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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772 城墙以外,那里有花园和更多的开阔地,尽管这些地方的面积在13世纪不断缩小。在更远处,肥沃的平原上,葡萄园、果园和开垦的田地不光为城区提供食物,也为其拥挤且经常令人紧张的环境提供了一个舒缓之处。随着人口增长,又一个名为蒙穆萨尔(Montmusard)区的城郊居民区在老城区以北发展起来,并在后来融合为城市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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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774 当十字军于1191年夺回阿卡时,此城只有一道城墙围护,诅咒之塔已然垮塌,周围的工事也已严重损毁。狮心王理查对其进行了修复,但在1202年,由于一次地震,大片城防工事再度被夷为平地。之后阿卡城肯定又进行了有组织、有计划的重建工作,因为不出十年城墙被再度重建,并将蒙穆萨尔区也围护起来。这堵城墙现在成了一道蔚为壮观的防线——总长度超过1英里,起止皆与海岸相连,将整座城市围锁其中。诅咒之塔本身则由大量的外围工事加以巩固。维尔布兰特·范·奥尔登堡为准备发动一次新的十字军东征而于1211年来此实地考察,他对于这座城市及其防御设施印象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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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776 这是一座固若金汤、富甲一方的名城,屹立于海滨,因此,其方形格局的其中一角的两条边由大海构成——它被海约束,又被海保护。其余两边由宽沟深壑和双层城墙包围,护城壕沟砌有护墙,及至根部。城墙由塔楼群强化,布法精妙:第一道城墙,其塔楼不超过父墙(parent wall) [13] 本身的高度;另一道内墙上的塔楼更高,而且火力强大,俯瞰并保护着第一道城墙……这座城市有一个状况良好且风平浪静的港湾,由一座坚固的塔楼守卫,在那里,苍蝇之王被离经叛道的异教徒们顶礼膜拜,我们将其称为巴力西卜(Baalzebub) [14] ,而他们却把他叫作阿卡翁(Akaron),于是该城由此得名阿肯或阿克翁(Accaron)。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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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778 从阿卡的城门起,各条道路通向十字军王国的剩余领土——沿海路线通往上加利利(Upper Galilee)和采法特(Safed)的圣殿骑士团城堡,以及推罗(Tyre)[16] 和蒙福尔(Montfort)的条顿骑士团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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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780 带有围墙的建筑群形同蛛网、乱如迷宫,折射出社会黏合力的匮乏和政治统治体系的一盘散沙。政治权力的碎片化使得决策机制无法正常运转。围绕着耶路撒冷国王头衔的纷争无止无休,将军事修会和意大利商人社群撕扯成对立的派系,使得阿卡的王室城堡中足有六十年没有长期在位的国王入住。1250年,市民们临时宣布该城为独立于王国其他地区的行政区。一个潜在的使其团结起来的人是耶路撒冷宗主教,他所主持的圣十字教堂(Holy Cross)实际上是阿卡的城市大教堂和集会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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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782 13世纪上半叶,耶路撒冷王国内部动荡不安,残存的十字军飞地危若累卵,此种情形使得穆斯林势力只要再度发难便可一击致命的可能性大大提升。但进一步的打击从未发生。库尔德人萨拉丁作为一个外来者,于短期之内在伊斯兰世界创立了一种宗教共识,并缔造了一个逊尼派(Sunni)大一统帝国,其疆域从埃及和北非海滨横贯巴勒斯坦和叙利亚,延伸至伊拉克北部和底格里斯河河岸。萨拉丁发行的金币上刻有“伊斯兰国家和穆斯林的苏丹”的传奇字句,在他的统治下,践行圣战(jihad)[17] 精神的运动如火如荼:穆斯林圣战者们在1187年的哈丁战役中终于有机会得偿所愿,他们将俘获的十字军逐一斩首——尽管这项任务完成得十分拙劣,令人瞠目结舌。但是这种被萨拉丁用以团结其内讧不已的家族的宗教战争,在他于1193年去世后便烟消云散了。中东的穆斯林政权分裂成一群喜好争吵的阿尤布公国,只有埃及尚能保持统一,却全无驱逐法兰克人的意愿。每个统治者都与西方入侵者谈判达成各自的条约,有时甚至与他们结盟以对抗敌对的王公。绥靖主义和对新的十字军冒险的恐惧取代了好斗情绪。耶路撒冷虽然曾以一座圣城的形象使穆斯林团结了起来,但在战略上渐渐变得无足轻重。让人震惊的是,1229年,未经一刀一枪,经协议约定它被还给了基督徒——这是一种对穆斯林尊严不可想象的背叛。尽管穆斯林于1244年又重新夺回该城,但耶路撒冷仍旧是讨价还价的筹码。埃及的阿尤布王朝末代统治者马利克·萨利赫(al-Malik al-Salih),给自己的儿子图兰沙(Turanshah)提出了世俗的建议:“如果他们(法兰克人)向你索取沿海土地和耶路撒冷的话,只要他们同意不在埃及立足的条件,不要犹豫,给他们就是了。”