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356738
1706356739
因此，在漫长的冬夜，大多数英国人待在室内，每天都要用厚重的深色窗帘或其他覆盖物遮住窗户，这是一项令人厌烦、耗时的日常工作。那些穷得买不起窗帘的人经常把窗户漆成黑色。然而，窗户被遮住了，甚至连一点新鲜空气都无法进入房间，这就导致了阴暗、闷热的居家之夜。美国战地记者本·罗伯逊（Ben Robertson）写道：“窗户上的黑色窗帘让你感到沉重，它们压迫着你。我从来没有意识到光和空气对一个房间意味着什么。”[42]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记者爱德华·R.默罗的妻子珍妮特·默罗再次称，他们伦敦公寓的空气因丈夫吸烟而变得非常有害，她几乎无法忍受。[43]
1706356740
1706356741
一首流行歌曲的歌词写道：“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家，但我们现在看得太多了。”[44]
1706356742
1706356743
新年前夜，爱德华·R.默罗向美国广播电台的听众谈了他对英国在这场所谓的战争中前4个月的表现的评价：
1706356744
1706356745
疏散造成房屋被毁……许多生意完蛋了。物价继续上涨。1939年没有明亮的灯光，今晚午夜也不会有警报器或喇叭声响起，以免与空袭警报混淆……1939年9月战争爆发时，我几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等待的悬念已经结束，但等待还没有结束。不确定性依然存在，生活还很无聊。[45]
1706356746
1706356747
1706356748
1706356749
默罗低估了公众的情绪。到新年的时候，很多英国公民，即使不是大多数，也已经受够了这场所谓的战争。他们的生活被严重破坏了，但是他们为什么过这种生活？有什么意义呢？这些动荡和匮乏如何帮助英国赢得一场根本没有打过的战争？起初，他们接受了自己可能很快会死的事实，但他们从未意识到战争可以如此微不足道。
1706356750
1706356751
在这场斗争中，没有任何有意思或让人兴奋的事人来减轻无聊感，抵消人们“无法忍受的烦恼”，没有乐队、旗帜、爱国集会，也没有游行队伍的欢呼，取而代之的是“沙袋、卡其布、防空洞、防毒面具以及英国广播公司优雅而谨慎的播音员的声音”[46]。莫莉·潘特-唐斯写道，对许多人来说，战争只不过是一件“烦人的琐事”[47]。
1706356752
1706356753
“伦敦人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一位名叫西奥多拉·菲茨吉本的年轻女士抱怨说，“等消息，等公交车，等火车。等从未落下的炸弹……最糟糕的是排着队等，等食物，等填表，等那些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经历无所事事的痛苦，等别人告诉我们该做什么。”[48]伦敦北部一家酒吧的一名男子问道：“他们为什么不开始打？这是一场战争吗？每个人都在失去信心。”[49]
1706356754
1706356755
普遍性抑郁甚至蔓延到日常的社交活动中。默罗告诉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听众：“伦敦人的谈话内容发生了一些变化。人们的谈话内容变少了……没什么是重要的，连天气也不重要。机智、快乐、礼貌和交流逐渐消失。谈话即将成为牺牲品。”[50]对查尔斯·里奇来说，伦敦是“沉闷荒凉的废墟”[51]；在作家兼资深外交官罗伯特·布鲁斯·洛克哈特爵士看来，伦敦正在承受着“灵魂的坏疽”[52]的折磨。《芝加哥每日新闻》的利兰·斯托刚到英国不久，在他看来，德国肯定会发动进攻，因此他对英国继续无动于衷感到震惊。“前景比我们这些记者希望报道或允许自己表达的，都要阴暗和令人沮丧得多。”他写道，“虚伪的领导除了能引发虚假战争，还能引发什么？英国人难道看不见吗？”[53]“1939年11月，伦敦充满了不祥和不断增长的愤怒，”斯托在他的日记中写道，“我越来越认为，英国的国家象征应该是一只乌龟或一只鸵鸟，而不是狮子。”[54]
1706356756
1706356757
1940年初，信息部长约翰·里斯爵士向内维尔·张伯伦报告说，“被动、消极、冷漠和无聊的情绪”[55]在英国蔓延。里斯说：“总是感觉个人在战争中不起作用。”肯尼斯·克拉克在战争初期曾在部队里工作过，他说道：“英国人的士气比任何人都低……但显然我们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奇迹，让我们能赢得几场战斗。”[56]
1706356758
1706356759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信息部的工作是促进和维持平民的士气，结果却使战争变得更糟。新成立的信息部位于伦敦大学布卢姆斯伯里校区的高层建筑内，它迅速发展成一个臃肿、笨拙的官僚机构。了解内情的达夫·库珀回忆道：“新成立的部门是一个怪物……庞大、臃肿且无形，没有一个人能应付得了它。”[57]自1940年5月起，他不到一年就成了信息部的第三任部长。该部门对数量庞大的员工招聘很随意，主要是通过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的社交网完成的。学术界和文化艺术界的数十位信息部工作人员——博物馆馆长、历史学家、作家、艺术家、哲学家、人类学家、电影制片人——在各自的领域里非常成功，但大多数人在宣传、传媒或大众心理学方面没有任何专业知识。肯尼斯·克拉克在国家美术馆没什么事可做，负责电影部，尽管事实上“我没有资格做这份工作，对电影领域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制片人、分销商和参展商之间的区别”[58]。他最终得出结论，对他“令人费解”的任命是基于这样一个事实：在那个时代，电影通常被称为图片，而作为英国主要艺术博物馆的馆长，他在某种程度上被视为图片方面的权威。
1706356760
1706356761
在为提高公众士气而进行的头脑风暴中，信息部工作人员提出了一些讨人喜欢的简单建议。在德国入侵波兰的当天，信息部的国内宣传部门开会，讨论了在遭遇空袭时可能采取的应对公众恐慌的行动。一位名叫格里格（Grigg）的女士是该部门的成员之一，她说：“最令人欣慰的事情，至少对女性而言，是喝茶，聚在一起讨论事情。”[59]根据会议记录，“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一项最有价值的建议，也作为行之有效的手段……被考虑过。我们决定……应该呼吁房主在空袭期间或空袭之后，向附近需要茶的人供应茶。”
1706356762
1706356763
虽然一杯茶似乎不足以应对广泛传播的恐慌情绪和恐怖气氛，但至少这是一个实际的想法：可以在困难时期安慰公众。然而，更常见的情况是，该部门提出的鼓舞公众士气的建议是傲慢和居高临下的，是由出身伊顿公学和牛津大学的人提出的，他们对自己应该为之工作的英国公众一无所知。一群议员和其他局外人被要求就公众士气向信息部提建议，这些人称“一切都很好，而且很可能会一直很好，真正让公众感到恼火的是，他们觉得自己被毫无必要地蒙在鼓里，被当作孩子对待”[60]。
1706356764
1706356765
政府宣传海报上出现了一首打油诗，呼吁人们在停电期间保持良好行为，这说明外界的建议并没有被政府采纳：
1706356766
1706356767
比利·布朗有自己的公路法规，
1706356768
1706356769
1706356770
1706356771
因为停电的意思是“别上路”，
1706356772
1706356773
1706356774
1706356775
他永远不会走出来，
1706356776
1706356777
1706356778
1706356779
迎上一辆进站的公交车。
1706356780
1706356781
1706356782
1706356783
他不会在晚上挥舞手电筒，
1706356784
1706356785
1706356786
1706356787
却挂个白色的东西在他的公交车上当“旗”。
[
上一页 ]
[ :1.70635673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