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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60 权威的空间化影响了人们对于自然的感知。此时,纺织厂和工厂的厂主、教堂和慈善机构都试图用有益的休闲活动取代罪恶的娱乐。通过引导许多工人阶级的孩子参加旨在禁酒的远足活动,培养了他们对于自然的体验。[98]许多远足远至英国的边陲海边,那里的无人风景不属于任何人,也无法属于任何人,在那里,人们对于风景的凝视去掉了占有的色彩。[99]纯洁的大自然被当成城市罪恶、道德沦丧的解毒剂。这些专为工人举行的远足活动,其中蕴涵的价值后来得到更加明确的肯定——到了19世纪晚期,假日徒步机构公然把道德与体力活动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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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62 从前“相携出游(walking out)”的求爱行为总是传达出性信息。现在,乡村徒步与发展友情和了解自然历史联在一起。这种徒步可能培养出两种接近自然和上帝的方式:虔敬的罗斯金门徒方式或是理性的达尔文派科学家的方式。休闲徒步在中部各个城镇的工人阶级中流行起来,当地的周报开辟专栏描述附近及更远的徒步路线(泰勒1997)。然而,周日漫游如同其他休闲活动一样面临教会和非国教礼拜堂的非难。[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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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64 徒步活动是被用来攻击私有财产的特权,还是被鼓吹成一种重铸“工人间”兄弟情谊的手段,还是被当成开展道德教育、传播中产阶级的价值观和向往的媒介,这要看是谁在组织休闲徒步活动了。上层阶级和中产阶级声称徒步这样的休闲活动具有“调和阶级的功能”(坎宁安1980:11)。尽管“建立在共同利益之上的社会纽带可能经常超越经济冲突和地位差异”(泰勒1997:55,着重号为后加),不过,认为这功能并不只是美好幻想似乎未免有些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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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66 以阶级为基础的景色和观景政治久已围绕着地主精英们的乡村别墅进行。如画风景旅游业已经将观景政治推广到中产阶级。湖区漫游路径是根据水彩画、版画、油画、诗歌、地图和导游手册定位的。(见第三章。)这些仍然是观景的方式和了解风景的工具。当中产阶级游客享受着新旅馆、向导、马车和艺术品商店的服务时,湖区被敷上了薄薄一层的经济发展的表象。但是一切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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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68 19世纪休闲性享受风景,特别是休闲徒步,意义则是不同的,因为它对景区施与了积极的干预,确立了这样的一种观点:风景中蕴含着互相抵触的价值体系。随着19世纪的推进,事情变得清楚起来,这种抵牾其实源于私有财产的本质与人们期望的权利之间的冲突——人们认为所有公民有权进入本国山区和公用地(希尔1980;里德1991;埃弗斯利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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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70 松鸡、偷猎者和徒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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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72 休闲活动不是中立的行为,而可能威胁到统治阶级的精英。最终,精英阶级会通过发起、支持或压制休闲活动表达自己的权力和控制。狩猎和偷猎,一枚硬币的两面,代表着合法和不合法,典型地反映出围绕乡村展开的权利之争。狩猎法[101]侵犯了乡绅农场主、中产阶级地主、土地承租人、农业工人这类人的利益。它们生动而鲜明地说明了统治阶级土地为本的权力结构。精英通过庇护制和世袭制把持上议院,并占据了很多下议院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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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74 正如弗里克斯顿冲突事件显示的那样,关闭人行道能够限制劳动阶层一度拥有的相对自由的通行权。但无法采用同样方式控制的是捕猎,猎区保护与狩猎两种力量互相较劲,各个阶层为此陷入冲突之中,这后来称为“18世纪中期以来农村所经历的最持久、最野蛮、最激烈的冲突”(阿彻1989:52)。[102]并非所有的休闲徒步都是清白的。徒步也许就是借机偷猎——部分是为了体育锻炼,部分是因生活所迫(偷猎经常是能让饭桌摆上肉食的唯一手段)。偷猎总是一桩彻头彻尾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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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76 宁静与丰裕的乡村神话远远不是现实。在乡村的一次徒步可能被视为可疑的活动。