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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080 (庄园主)对这些法律章程做出了更宽松的解读,由此推进的圈地运动在15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达到高峰。羊毛价格不断上升,加快了圈用荒地的速度,大量可耕地被改成有利可图的牧场。16世纪中期,由于谷物价格的上涨和羊毛价格的下降,圈地势头锐减。16世纪末期人口增长及羊毛价格回升再一次推动了圈地运动的发展。顾忌到暴动和武装叛乱的政治压力,在1517、1548、1566、1607、1630、1632和1635年都先后设立过皇家咨询调查委员会,来确定耕地改成牧场的数量。皇家颁布公告反对圈地,议会则立法反对耕地改成牧场,甚至限定了每人可以拥有的羊只数量(康托尔1987;塔特和特纳1978;沃狄1983)。但是圈地运动仍然势不可挡,使得许多人流离失所,少数人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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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082 对穿越英国风景区运动的控制,其背后的深层根源来自于规约地域上和社会上流动性的价值观。[77]与地方认同是这种价值观的中心内容,其核心理念则是洛克关于私有财产起源的劳动理论。土地主阶级的道德经济与高度发展的农业资本主义的崛起密切关联,后者的需求迫使无地者为工资而干活,带来了社会与家庭关系的深刻变化(罗斯伯里1991;威廉斯1973)。与这种深刻的非道德/道德经济形成反差的是一种原始共产主义,其理想最初由14世纪农民的大社会(Great Society)表达出来,后来则表现在17世纪政治激进分子如掘地派和平等派身上(希尔1992;威廉斯197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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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084 稳定性与禁止流动不是绝对的。在创造雇佣劳动制度的同时,早期农业资本主义还建立了游民和被剥夺者的范畴。吊诡的是,对流动的控制推动了流动性。为了减少济贫税的负担,一个教区会把圈地受害者驱逐到别的教区,这时,最无助的受害者也就被迫接受了流动的生活方式。在英格兰,春季和夏季的几个月里,可以看见到处都有缓慢流动的人们,来自苏格兰高地、英格兰北部和威尔士的牛群供养了中部和南部的城镇。几百年来,赶牧人驱赶着哞哞叫唤的牛群沿着绿色通道走着,要到19世纪,铁路上的冷藏货车才把冰冻的动物尸体运往市场。由于赶牧人具有实际经验,他们的证词有时会被用于路权的争论之中。补锅匠、吉普赛人和游商行贩也一年一度地缓慢穿越乡村,而成群结队的采果人从威尔士北部徒步走到英格兰的西南地区和东南地区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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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086 在农业科学的影响下,新一轮的农业剥夺在18世纪初期开始逐渐产生。随着议会圈地法案的颁布开始对土地进行大规模的改造和价值重估——这一法案影响近乎21%的英格兰土地面积,造成悲惨的局面。四分之三的圈地法案都集中在两个时期通过,即1760年代—1770年代和1790年代—1800年代(特纳1980)。由于圈地,所有的租约被宣告无效,农业土地租金普遍上涨了两倍,这一现象既反映出对生产力提高的预期,也说明了收入从佃农转向土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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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088 那些表面上看起来没有被剥夺的人们也遭受了空间错位。清空村庄和圈用田野抹去了曾是地方标记的纵横交错的传统人行道。圈地也意味着敞地的损失,人们通常在敞地赶集、聆听布道、参加政治集会或举行运动赛事。这些活动并非各不相干,一场足球比赛有时就是聚集足够的人手去捣毁新的圈地栅栏的前奏。作为回应,一些协会成立起来,如抵制共和派及平等派、保护自由与财产协会(巴克西德尔1993),这个名称蕴含了早些时代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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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090 异见者类别与异见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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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092 统一的不列颠的表象被源于非道德/道德经济行为的紧张关系扰乱,不列颠凯尔特边区文化民族主义的形成、异见者反奴隶制的演讲和抗议国内工资奴隶制的呼声,以及激进派与宪章派的在野党活动都产生影响。异见者另类的道德和知识文化,也即与激进主张密切相连的文化进一步扰乱了完美的不列颠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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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094 18世纪70年代出现的激进派的表达瞄准了“旧的腐败”:互相勾结的贵族、土地主、国教教会和对议会的联合控制。改革宪法的激进要求体现在1838年5月出版的《人民宪章》一文里。《人民宪章》主张所有成年男性拥有选举权、保护投票、废除议会议员财产条件、设立平等的选区、议会每年改选一次(D.汤普森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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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096 宪章运动的社会原因源于对政治的不满。宪章运动不仅表达了郁郁不平的社会群体的愤怒和失望,也传达了“另外一种道路的实际希望和实现它的可信方式”(斯蒂德曼·琼斯1983:96)。