[18] 阿尤布王朝在1221年将第五次十字军东征军从埃及逐走之后,便下定决心尽可能让步,以免此事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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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784 在虔诚的信徒眼中,这种现实政治(realpolitik)[19] 的做法无异于懦夫行径,引得挞伐之声铺天盖地。历史学家伊本·阿西尔(Ibn al-Athir)对于这种现象痛心疾首:“在穆斯林统治者中,我们看不到有谁愿意发起圣战或是护……教。他们都沉溺于声色犬马的生活,并且不公正地对待自己的臣民。对于我来说这种做法比敌人更可怕。”[20] 而十字军诸国不过是这种敌我变幻模式中的另一位玩家罢了。耶路撒冷王国甚至在阿尤布王朝的内战中站在了大马士革统治者的一边,结果在1244年的拉佛比(La Forbie)战役中遭遇惨败,医院骑士团和圣殿骑士团派出参战的分遣队几乎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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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786 经贸往来也缓和了敌对关系。十字军国家从经济角度来讲,对伊斯兰世界还是有用的;尤其是阿卡和推罗,在13世纪上半叶里从这些交流中获利颇丰,为此,这两座城市受到罗马教皇的严厉批评,就像他们伊斯兰世界的贸易伙伴被虔诚的穆斯林教徒批评一样。然而,对于穆斯林的内部分裂,法兰克人从来没有善加利用,以重新夺回丢失给萨拉丁的大片领土。双方休战期间不时穿插着来自欧洲的小规模十字军冒险。第五次十字军东征在尼罗河三角洲以失败告终。随后的其他一连串毫无章法的行动,也未能改变权力的平衡。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Frederick Ⅱ),在被教皇革除教籍的情况下,于1228年来到黎凡特,尽管就短期内收复耶路撒冷进行了谈判,他却在王国内部激起了更深层次的对立。当他次年乘船离开阿卡时,送他走的是市民们投过来的垃圾废物。香槟伯爵特奥巴尔德(Theobald)在1239—1240年领导了一次无关大局的十字军作战行动,康沃尔伯爵理查随后也效法组织了另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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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788 阿尤布王朝和十字军诸国的功能性不足维持了这种现状。如果穆斯林各势力不能一致对外,驱逐法兰克人的宏愿必定永无实现之日;如果基督徒各派系不能团结一心,重夺耶路撒冷的目标则是白日做梦。在西方,对海外之地的关注也在慢慢消散。欧洲大陆的人们正在见证各个帝国和民族国家的合并与巩固。教廷与腓特烈二世及其继承者在西西里统治权上的长期争斗,正在将力量和资金从东方拉丁国度转移过来。信徒在其他地方——在西西里,或在摩尔人统治的西班牙,又或是在普鲁士的密林里——履行他们的圣战誓言也变得可行,或者甚至通过购买赎罪券来豁免他们的罪过。圣殿骑士团诗人里科·伯诺梅尔(Ricaut Bonomel)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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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790 他(教皇)为钱宽恕了夺走吾教十字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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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792 以及任何愿意交换圣地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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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794 至于意大利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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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796 是我们的教廷使者策动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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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798 他为了钱出售上帝和赎罪券。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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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800 然而,在亚洲的中心地区,权力版图开始发生变化。13世纪初期,蒙古人开始踏上横扫西方的征程,而在他们的兵锋抵达之前,其他的游牧民族就被逐出了家园。很快,伊斯兰世界就尝到了苦果。蒙古人摧毁了现存的波斯王朝并将其突厥部族统治者花剌子模人(Khwarazmians)驱赶到了巴勒斯坦境内。(正是这批带有类似中亚血统的好战狂徒在1244年洗劫了耶路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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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802 在这群被蒙古西征所冲击的民族中,另一个来自中亚大草原的突厥部族是钦察人(Kipchaks)。