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350250
1706350251
黄文范还寄来了《恩尼派尔与萧乾》一文。我把它也收在《微笑着离去:忆萧乾》里了。黄文范写道:
1706350252
1706350253
我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驰名的记者,美国的恩尼派尔与中国的萧乾,有许许多多相同之处,一时瑜亮,可以相提并论。……他们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他们所受教育的时代,使他们具有相近似的世界观与采访着眼点。……他们都在欧洲战区,随了盟国登陆欧洲,尽管他们随军攻击的轴线成九十度,互不交集。恩尼派尔在美军巴顿将军的第三军团,从诺曼底登陆向东挺进;而萧乾则随了柏奇将军的第七军团,自法国南部登陆向北进。他们两人互不相识,但他们发出的战地报道脍炙人口,在东方与西方备受欢迎。……
1706350254
1706350255
“普通人都以为,新闻报道只有一天的风光,翌日便会抛进历史的故纸堆里。但历史上,却有许多许多精彩的新闻报道,由于观察敏锐,文笔生动,具有文学杰作的生命力,而流传下来。以神来之笔持之以恒,作长期多篇的持续报道,并不因为时过境迁,而能在半世纪以后,还为人所津津乐道,从而续集出书,久销不衰的记者,放眼世界,就只有恩尼派尔与萧乾两人了。”[4]
1706350256
1706350257
一九九〇年,萧乾八十岁时,在由十三篇组成的《我的旅行生涯》的最后一篇《历史的规律中写道》:
1706350258
1706350259
对待战争,我很赞成‘一反对,二不怕’这句名言:态度既鲜明干脆,又饱含着历史的智慧。战争意味着破坏和死亡。……然而古今中外,隔一阵子总会出现个把或一批狂人或野心家(二者其实是一码事),妄想骑在旁人头上作威作福。……为了防止悲剧重演,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出现了个国际联盟。它成立于一九二〇年。实际上,一九三一年它就寿终正寝了。那一年,日本关东军一举粉碎了人类那个美好的和平理想。一九三七年,他们索性大干了起来。一九四五年在旧金山联合国成立大会的记者席上,我一直在默默地思忖着:这回能成吗?
1706350260
1706350261
“…历史的进程最终并不听大国的支配。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世界最大的变化就是亚非拉民族独立运动的风起云涌,第三世界的崛起。这绝对不是军事家如丘吉尔当年所能预料的。……八年侵略与反侵略战争,打出一个更加富强的中国。纳粹烧起的六年战火,烧出一个新欧洲。……无论国际上还是国内,芸芸众生都总像是在听任摆布。然而冥冥之中历史自有它的意志,它的规律。大国不能永远支配小国,大人也不能永远控制小人。这就是我的乐观主义的依据。”[5]
1706350262
1706350263
一九四七年二月,萧乾在上海江湾编《人生采访》[6]时,在“前记”中写道:“这些文字涉及的地方虽然不同,……但我有的只是一个企图,那就是褒善贬恶,为受蹂躏者呼喊,向黑暗进攻。这企图可笔直地与我另外一个野心相冲突,那就是怎样把新闻文章写得稍有点永久性,待事过境迁后,还值得一读。……然后自己看看,这里的文字,事实有之,‘正义感’有之,缺少的却是点时间防腐剂。……”自从萧乾写了此文,一晃儿就是六十五年,足以告慰萧乾的是,他所写的小说、特写、散文,至今产生着影响。
1706350264
1706350265
二〇一二年九月十八日
1706350266
1706350267
[1]见《萧乾全集》第四卷,第一五七页。湖北人民出版社二〇〇五年十月版。
1706350268
1706350269
[2]见《微笑着离去:忆萧乾》,第二七〇页,辽海出版社一九九九年十月版。
1706350270
1706350271
[3]见《微笑着离去:忆萧乾》,第二七一页,辽海出版社一九九九年十月版。
1706350272
1706350273
[4]见《微笑着离去:忆萧乾》,第七十九页。
1706350274
1706350275
[5]见萧乾著《一个中国记者看二战》,北京三联书店,一九九五年五月第一版,一九九六年二月第二次印刷。
1706350276
1706350277
[6]见萧乾著《人生采访》,河北教育出版社一九九四年五月版。
1706350278
1706350279
1706350280
1706350281
1706350283
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第一章 伦敦大学的聘函与启航
1706350284
1706350285
一个兼任旅行记者的副刊编者有个苦恼:每逢外出采访归来,先得处理积压的信稿。早来的那些,办公室公务员还能给装进抽屉里,后到的就只好往桌上堆。倘若出去超过一个月,就能堆成一座小山。一九三九年我预编完副刊之后就去了滇缅公路工地,往返跑了将近三个月。回到香港皇后大道的《大公报》编辑部时,连桌底下也塞满了信稿。有本港的,有来自敌后的,有上海孤岛的,甚至有从陕北寄来的。这些,我都一封封拆开来,初读之后分了类。能用的马上就登记入册,按照字数编排好。
1706350286
1706350287
1706350288
1706350289
1706350290
一九三九年赴英前,在上海
1706350291
1706350293
一封来自伦敦的公函
1706350294
1706350295
有一封公函是伦敦大学东方学院寄来的。说一个月前他们曾有信致我,这第二封是催我的答复。这没头没脑的信自然引起我的注意,也使我感到困惑。我搜遍了书桌各个角落,也没找到最初的那封。好在那时香港同伦敦不但邮路畅通,而且往返只需一个星期。我立刻回了信,说第一封来函是在我离港期间寄到的,可能已遗失。请他们再补一封,把内容重复一遍。
1706350296
1706350297
从回信我得知:该学院中文系有一讲师空额,在该校任教的于道泉推荐了我。一九二六年我参加C.Y.时,于道泉曾经当过我的领导。可从那以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我被捕后,他就进了雍和宫,同喇嘛们研究起藏文来了(他成了我国首屈一指的藏文学者,至今仍在中央民族学院执教)。我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去的英国,但他显然是《大公报》的读者,从报上得悉我的行踪。
1706350298
1706350299
年少时我曾怀抱过远走南洋的梦想。我也盼望过去美国镀金,却又坚决拒绝了罗锤子[1]为我设计的那条路。去英国——我确实从未想过。
[
上一页 ]
[ :1.70635025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