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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斯布鲁克机场上,统共只停了四架蜻蜓般的轻型战斗机,然而三色国徽却触目皆是。屋顶、机身,都漆成三色,机场中央飘扬着胜利的三色旗。这里距离希特勒和他的黑哥儿们墨索里尼多次会晤的布伦内罗关隘只二十英里,自然也被炸得遍体鳞伤。军政府门前悬着法、苏、美、英旗帜。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一位手指颤抖的老妪在摆摊,兜售黑麸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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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开上阿尔卑斯公路,两旁白杨的梢头直插蓝天。山脚下是多瑙河的支流,倒映着雪峰坡上的红叶。公路同因斯布鲁克河始终并行着。有时河身因山势阻挠,打个弯子,像捉迷藏似的不见了。转过山角,它又闪亮在眼前了。山坡上密密麻麻长着玉米,一座蒜头形的拱顶教堂俯瞰着山谷里的和平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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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一道漆成三色的关卡,法国哨兵粗暴地嚷:“拿出你们的通行证来!”同伴用更加粗暴的声音回答说:“美利坚!”我听了,正自感到不舒服,那哨兵却不再索看证件,就向我们敬了个礼,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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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占领区,偶尔还看到一些来自北非殖民地的摩尔人,头缠白布,腰系红带。看守意大利战俘营的,是来自亚洲的安南兵。战后的法兰西不但物资缺乏,人力必然也感到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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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军号声,我们的吉普又被警察拦住了去路。暮色苍茫中,只见街心圆场上,笔直地站着一簇当地的男女老少,无精打采地望着圆场中央。旗杆顶上的三色旗这时正迎风徐缓地沿着旗杆降落下来。也不知法国占领当局的这种带有国家主义色彩的措施,在新一代德国人心中引起的是屈辱感,还是刺激着报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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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下榻的旅馆老板原是在柏林开电车的。问起法占领军的政绩,他耸了耸肩说:“打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在这当儿,几个法国人进来了。他赶紧神色不安地走开了,好像庆幸自己没说什么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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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贝当元帅受审,法国人说河水决堤不应责备没堵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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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吧间,一个矮胖的法国人要用法郎向我们兑换美元,没成交。接着,我们聊起政治来。那时贝当元帅正在受审。他问我们的看法,可没等我们开口,他就先发表了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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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河水泛滥时,你不应责备那个想堵住而没成功的人。应该追究以前没筑好堤的家伙们,像布鲁姆,像达拉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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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车房把车开出时,旅伴发现他心爱的一支手枪不见了。再一查,军用干粮也少了两匣。原来拖车的荷叶被人撬开了。这位加利福尼亚人忍不住发了脾气,大声嚷着:“美国军官要见警长,报告盗窃案。如果没人管,我要打电话给华盛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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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长正在吃着早餐。隔着窗口可以看见一个红光满面的中年胖子,臂上三道金箍。他无动于衷,正在呷着一大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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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沿着康斯坦茨湖西行。由于看错了地图,两度闯到瑞士的门槛。中立国的面孔好严峻啊!没有入境签证,什么证件也白搭。旅伴去办交涉时,我被七八个孩童围起。这些都是没吃过战争苦头的娃娃,一个个脸蛋儿红得像苹果,吃得胖墩墩的。对我只表现了好奇(我也许是他们生平见到的第一个亚洲人),不像德国等地的儿童那样伸手要香烟,要口香糖。他们没遭过战祸,因而仍保持着人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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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入法境后,在田里干活的农妇们老远朝我们热情招手,孩子们追着要“巧克力”。穷是穷,但这里的人们脸上清楚地写着“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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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战俘:义务服侍在西欧的两百万美军给法国当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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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西欧还有近两百万名美国军人,大都转战了两年以上。眼下交通工具不够,不能一下子都复员回国。司令部就抓紧这段时间,一方面分批组织人员参观游览,一方面大办“现役军人职业大学”,为复员后的日子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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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把瑞士分作四个游览区,可以任选一区,为期两周。所有护照手续以及交通住宿均由司令部代办,每人只需掏四十美元。除了“犒赏”,还有意识地增进士兵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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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参观了一个接待中心,是借用一座法国兵营办的。纳粹时期,这里也曾作过集中营。地方像个风雨操场,足可容八千人。里边设有“剧场”、“餐厅”等。楼房用木板隔开,另有“修补军装部”、“修指甲部”、“理发室”、“啤酒馆”等,一切都是免费招待。服务员均着绿色军装,背后印着两个大写字母:PW(战俘)。墙上有告示说:“服侍你的都是俘虏,请不要付小费,不要赠送礼品,也不要向他们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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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昨天还驾了飞机、开着坦克侵入别国领土的德国军官,如今也许正戴上顶针,俯首在为芝加哥或纽约来的征服者补起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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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者与战败者就是这样截然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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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俘的另一定义,大概就是不需付酬的劳力。吃早餐的时候,连我一共才五个军官,却有十几名年轻力壮的战俘在毕恭毕敬地侍候。说修理一下吉普再灌汽油,五六名原工程兵的战俘立刻各持工具,一拥而上。我看到战俘吃的面包是黑色的,他们上的茅厕是砖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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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米卢兹不久,便望到那带有自我讽刺意味的马其诺战壕了。通往巴黎的十九号公路已被重型坦克践踏得不成样子了。沿途一车车地过着德国战俘。我想起美军《花旗报》上的一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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