出的声响也越来越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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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是从寒冷的高原上,顺着巨大的花岗岩山石的缝隙流下来的。这条路所经之处拥有无可比拟的美景……[22]像是……处于咒语的魔力之下,我不知道世界上是否有任何一个地方能与这里相提并论。白雪覆盖的山峰海拔超过两英里,直插进云层之中;巍峨的峭壁直上直下,至少有几千英尺高,谷底有河水奔流,河面上泛着白色的泡沫,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与两侧悬崖上的兰花和蕨类植物形成深浅鲜明的反差,茂密的植被显示出了雨林地区神秘迷人的丰富之美。不断出现的惊喜吸引着人们继续前进,我们绕过了深邃曲折的河谷,转过了我们头顶上高耸得让人难以想象的悬崖峭壁。不过最令人向往的,还是在这片崎岖陡峭的山石之上发现很久之前的人们留下的遗迹。[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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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厄姆此时终于实现了他还是个在夏威夷生活的小男孩时的梦想——带领探险队到世界上最鲜为人类所接触,至少是没有科学家涉足过的地方去进行探险。就如他后来为《国家地理》杂志撰写的文章的标题一样,他已经越来越为这片“秘鲁仙境”而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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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库斯科后第五天的行程即将结束时,宾厄姆和他的队伍走到了一小片空地上,那个告诉艾伯特·吉塞克附近的山脊上有大面积遗迹的梅尔乔·阿特亚加就在这里种植甘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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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过了一间屋顶上铺着茅草、疏于修缮的小棚子,拐下穿过这一小片空地的小路,到乌鲁班巴河岸边的沙地上搭建帐篷。河对岸有一大块巨石凸出来,甚至阻挡了一部分汹涌水流的去路。巨石之后是一座陡峭的山峰,山坡上长满了密集的树林。这个地方非常适宜扎营,距离道路不远,但是又相对僻静,不会受打扰。不过我们的行动引起了小棚子的主人梅尔乔·阿特亚加的疑心,他就是租下了曼多潘帕这片地方的人。他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像其他体面的旅行者一样住在他的小棚子里。陪同我们的宪兵(gendarme)卡拉斯科中士安抚了一下焦虑的主人。他们交谈了很久,当阿特亚加得知我们对于印加建筑遗迹感兴趣的时候,他说附近就有一些很好的遗迹——实际上,对面被称作华纳比丘的山峰的山顶上和另一个被称作马丘比丘的山脊上就有一些非常精美的遗迹。[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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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厄姆想起乌鲁班巴镇里的副区长跟他提起过华纳比丘这个名字,当时他询问对方在乌鲁班巴河谷附近是否有印加遗迹存在,对方给出的正是这个答案。宾厄姆还把这个名字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后面还注明那里的遗迹比西南方向三十多英里之外的丘奇基拉更好。此时,这个穿着便鞋,说话时嘴里还塞着一团古柯叶的农民阿特亚加也给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说法。宾厄姆想知道:华纳比丘会不会就是维特科斯或比尔卡班巴?这个结论似乎值得怀疑。历史学家罗梅罗已经告诉宾厄姆要找到这两个城市中的任何一个,都必须沿着乌鲁班巴河再走十几英里到达丘基萨卡桥,然后从那里左转进入比尔卡班巴河谷。此时的宾厄姆抬头看着面前高耸的山峰,山坡上覆盖着凌乱的深色雨林,虽然天色已经逐渐转暗,但是在背后深蓝天空的映衬下,还是可以看出一个清晰的山峰剪影。尽管这里的遗迹很有可能并不是维特科斯或比尔卡班巴,但还是值得去看一看的。宾厄姆走进他和富特两人共用的帐篷,在忙着支好帐篷里的两张帆布行军床之一的同时,他已经决定第二天要爬上山脊顶部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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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4日早晨,也就是探险启程后的第六天,]天上下起了冰冷的毛毛雨,阿特亚加看到这样的天气似乎想要留在他的小棚子里不出门了。我告诉他如果他带我去看遗迹我会付给他优厚的报酬。他拒绝说在这样湿滑的雨天攀爬山峰是非常困难的,但是当他听到我愿意付给他一个索尔[一种秘鲁银币]的时候,还是同意带领我们去寻找遗迹了,因为这个报酬已经相当于附近区域通常工资的三到四倍了。[25]我的队友们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也没有人打算和我一同前往。我们的博物学家[富特]说“河边的蝴蝶更多!”而且他有理由认为自己在这里可以抓到一些新品种。我们的医生[欧文]说他要洗衣服和补衣服。不管怎么说,调查遗迹相关的线索及寻找印加首都是我的工作内容。[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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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实际情况与宾厄姆的说法正相反,富特的工作是收集昆虫和苔藓标本,而不是寻找古迹;医生不但要负责照料探险队成员的健康,同时也要作为体质人类学专家对当地人的相貌进行拍摄和研究,他当时是想留在帐篷里冲洗一些他自己和其他探险队成员此前拍摄的照片。寻找失落的印加遗迹的任务是宾厄姆自己给自己安排的,并且是只有他一人想要进行的。此时外面还下着小雨,宾厄姆坐在自己帐篷里的行军床上,拿出他的小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在最上面写下了7月24日这个日期,然后又在日期下面写了“马丘比丘”和“华纳比丘”两个名字。它们就是宾厄姆今天的两个工作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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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左右,宾厄姆、阿特亚加和卡拉斯科中士一起出发了。阿特亚加穿着深色的裤子和夹克外套,戴着一顶尖尖的帽子;卡拉斯科中士穿着深色的军队制服,上面有一排铜扣,还戴了一顶宽大的平顶帽子。三个人沿着一条土路走了一段,来到了一座用四根细圆木简单搭建在乌鲁班巴河上的小桥边。阿特亚加和卡拉斯科中士都按照“当地人的方式”过了桥——脱下鞋拿在手里,光着脚从圆木上走过去,仅靠脚掌和脚趾的力量抓住活动的圆木——之后他们就在河对面耐心地等待着这位北美博士。后者也戴着宽边的帽子,穿着卡其布裤子和皮靴,绑着齐膝高的护腿,他的夹克外套上挂满了各种零碎的小工具。他对自己在圆木上的平衡能力没有信心,所以这位受人尊敬的耶鲁大学秘鲁探险队队长只好很没面子地四肢着地,从这个不怎么稳当的小桥上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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