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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陷的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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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答应给我顿饭吃,他什么办法也拿不出。住处、交通,他都摊开双手,始终对我无可奈何地摇着头。最后还是我在饭桌同一位上校搭讪,知道他有辆卡车要开往巴黎。他同意把我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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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小时的卡车旅途,极目所见,都是战争破坏的遗迹。炸断的桥梁,化为废墟的村落。时而还可看到发射无人驾驶飞机的轻便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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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五载的巴黎已面目皆非了。一九三九年路过时,她像一位愁容满面的贵妇人。如今,却沦为一个曾遭到歹徒霸占奸污过的大家闺秀:容貌憔悴,意态消沉。巍峨的凯旋门旁,小贩正用香奈尔香水或尼龙丝袜交换着骆驼牌香烟。富丽堂皇的大歌剧院里,台上奏着爵士乐,包厢里的美国丘八叼着雪茄,把双脚搭在栏杆上。最骄傲自己本国语言的法国人,却在店铺橱窗上到处挂着大字招牌:“我们说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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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记者群中遇见了埃德加·斯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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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中立国的记者说,纳粹占领时期,这家旅馆就是专门接待记者的。在战时,“记者”倒不一定都是职业的。在这里,我见到美国评论家、《轴心古堡》的作者埃德蒙·威尔逊,他代表《纽约客》。大个子海明威、精力充沛的萨罗扬、《牲畜场》和《一九八四年》的作者乔治·奥维尔(他是英国广播公司派来的)是酒吧间的常客。这些文人,个个都穿上了戎装。一天在饭店过道上,猛地听到有人大声喊我的名字。回头一看,是埃德加·斯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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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群陌生人中间,遇到故人,自是格外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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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道走进酒吧间,足足聊了一个下午。他是苏联准许在东线采访的六个美国记者之一。他跑遍了东欧。当我问起海伦的时候,他皱起眉头。我感到他们之间的婚姻已经出现了裂痕。他告诉我曾用《红星照耀中国》的版税在康涅狄格买了一幢古老房子。他十分怀念中国,认为只要不扼杀知识分子,中国最有希望。他特别怀念孙中山夫人宋庆龄,认为她以及鲁迅使他认识到真正的永恒的中国。那是关东军、戴笠或任何邪恶势力都征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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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一路搭车终于追上了美七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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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纳粹手里解放出来的巴黎虽大有可看的,然而我得追我的第七军。这不是两军对峙,而是纳粹那边打得精疲力竭,节节败退,盟军乘胜直追的时机。盟军指挥部的联络官告诉我两天前,第七军的司令部还设在南希,他估计这时说不定已经攻进德国境内了。于是,我就搭乘刚刚修复的巴黎至南希的夜车,朝法国东北部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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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没有照明,卧铺硬邦邦。可是比起那些难民车来,总算舒服多了。至少能披上呢大氅,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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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南希后,才知道这里的司令部已变成后方指挥部了,部队在两天前就已开走,真是势如破竹啊。参谋长告诉我,敌人在萨尔地区还拼了一下,接着就朝莱茵兰退去了。他要我快点追上去,也许还赶得上强渡莱茵河的战斗。然后,他摇了一阵子电话,告诉我第七军昨夜已经攻进德境。负责接待记者的联络组(PRO)眼下还在法德交界的萨尔格门。只有追上联络组,我才算有了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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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也没有交通工具,要我自己去找。我就拎起背包,沿着他指的方向走去。还好,没走多远,我就搭上了一辆吉普,可在一个十字路口,他要向南拐,就说声“祝你好运”,把我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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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村子,不见居民,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条瘦狗在四处觅食。这时我才记起自己的肚子也是空空的。打仗时,军衣用处可大啦,它既是身份证——哨兵见了我还敬礼呢,又可以凭它来吃四方。我信步走进一座军营的厨房。戴雪白高帽的厨师什么也没问,就给了我两大片面包,并且抄起铁勺往上面舀了一大勺肉末。我喝了杯冷水,朝他摆摆手说:“到前线去啦。”他咧嘴朝我敬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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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尝到云游僧的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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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着通往德国的马路大踏步走去,每听到马达声,就回头翘起大拇指。车一慢下来,我就扬声问:“去萨尔格门?”问了几回,居然就碰上个十辆一组的车队,车上装满了炸桥用的黄色炸药,驾驶员清一色是黑人。我跳上驾驶室,坐在助手席上。他友善地朝我点了点头,嘴里继续嚼着口香糖,哼着什么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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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不错,傍晚在萨尔格门找到了联络组。他们正等天明向德国进发呢。在饭厅,一个刚从前沿回来的军官眯着眼警告我说:“莱茵河的酒管你喝个够,可就别碰那边的女人。初犯,士兵罚五十五美元,军官罚二百九十美元。再犯就交军事法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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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我就精神抖擞地上了卡车。兴奋啊,过了桥便是德国了,第七军终于被我撵上了。我将加入反法西斯盟军的伟大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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