这并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组织,可以根据不同的时间和地点的条件灵活变通,依据各种利益诉求相机而动。工业革命前的工匠群体(如手摇纺织机织工)或工厂的雇佣工人的加入,使得宪章运动内部形成了地区差异。例如在中部地区宪章运动格外强势,但是该地区形形色色的特殊主义也导致激进的交锋时而高涨,时而低落(加狄恩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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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098 从18世纪末期开始,工业资本主义吸引了大量来自英国乡村的移民,他们满怀希望或绝望地涌进新的城镇成为工厂或纺织厂工人,进入城市中产阶级家庭从事服务,或使失业大军膨胀、不可受雇者或罪犯构成的下层阶级数量激增。同时,伦敦人口在1821年至1841年间增长了20%,伯明翰、利兹、曼彻斯特及谢菲尔德的人口增长超过了40%,布拉德福则增长了65%(威廉斯1973:152)。无论他们的社会经济归宿如何,19世纪初期生活在工业城镇的多数人都思念乡村生活。英国的国内移民率才是城市迅速扩容的主要原因,而不是由于增长的或稳定的出生率。由于生活环境不卫生和拥挤不堪,儿童死亡率很高(伯内特1979;卡特和刘易斯199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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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00 与有产者密切相关的伦敦文化在外省传播。然而,还存在着与此对立的另一种社会文化生活,各类派别的非国教徒通过这种生活获得成功。在中部和北部的制造业城市,唯一神教派和贵格派信徒不仅成为社会、商业和科学界的精英,而且也深度参与了当地盛行的激进行为。“浸淫于‘理性主义,宗教狂’、功利主义和激进主义组合成的一种相干模式”(皮尔1971:54),长老会教徒、贵格派教徒、公理会教徒、卫理公会教徒、浸礼会教徒、唯一神教徒、福音会者及其他非国教派群体共同建构了一种他者文化。通过他们的大学、科学和文学团体、学术聚会和非正式聚餐、激进通讯协会、技工学校和激进的报社,还有商业网络如贵格派银行家、铁器制造商和瓷器制造商网络,这种文化得以表达出来。然而,正如约西安·韦奇伍德悲叹的那样,令人痛苦的是商业成功往往取决于“伦敦”文化品味是否接受(杨格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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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02 人道主义的改革运动、反奴隶制的立场、“对自由事业与被压迫的种族予以同情”(皮尔1971:76),是异见文化的情感结构的标志。它不是一种意义单一的文化,而是存在着地域性、政治诉求和宗教诉求特殊性差异的文化。它不仅限于外省,也可以在“内部”运作:托马斯·霍奇金,盖伊医院的一个贵格派内科医生,是1843年成立伦敦民族志协会的核心人物。该协会大部分文物收藏家和语言研究者是非国教徒(特别是贵格派教徒),虽然协会里的自然科学家没有正规的宗教信仰倾向(范库伦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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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04 各地的文化表达参差多样,无论是激进派的还是异见者的,最终还是被首都的观点所压倒。铁路交通使激进派演讲者可以与议会保持联络,更快捷地奔走各地,却也使外省对伦敦的挑战更容易被颠覆。1831年在约克成立的英国科学促进协会,“代表了省级科学文化压倒和反对都会及古老大学文化的呼声”(鲁德维克1985:30)。非国教信徒踊跃参加各省区城市举行的协会年会,但这些会议最终充斥着剑桥和伦敦演讲者——他们乘坐火车就能轻易抵达外地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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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06 这种立足外省的异见文化的一个政治性表现,就是全面普选联盟(Complete Suffrage Union),由贵格派谷物商、铁路系统推进者、慈善家兼废奴主义者约瑟夫·斯特基于1842年在伯明翰创建。该联盟得到了各类非国教神职人员的支持,在诸如伯明翰、诺丁汉、莱斯特和德比这样的城市里表现得最为踊跃,赫伯特·斯宾塞(1820—1903)就担任过名誉秘书。斯宾塞论社会进化的文章刊登在爱德华·梅尔的《非国教徒》(The Noncomformist)上,这是伯明翰的一家报纸,同时登载联盟的文章,旨在调解中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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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08 “社会学之父”斯宾塞,出生在一个卫理公会的家庭。在他身上体现了对排斥非国教徒的体系的排斥。他“对诸如大学、教堂、传统和当地共同体这类社会创造的古老东西几无感情,而它们却是大多数19世纪英国工业主义批评者的情感支撑”(皮尔1971:212)。斯宾塞为工业主义的勃勃生机和改革创新欢欣鼓舞——它们给许多非国教徒提供了科学与商业解放的渠道。同时他也痛斥工业主义给“金融奸计”及“投机和贪婪”(斯宾塞1855:9—10),特别是给土地主阶层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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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10 斯宾塞厌恶地主阶级中的某些成分,但他的自传却充分表明他热爱土地主所拥有的和控制的东西,热爱英国伦敦周围诸郡的农田或人烟较少的高地。周日在泰晤士山谷或肯特郡长时间漫游,在德比郡周边徒步,或在朋友的乡村别墅如约翰·拉伯克爵士和霍顿爵士的别墅里漫步,是工作后的短暂休息。虽然他抱怨潮湿的房间、沉闷的安息日及“凯尔特人的懒惰”(斯宾塞1904第二卷:94),在苏格兰高地、湖区和威尔士的假日漫游却满足了他对山区景色的向往。这些地区深深影响了他的风景趣味,甚至在“山脉和湖泊壮丽景色”环绕着的阿尔卑斯山,他也发现“瑞士……要比苏格兰逊色得多”(斯宾塞1904第一卷:498—499)。