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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他在我床底下捡到一颗军装纽扣儿,就气冲冲地逼问我:‘什么混账军官到这儿来过?’我说六年来,除了他以外,从来没有男人进过我的卧房。但是他不答应,咒骂我说,一切都完了。我一半为了安慰他,就扯了扯他的领子,忽然发现缺了一颗纽扣。我指给他看,他服了。他像小孩子似的跳跳蹦蹦地说:‘我的天使,我的心肝儿!这浑蛋仗已经打完了,咱们到俄克拉何马州开铺子去。’我说:‘我愿意给你生一个模样儿像你的娃娃。’他知道我已经三十六岁,足足比他大十岁,说:‘在你这个年龄生头胎,太危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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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偏爱我,我可不明白。他说,在我以前,他有过一个十九岁的波兰姑娘,天天缠着他买这买那。自从有了我,谁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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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相互坦白起来。我告诉他:‘一九三九年我交过一个男朋友。一天晚上,他送我回家。我刚下车,一个黑影儿就钻进了他的汽车。原来他同时和三个女人相好。我们就这样吹了。’撒姆少校也说:‘我有过一个女朋友,有一回她向我借汽车用。回来后,我发现了男人在车里待过的痕迹。我问那女朋友:’你跟一个男人到得克萨斯州去了吧?‘她不承认,我就把证据摆出来,我们就吹了。咱们俩都上过别人的当,可不要彼此给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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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一天,海尔曼少校遇见我,提醒我说:‘撒姆少校家里是有老婆的。’我说:‘如果有,他不会瞒我的。’海尔曼少校哈哈大笑说:‘所有当兵的都满嘴瞎话。’我把这话告诉了撒姆少校,他说:‘理他呢!为了莱卡的事,他至今一肚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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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上礼拜五,撒姆少校忽然到我店铺里,说他得马上回美国,连行李都得随后运。他搂着我,吻了我一通,就跳上停在门口的吉普一溜烟儿开走了。我借了辆自行车,骑到他兵营,他们说他已经上飞机场了。我问站岗的哨兵可知道撤姆少校家里有太太没有。他们不知道,接着又讥讽地反问我:‘他有没有,跟你有什么相干?’我向一个军官要撒姆少校家乡的地址(他大概是个中校),说:‘美国人的住址可不能随便给德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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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说撒姆少校会回来吗?他能是有了太太的人吗?我巴不得那位相面的太太还在慕尼黑。但是,如果她说,撒姆少校是结了婚的,我可怎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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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遭到七十多次轰炸的慕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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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尼黑,这个曾经被德国作家托马斯·曼称做欧洲文明的一座灯塔,被美国作家托马斯·沃尔夫比作天堂的历史名城,在三十年代初不幸被歹徒希特勒看中了,成为他那帮恶棍的发祥地。因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它遭到了七十几次大轰炸,三万多名市民丧了命,一半建筑物化为废墟。地上横着破碎了的古希腊雕像,文艺复兴时期的名画埋在坍倒了的梁柱之间。慕尼黑市民低着头,溜着墙边,一路拾着美国兵丢的烟蒂,寻找着可以果腹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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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有讽刺意味的是,当年纳粹党头目聚会的那家啤酒馆,却依然立在那里,只不过受了点损伤。生了锈的铁门关闭着,洋灰墙上写着Burger Bran Keller,由铁门缝里一望,只见三十多名战俘正在锯庭院里的树。靠右角一座小楼曾中过烧夷弹,几百把铁椅卷成一堆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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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喊一名战俘打开门,先走进当年国社党的书记处。那里,几个德国妇女正在帮美国红十字会做着点心,请我们就着杯咖啡吃了一块。隔壁就是当年国社党聚会的大礼堂,如今,改装成美国式的体育馆了,专供室内打排球用。国社党是在大餐间举行成立大会的。墙上写着“为巴伐利亚的义气和巴伐利亚的酒”。地板狼藉不堪。我们又绕道去储存啤酒的地窖。要坐一架手摇的升降机,上面写明“载重二百公斤,不得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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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尼黑的另一历史遗迹是一九三八年张伯伦、达拉第和希特勒签署《慕尼黑协定》的勃朗尼楼。楼已基本炸光。台阶上睡着一个老人,他说这原是卢德维希一世建的雕刻博物馆。对面是绘画博物馆。老人指着馆里的防空洞说,那天如果他没有钻进洞去,只差不到五分钟,就会跟那些浮雕碎片一样,被炸个血肉横飞。勃朗尼楼上,这会子飘扬着星条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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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豪集中营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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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人间地狱:希特勒的杀人工厂达豪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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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们又驱车直往达豪集中营。这是希特勒于一九三三年三月建造的第一座杀人工厂,也是在屠杀设备上最齐全的一座。二十八万无辜的男女曾在此丧生。这里也关过法国前总理布鲁姆、达拉第、奥地利总理舒斯尼格以及敢于公开反对希魔的德国牧师尼姆勒。如今,这里关押着五千多名党卫队队员。美国占领军正在集中营的一端修建着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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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逛东岳庙七十二司时看到的十八层地狱里的各种酷刑,跟这里的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东岳庙那些泥塑的刑罚只是为了儆世的,而这里的刑具上却血迹斑斑。毒瓦斯室外面竟写着“淋浴”。从天花板上那些莲蓬头里喷出来的却是毒气。用“洗澡”名义把囚犯骗进去后,便放毒气,无一幸免。从墙上那用指甲抠的一道道血迹,可以推想囚犯们临死曾做过怎样的挣扎。焚尸炉共四座,每座同时可烧六名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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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四年八月,萧乾(右一)重访达豪集中营遗迹纪念馆。中立者为文洁若。站在左边的是司机(他曾被囚禁在这座集中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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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焚尸室拐入小跨院,在这里曾施过更为恐怖的酷刑。沿墙两边各有九只狗笼。将囚犯推进院中后,一声警笛,笼门一齐开启,十八条狼犬就向受刑者扑来。连撕带咬,顷刻之间活生生的人就变成地上的一摊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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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吊打、枪决以及注射毒剂等等五花八门的刑罚,使人不忍卒睹。我感到人这种动物,倘若没有“法”的制约,对同类发起狠来,诚然比猛兽更为凶残。我痛恨世上一切靠特务及暴力来维持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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