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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474 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剑河边上的狂欢节与牧歌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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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476 剑桥每学年分作三个学期,每个学期都有盛大的节日。第一个学期(圣米迦勒)有圣诞节,第二学期(四旬斋)有一年一度同牛津的赛船,第三学期(复活节)有“五月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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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481 一九四二年与英国朋友合影(第二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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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483 圣诞节晚上,我被邀去参加晚会。我整个沉浸在歌声和酒气中了。午夜归来,记得我在日记中比较了东西方的饮酒心理。西方人不能理解为什么中国人划拳,喝酒的倒是输方。饮酒成了惩罚。平时饮酒,也往往以灌醉对方为快。西方人则不然。一到节日,必狂饮,真是不醉不归。在狂欢节上,我这个行孔子中庸之道的东方人,则尽一切力量要保持住自己的清醒。事实上,连这么克制,我还总是一路扶着墙走回宿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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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485 “五月节”也是少男少女的恋爱节,可我更喜欢剑河边上举行的牧歌音乐会(Madrigals)。演唱者是童声唱诗班。娃娃们照例穿上白色罩衫,系着红领带,唱的大都是十六世纪的英国牧歌。春暖花开,剑河上漂起成百支蜡烛,随着清脆嘹亮的歌声,顺流而下。这时,凝视着点点烛光,忘记了战争,忘记了一切烦恼,心魂整个沉浸在伊丽莎白时代的英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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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490 一九三九年在剑桥与中国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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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492 剑桥当时有两家剧院,时常有第一流的伦敦戏班子作艺术水平很高的演出,票价比伦敦的低廉,而且可以预订。欧洲古典歌剧,英国的轻歌剧,芭蕾舞……我知道回国后就只有好莱坞电影可看了,所以很少去看电影,总是倾囊去预订戏票。每看一场戏,不啻是上了一堂精湛的艺术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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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497 一九四二年春萧乾与旅英马来西亚华侨同学林苍祐(后任马来西亚梹州首席部长)泛舟于苏格兰雷梦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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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499 在剑桥的两年期间,时常应邀去英国友人家度周末。假期也曾应马来亚华侨同学的邀请,为他们开过汉语学习班,从而和在爱丁堡学医的林苍祐结为好友。我们都参加了英国的青年旅行会(youth hostel)。这是一种比较艰苦但最经济的旅行方式。入会只消交一个先令的会费。该会在全英各名胜地均设有廉价宿舍。住进后,得帮帮厨,除了雨天,清早八点就锁上门,不得勾留。苍祐和我就各自背了个背包,踏遍了苏格兰中部特拉撒哈的丘陵地带。一九八五年一月洁若和我去苍祐(如今他是马来西亚槟州的首席部长了)家作客时,他还记起一次我们二人在一个小镇上等汽车时,发现对面一幢小楼上正有位女画家托着画板在为我们速写。大概从未有中国人到过那样偏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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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504 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1706350091]
1706351505 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一位男同学却对我说“我就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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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507 一九四三年夏天,我得了个怪病,整个头部昼夜不停地疼,多半是严重的神经衰弱。剑桥治不好,又去伦敦访医。那时磺胺药刚刚出现。有位大夫就拿我当了他的小白鼠,每天要我吞服二十多片,他答应我一个疗程就可以治好。有时服完药,浑身觉得发麻。但三个疗程之后,症候丝毫也没减轻。成天好像什么人对我念了紧箍咒,痛得连记忆力都衰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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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509 这时,有位同学听说我这苦恼,就问我想不想学吹一种英国笛子,说音乐最能治神经性的症候了,他表示愿意教我。我本来就喜爱音乐,如今,有人主动要教,当然十分乐意,马上就去买了一支八孔笛和初学的乐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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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511 同这位同学是在圣诞节晚会上认识的。他个子细高,举止文雅,听口音是来自英国北部的。第一天,他先为我吹了支十七世纪的牧歌。望着他那纤长的手指轻快地在笛孔间跳动,实在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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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513 他学的是化学,功课比我忙多了。然而再忙,他也总能按时来轻敲我的房门。他耐心地听我拙笨的吹奏,然后委婉地指出手法或音节上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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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515 他时常坐到深夜。在静寂中,我情不自禁地向他倾诉自己恋爱上的苦恼。那实际上是我这头疼症真正的病因。我问起他在感情生活上也有什么烦恼不,他低下了头。我进而问他:“可是女朋友吹了?”他摇摇头。又问他:“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他的回答使我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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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517 “我就是女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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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519 我可糊涂了——也不糊涂。我知道了坐在我面前的是个同性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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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521 来王家学院之前,就有人对我说过,那里是同性恋的温床。那次圣诞晚会上,看到酒过三巡,与会者相互搂搂抱抱那种亲昵神态,把我吓得赶紧离去了。如今,一个同性恋者坐在我面前了。这当儿,他用异样的眼神望着我,像是在哀求什么。我是既怕,又好奇。一瞬间,我又好像成了心理分析家。我追问起他的感情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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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1523 我问他,是不是从小不大同女性接触,才成为这个样子?他连连摇头说,他上的小学和中学都是男女合校。他一直生活在异性中间。他反问我,难道中国就没有像他这样的人?我回想了一下。一九二六年我在北新书局当练习生的时候,确实遇到过一个奇怪的伙伴。然而那是我生平仅遇到的一个。三十年代在上海,倒听说过亚尔培路有男妓。但那都是为生活所迫,出来供洋人玩弄的。一般中国人都是男娶女嫁。我没接触过这样变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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