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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德国人的身上无论死活全掛白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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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多少带有赌博性。这个运载黄色炸药的车队只要一辆被炸,其他九辆也会同归于尽。可希特勒把他那点有限的资源全孤注一掷地耗在他那两件“秘密武器”上了。如今,他派不出飞机来阻挡我们进入他的国土了。我们就像开入无人之境。宽阔平坦的希特勒公路两旁,忽而是一望无际的赭色丘陵,忽而是浓绿的松林。路上过的不是难民就是俘虏,个个身上都别着个表示投降的白布条。一座座村庄满目疮痍。田里,被击毁的坦克下面堆积着人和马的尸体。车队开进较为完整的霍姆贝格市时,只见家家都在门上悬起白旗。有些同边界那边沾亲带故的,还神气地挂起三色旗来。集中营里放出的囚犯,一律用粉笔在背上写下各自的国籍:希腊、比利时、波兰等等。他们虽然形容枯槁,但个个都泛着翻了身的骄傲笑容,庆幸能活到纳粹溃败下来的这一天。相形之下,德国居民则低头沉默,有的还瞪大了眼睛,流露出愤懑心情。是对攻进来的盟军呢,还是对把他们拖到这般地步的希特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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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们到达戈施苔。这时,第七军司令部已经又推进到沃尔姆斯了。一路上,卡车运的大多是浮桥材料。看来今夜也许就要抢渡莱茵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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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又开吉普前往曼海姆。这一带,由于纳粹部队已精疲力竭,没怎么抵抗就逃之夭夭,所以破坏较少。路上只见工程队在拆除狼牙般的反坦克路障。拖着高射炮的卡车一列列地朝莱茵河开去。路旁时见扶老携幼的难民,成群结队,络绎不绝。他们寻找小树林作栖身之所。在折向我们驻扎的小村时,由坡上可以望见前边一片滚滚灰烟。那必然就是抢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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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记者上前线,就得钻战壕,在枪林弹雨里出生入死,可这里比在飞弹攻击下的伦敦宁静多了,也安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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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驻扎在一家出版社。老板和职工自然早已跑光了。楼下堆满了纸张,藏书室的书架上排列着歌德、海涅、席勒诸大师的全集,统统是珍本。有人从办公室里还翻到这家老板的纳粹党证,发现一周前他还在交党费。他大概再也没料到,这么快战火就烧到自己家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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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酒是有名的,这个村子就有两口酒窖,成箱成箱地堆在地窑里。上校联络官发话了:“咱们开它两打。”于是,一个来自路易斯安那的美国记者坐在钢琴凳上就弹起小调来。我们一边喝,一边唱。午夜醒来才听到隆隆炮声。纳粹在莱茵河作最后的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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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莱茵河,美军士兵挤在突击船上,前方是德军密集的火力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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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来的多是英、美及瑞士的大通讯社记者。我在考虑自己这个孤家寡人的采访计划。去抢战局的热门新闻我肯定抢不过他们。一个电传,他们的消息就能直接拍回总部,然后就传布到全世界了。我则只能先拍给伦敦,再由高尔太太转发到重庆。时间上我也处于绝对劣势。我决定不去傻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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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设想远东大反攻时,中国军队可能也在日本本土登陆——当时,自然没料到美国会拿出原子弹,更没想到日本将由美军独家占领,中国只能坐在审判战犯的法庭上摆摆样子。我计划采访一下美军临时组成的军政府,就向联络官要了一辆吉普,他还派了一名上尉做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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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莱茵河畔四下驰骋,踏访了几座村镇:葡萄园荒芜了,被炸毁的坦克如硬壳虫般地在田地上东倒西歪,旁边躺着戴钢盔的尸骸。饥饿的军马和饥饿的人群在山坡上徘徊。各村镇的党部是军政府搜索的第一个目标。有的头目逃走时,慌张得连假牙都没顾得上戴,还撂在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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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往伦敦办事处发了几封关于军政府的电报。不知是高尔太太还是伦敦电报局把次序弄颠倒了。由于是来自前线的,重庆还是照登了,回伦敦后一看报,真令我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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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伦敦记者怎样造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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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有个纳粹小头目。此人素喜吹牛,曾向村人夸说杀过三千多名犹太人。如今,村人为了讨好盟军,并洗清本村罪名,就把他告发下来。他遂以战犯罪名被逮捕。可他贿通看守他的德国人,乘混乱之际,溜之大吉。一位《伦敦画报》的记者听说此人刚刚同那德国看守一道又被抓进拘留所了,就想利用这家伙来个噱头,逗他扬起右臂喊声“希特勒万岁”,好拍张新闻照片。由于我不搞摄影,业务上同他没有竞争,就悄悄邀我做他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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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先走进一间堆满稻草的“战犯拘留所”,开始布置这幕谐剧。他一面摆桌椅,一面说:“一个杀过三千多名犹太人的战犯!这张照片到了伦敦保管轰动!”我问他:“要是那家伙只是瞎吹,连一个犹太人也没杀过呢?”他说:“管他呢!我拍的是新闻照片,又不是写战犯的判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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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布置停当后,就请两个会德语的少校并排坐下,那位摄影记者准备好相机,试了试镁光灯泡。他一再嘱咐扮演审判官的少校要“逗他发凶,逗到他扬臂喊那么一声,就完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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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被带了进来。那是深夜,气氛紧张而恐怖。矮胖的纳粹小爬虫从一进门就浑身瑟瑟发抖。问他什么,他都先鞠一躬,然后矢口否认。摄影记者几次提醒“审判官”,得“激怒他”,可那家伙天生不是个英雄。他本来就是个草包,别说三千多个犹太人,也许三个也没杀过。他连声喊着:“饶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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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了将近一个小时,始终也没抓到一个可怕的“凶相”镜头。后来,索性问他:“纳粹见了纳粹,怎么敬礼法儿。”其实,他只消伸伸右臂,就可以勉强交卷。可那家伙不晓得这意图,只一个劲儿低头哈腰说:“当时整个德国,人人都那么敬礼呀!我诅咒希特勒,誓死再也不行那样的敬礼了,再也不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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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他扮演的是个纳粹死硬分子,可他只肯扮演一个彻底悔过者。这么阴错阳差,这张新闻照片终于还是落了空。摄影记者一边收拾他那些照相器械,一边咒骂着:“真没骨头,希特勒白栽培他了。连敬个礼也不肯,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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