1862年的一次假日他在苏格兰高地独自漫游时迷路了,由此他哀叹地图的质量,感受到“导游手册编辑者和出版商所要承担的重大责任”(斯宾塞1904第二卷:9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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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12 有关阶级协调的文章是斯宾塞介入全面普选联盟的桥梁。“阶级”作为一个指涉社会阶层的词,在18世纪40年代首次出现(皮尔1971)。18世纪90年代用得更为普遍,到19世纪30—40年代则被广泛使用。无论它的含义如何被接纳、争论、利用或建构,显而易见,“阶级”一词转向普遍应用,是与“社会”[80]所负载的国家责任之义得到不断强化的过程同时发生。也许,社会学领域的出现及其规律、规则和体系方法不仅有助于把社会“客体化”,也有助于把一种阶级体制“客体化”。无论如何,社会分层与工业主义之间的政治—道德关系被一些学者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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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14 肇始于外省中产阶级,特别是非国教徒的社会经验,他们把自己与拥有土地的绅士和贵族对立比照。阶级意味着流动性,地域上和社会上的流动性,反对等级、秩序和产业象征的稳定性;阶级更多指涉的是职业或角色而非地位;一个人凭借行动而非血统获得自身的阶级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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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16 (皮尔197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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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18 按这种理想化的阶级观,阶级遂以“横向的政治团结替代了服从、忠诚和庇护制的联盟……阶级之间因纵向的对抗而彼此分离”(皮尔1971:62)。这些阶层并没有摆脱分歧。甚至宪章运动内部也是“充满裂隙”、一片混乱(斯特德曼·琼斯1997: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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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20 总体而言,服从、忠诚和庇护制仍是有权支配本地民兵的太平绅士(Justices of Peace)管理本地社会日常运作的方式。颠覆这种方式就意味着“创造一种连结各个地方的全民性政治,挑战这些本地政治组织”(索撒尔1996:178)。在这种政治空间化中,特别有意思的是菲尔格思·奥康纳的行程。1838年和1839年间,奥康纳频繁出现在伦敦、中部地区、北方和苏格兰高地的城镇,多达147次。在1839年的圣神降临周(Whit Week),他先在约克郡的皮普·格林的一个群众集会(号称有50万与会者)上演讲,后来在伯明翰激进派组织的第二个会议上发言,又在奥海姆[81]附近的科萨尔高沼地举行的第三个群众集会上露面。这些会议的广告敦促“离集会场所只有一天步行距离或20英里之内的所有男女老少”都参加会议。广告的“口号”是“到沼地去!到沼地去!!到沼地去!!!”(索撒尔1996: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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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22 做工的穷人在高度地方化的社会里显得微不足道,但是如果聚集的人数以千计或数以万计,他们就形成了“具有道德力量的庞大群体……能够经过培训去达成现实的目的”(奥康纳1839;转引自索撒尔1996:180—181)。在发表于《北极星》的演讲中,奥康纳把这些会议比作链条之环。通过在各地的演讲,“这些环节环环相扣。伦敦、纽卡斯尔、卡莱尔、格拉斯哥和爱丁堡现在被铸成一体”(《北极星》1838;转引自索撒尔1996:81)。奥康纳打造的巨链塑造了一场社会运动,抵制并挑战了当权者认定的总体计划——“铸造不列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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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24 排他的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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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26 正如空间在乡村被侵占一样,时间在新兴的、过度拥挤的、阴暗的、不卫生的制造业城镇也被盗用。人们白天行走的范围缩小到工厂哨声或铃声已圈定或正在圈定的半径范围。想想看一周工作70小时或更长时间,城内又无露天的休闲空间(贝利1978;布莱克塞尔1982;赫恩1978;里德和威尔斯1990;沃尔文1978);在这种情形下,邻近乡村依然保存的任何公用地使用权或古老道路通行权,就成为重要的实有性资源或象征性资源。1833年,议会公共步行道特别委员会得出结论说,露天空间的缺乏导致“低等阶层[追求]低级的、伤风败俗的娱乐”(坎宁安1980:92)。改革者将进入休闲风景区与社会改革联系在一起。[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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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128 关闭人行道、圈用公用地和荒地、兼并或圈用旷野致使公众缺乏露天空间。在城镇,专为上流社会使用的娱乐花园占用了以前的敞地。1834年,埃德温·查德威克在议会酗酒特别委员会上的演讲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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