[103]由于引进了赶猎方式(battue)[104],有权人更加卖力地保留野生动物以便到了狩猎季可以把更多的猎物驱入囊中,使猎手展示他们的射杀技艺(坎宁安1980)。尽管大众认为野生动物是上帝赐予的公用地的一部分,谁有本事逮住它都可以拿走,但是晚上偷猎一旦被抓,是会被判监禁、强制入伍或流放海外的。根据1803年的《埃伦伯勒法案》,守林人有权处死拒捕的偷猎者(阿彻1989;海伊1975)。工人阶级要求保留穿越公用地和私人土地的权利,他们的行为不管是合法的还是超越法律的,都挑战了土地为本的权力体制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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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78 在峰区,手持武器的守林人和偷猎帮的暴力冲突一直延续到19世纪末期。19世纪60年代的棉花灾荒驱使许多纺织工人跑到田野里偷猎,而19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期间的捕鱼权斗争“在……湖区和其他地方也达到白热化的程度”(阿彻1989:60—61)。农业劳工和农民的日常活动被守林人密切监控,因为偷猎不仅是地区性问题:还有一个广及全国的野味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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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80 无论是去徒步还是偷猎,工人阶级很容易借助铁路网进入乡村。这时,中部地区的铁路已经发展到交错密布的程度,大大压缩了空间。铁路始于19世纪30年代,最初是一种运输货物的手段,但很快就扩展了自己的业务,包括运送游客到游览胜地,有些城镇只是在铁路延伸到那里之后才成为游览胜地的。19世纪40年代铁路向北延伸到湖区和苏格兰。地处国家南端的康沃尔则成为英格兰最后一个开通铁路的郡,1859年铁路才延伸到那里(罗宾斯1988)。[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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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82 再来说说峰区。在19世纪,进入峰区沼地是受禁止的,为防止工人阶级徒步者和偷猎者侵扰当地的松鸡。宪章派则呼吁恢复前诺曼时代的权利,如平民狩猎的权利。法律上有争议的圈用公用地做法被认为是对这些权利的根本侵犯。一条古老的公用道路将位于海菲尔德山谷的海菲尔德村与伍德兰德山谷连在一起。这条路穿越威廉峡谷、金德斯考特高原——直到1836年还未圈用的荒地,最终与谢菲尔德—曼彻斯特公路汇合。道路本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有段路要经过德文郡公爵的松鸡沼地。1876年,公爵关闭了公共通道,因为它妨碍了射猎松鸡。自弗里克斯顿人行道关闭事件之后,人们已经积累了50年的经验,曼彻斯特人行道保护协会(MFPS)与刚成立的海菲尔德和金德斯考特古人行道协会联合起来,向公爵关闭公共通道的行为发起挑战。尽管汲取了从前的经验,他们还是花了20年的时间进行法律上的讨价还价,最终在1896年赢回了通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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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84 此时,峰区和北部乡村人行道保护协会已经成立。它不仅支持开放金德斯考特风景区的倡议,而且回应了范围更广的一个难题——即公众被排除在公用高沼地之外,而(有权之人)却在那里蓄养私人狩猎用的松鸡(李和豪弗1994)。峰区与北部乡村协会的主要目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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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86 (1)保护、维持和捍卫公众使用和享用公路、人行道、骑马专用道、支路和岔道、敞地、荒野和路边斜坡的权利,以及在北部和中部乡村,特别是峰区的公用地休闲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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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88 (2)防止滥用这类权利,特别防止侵犯和毁坏庄稼与田产以及擅入猎区干扰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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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90 (李和豪弗19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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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92 为了这些富有价值的目标,协会争取着,抗议着,步步为营。在数个号角漫游者俱乐部的声援下,协会的斗争颇有技巧。第一个站出来的是谢菲尔德号角漫游者俱乐部(SCR),1900年由G.B.沃德创建,他因领导周日漫游[106]被卫理公会教会学校开除,失去了职务。沃德在当地的社会主义报纸《号角》上刊登广告招揽“徒步者同道”,得到异常热烈的回应,于是他就创办了非宗教的周日漫游俱乐部。