同蒙古人一样,钦察人也是居住在帐篷里的游牧民族,依靠放牧和劫掠邻近部落而生,他们笃信万物有灵,以萨满(shamans)为灵媒,崇拜天地。同样的,他们也是马背上的天骄,技艺高超的战士,专长于威力强大的复合弓和骑兵战的流动战术。在被(蒙古人)驱逐到更远的西方直至黑海北面的一个地区后,年轻的钦察人被敌对的部落袭击并俘获,又被运往安纳托利亚和叙利亚的奴隶市场,改宗逊尼派伊斯兰教,然后被卖给看上他们的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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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804 游牧民族的战斗素养很快就得到认可。巴格达的哈里发早在9世纪就将游牧战士作为军事奴隶招募进自己的军队。他们因独一无二的骑兵战技巧而受到赞赏:“突袭、猎捕、马术、与敌酋小规模冲突、搜刮战利品和入侵其他国家。他们为这些行动倾尽全力,为获取军中职位全力以赴。”钦察族男孩们很可能在4岁就开始学习箭术。“因此,”据说,“他们在战争中的地位可与希腊人在哲学上的地位比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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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806 这些第一代逊尼派穆斯林仍旧保留了不少部落习俗,但他们为自己的新宗教信仰带来了皈依者的热诚。回首14世纪,阿拉伯历史学家伊本·赫勒敦(Ibn Khaldun)将突厥人的出现视作天赐,意在复兴衰颓的伊斯兰世界。“久坐的民族,”他写道,“已经习惯了懒惰和安逸。他们自以为在城墙环绕之中、坚壁保护之下就可以高枕无忧。(游牧民族)没有城门和城墙。他们只能匆忙打盹……当他们身在马鞍之上时。他们留意每一声轻微的犬叫和杂音。坚忍已成为他们的一种性格品质,而勇气则成为他们的本性。”伊本·赫勒敦将他们视为真主赐予的福音,“来重振奄奄一息的伊斯兰世界并恢复穆斯林的团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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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808 萨拉丁,作为一个库尔德人,率领着呈现突厥风貌的军队。在中东那些风雨飘摇的王朝里,招募此类军事奴隶的传统早已有之,他们在阿拉伯语里被称作马穆鲁克(Mamluks),意为“私兵”[24] 。由于与互相竞争的派系没有世袭联系,他们全身心地效忠于自己的主人。正如一位政治家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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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810 一个忠心耿耿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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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812 要好于三百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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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814 因为后者只会企盼父亲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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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816 而前者希望主子长寿。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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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818 军事奴隶在伊斯兰世界里的概念完全不同于欧洲的奴隶。马穆鲁克更类似于为主子尽忠的精英雇佣军,而非被迫工作的农奴。他们可以通过层层提拔,升迁至埃米尔这样的权力高位;他们领取军饷,职位却不可传承,即他们的子孙不能继承他们在苏丹军队里的位置,因而总是对来自黑海以北草原上的新鲜血液有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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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8820 当阿尤布君主马利克·萨利赫于1240年在埃及掌权后,他开始购买钦察军事奴隶并将他们进口到埃及。在位期间,萨利赫招募了一支拥有大约1000名马穆鲁克战士的部队,其中有很多人驻防在尼罗河内的一座岛屿上,这些人因此得名为巴赫利亚(Bahriyya)——“河洲军团”。另外一支较小的部队叫作贾姆达里亚(Jamdariyah),用作萨利赫的私人卫队。马穆鲁克战士被封闭在军营之内,接受高强度训练,习得马术、箭术和白刃战技巧,培养出一种强烈的团队精神,使他们在战斗中无往不利——但也使他们成为愈发依赖他们的主人的潜在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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