[107]沃德的目的是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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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94 人们之间置身于自然事物之中那种同道之谊,[这一目标]很快就与强大的利益集团发生冲突,土地利益的既得者紧紧抓住他们享有的狩猎和射杀猎物的特权——这些特权自诺曼征服以来延展甚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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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96 (希尔1980:32,着重号为后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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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298 以前是彻头彻尾的有组织偷猎问题,20世纪20年代到30年代期间,当局则借环境保护之名把工人阶级徒步者赶出沼地。据说徒步者破坏了石南荒原,干扰了松鸡的孵蛋和筑巢,这样一来使可供猎射的松鸡数目就减少了。[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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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300 在金德斯考特的部分松鸡沼地实行了一种许可制,允许人们进入这个最高峰。1922年冬天先后有两个漫游者遇难,于是就连这种有限的进入也被取消了。猎场看守人中途拦截并驱赶那些前来登高纵览峰区全景的人们。到20世纪20年代,漫游者被拍了下来,他们的照片刊登在地区报纸上,附有说明:谁若能提供照片中人的名字、地址和职业,就可以获得5英镑的奖赏。当局给那些身份得到确认的漫游者发去传票,禁止他们再走进金德斯考特(希尔1980;泰勒1997)。因此,金德斯考特成为更大风景区进入权运动的实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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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302 整个20世纪20年代,以谢菲尔德—曼彻斯特为大本营的漫游俱乐部联合行动,要求开放金德斯考特。1928年,社会主义者领导的谢菲尔德地区漫游者联合会在沼地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示威,支持一个关于进入山区的提案,那是一系列遭到否决的同类普通议员提案中最新的一个。约有3千人参加,这一示威活动年年举行,一直延续到1939年(泰勒1997)。游客要想纵览金德斯考特全景,只能非法侵入。事态发展到在将近七十年后仍被称为“公众非法侵入”的程度。1932年4月,英国工人体育联合会(共青团一个分支)中的几百个成员,公然闯进金德斯考特(泰勒1997;希尔1980;罗斯曼1982)。曼彻斯特漫游者俱乐部联盟不想搅进这种“极左”行动,拒绝采取非法侵入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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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304 非法侵入者在海菲尔德村聚会,该村位于贯穿海菲尔德和伍德兰德山谷的通道起点——就是那条1876年遭到德文郡公爵关闭,后来经过MFPS苦斗20年才争取到重新开通的通道。有点像19世纪初期向激进性集会宣读《骚乱法案》,教区执事给聚会的人念诵了禁止在海菲尔德休闲场地举行集会的相关规定。人群散去,但又在海菲尔德通往伍德兰德山谷的小道重新聚集起来。在攀登金德斯考特峰时,漫游者迎面遇上猎场看守人和作为后援的乡村警察(泰勒1997;希尔1980;罗斯曼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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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306 非法侵入者的领袖有6名被捕,被指控举行骚乱性集会。对他们的审判很快转成诬告,说这次非法侵入是犹太人领导的共产党的阴谋,因为受审的6人中有3个是犹太人,他们身上携带着英国共产党的报纸。最后,5人被判以监禁。全国的报纸连篇累牍报道这次审判,促使进入风景区问题成为持久的政治性议程。同年,峰区的群众示威继续进行着,更多拿着棍棒的猎场看守人、带着阿尔萨斯犬的骑警和步警,遇到的是更大规模的漫游者队伍(希尔1980;罗斯曼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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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7308 这类事件背后除了阶级驱动的残忍因素之外,还因为私有财产利益攸关,松鸡不过是转移公众视线、误导舆论的“红鲱鱼”[109]。1934年在为英格兰乡村保护委员会谢菲尔德分会准备的一份报告中,报告人详尽地描述了拒绝开放的峰区松鸡沼地的业主。17个私人业主中,有7个贵族,2个军官,8个工业资本家(希尔1980:35)。非法侵入意味着逾越了社会和空间界限。就路权而言,1933年《路权法案》轻易就被土地主的一则告示弄成一纸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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