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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392 有时候,当某些特定地方的防卫委员会想要实施一些犯罪行动时,他们会基于“互助”原则,安排来自其他市镇的巡逻队干这些“脏活”。所谓的“幽灵汽车”会从邻近城镇或地区抵达,车上携带的黑名单只能是来自熟悉内情的当地人。这就解释了为何外来者可以不受惩罚地焚烧教堂,以及逮捕或杀死当地居民。当时还存在许多规模大小不等的摩托化小分队,他们所使用的交通工具反映出伊无联成员对豪华轿车的钟爱。而带领他们的,往往是由奥雷利奥·费尔南德斯所委任的、之前有过犯罪记录——通常是武装抢劫罪——的男子。其中声名狼藉的人物有:前银行抢劫犯,绰号为“胖子”的华金·奥比,他现在驾驶巴达洛纳地区的“幽灵汽车”;绰号为“晨之拂晓”的何塞普·雷卡森斯·奥立瓦,其团伙在塔拉戈纳地区活动;来自莫拉–拉诺瓦的豪梅·马蒂·梅斯特雷斯,其团伙活跃于埃布罗河沿岸村庄;以及弗兰塞斯克·弗雷斯克内特·阿尔沃克尔斯,他掌控巴塞罗那省北部的比克城周边地区。弗雷斯克内特与他的同伙佩雷·阿古特·博雷利和比森斯·科马·克鲁埃利斯一同被称为“通往古尔布之路的瘫痪者”。弗雷斯克内特管理着由6辆“幽灵汽车”组成的车队,车辆维护工作由其家族开设的维修厂负责,费用则由市政当局支付。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神职人员。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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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394 在此类四处游荡的武装团伙中,由帕斯夸尔·弗雷斯克特·略皮斯领导的使用所谓“死人头汽车”展开行动的小分队,是其中最为可怕的一支。时年29岁的弗雷斯克特以其暴烈的性情而闻名。在20世纪30年代初,他曾因武装抢劫,以及按照伊无联的指示恐吓或谋杀拒不服从的实业家而被监禁。 21 在内战爆发之初,他加入了由安东尼奥·奥尔蒂斯领导的来自巴塞罗那的无政府主义者武装纵队,后者是一位曾经当过木匠的富有魅力的伊无联成员。奥尔蒂斯的基地位于萨拉戈萨南部的卡斯佩,这座小城最初落入了叛乱方之手,占领者是以何塞·内格雷特上尉为首的40名国民卫队士兵。由于内格雷特上尉曾利用共和派妇女和儿童作为人盾,因此,在奥尔蒂斯纵队于7月25日占领此城之后,城中发生了惨烈的报复行动。在到月底之前的短短几天里,就有55名当地右翼分子被处决。弗雷斯克特小分队在行动中发挥了突出作用,奥尔蒂斯授予其“侦缉队”(brigada de investigación)的名号,并赋予其猎取法西斯分子的自由行动权。他们的“死人头汽车”实际上是一辆35座的黑色老式公共汽车,并且用死人头骨进行了“装饰”。队伍中成员的帽子上绣有骷髅头图案,胸前则别着金属的骷髅徽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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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396 8月初,弗雷斯克特诱使卡斯佩余下的右翼分子现身。拂晓时分,他的手下在街上开枪射击并高呼叛乱口号。有四五个右翼分子,由于乐观地以为来自萨拉戈萨的叛军部队重新占领了该城镇,挥舞着武器从他们的藏身处出来。他们立即被逮捕并枪决。此后,被称为“死亡战队”的弗雷斯克特团伙在下阿拉贡地区、特鲁埃尔及塔拉戈纳各地传播恐怖。他们向东移动,首先前往法瓦拉并在那里杀死了15名右翼分子,然后向北抵达埃布罗河畔里瓦罗哈,并于9月5日在此杀死8人。次日,在塔拉戈纳省的弗利克斯,他们又杀死了8个人。然后他们向南进入埃布罗河畔莫拉,但是当地委员会制止了他们的所有杀戮企图。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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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398 从埃布罗河畔莫拉出发,他们向西前往甘德萨,并于9月12日夜和13日晨处决了29名右派分子。弗雷斯克特让伊无联的红黑两色旗在市政厅上空飘扬,然后在全市居民面前高谈阔论,宣布成立自由共产主义公社。9月13日下午,他们向东前往塔拉戈纳省普里奥拉特葡萄酒产区陡峭山脚下的法尔塞特,在那里发生了一系列相同的事件。在弗雷斯克特率领45名手下搭乘他们的“死人头汽车”和两辆大型黑色轿车抵达那里之后,他们立即扣留了当地的加泰罗尼亚左翼共和党–劳工总会 (ERC–UGT)反法西斯联合委员会之全体成员,并将进出小镇的道路封锁。从当天日落后到次日早晨,根据伊无联本地成员编制的名单,他们展开逮捕并在公墓中处死了27名右翼人士。接下来,弗雷斯克特集合了镇上的全体居民,在飘扬着伊无联的红黑两色旗的镇公所阳台上发表了讲话。他声称小分队只是应邀前来“伸张正义”,借此对杀戮行动进行辩护。伊无联的当地组织确实曾经向他提出过邀请,希望他能前来加速推行自由共产主义,之后当地迅速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土地征收。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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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00 死亡战队的下一站是雷乌斯。可是,当地反法西斯委员会已经接到了他们即将到来的警报。在加泰罗尼亚统一社会党(PSUC,简称“统社党”)成员何塞普·班克·马蒂的领导下,共产主义者、社会党人,甚至无政府主义者均同意一致行动。抵达此地后,弗雷斯克特本人先是前往委员会总部,并对班克说,他的纵队来这里是为了肃清法西斯分子。当班克告诉他这里不需要他的协助时,弗雷斯克特被他的一个副手告知,他们的车队被当地民兵包围在城中的主广场——普里姆广场。死亡战队被迫离开,于是该城免于像甘德萨和法尔塞特那样遭到血洗。全国劳工联盟最后在1936年10月下旬取缔了弗雷斯克特小分队的活动,因为他们正在让整个组织变得声名狼藉。到那时为止,弗雷斯克特的车载杀手队已经处决了约300人。 25 就像何塞普·马里亚·普拉内斯在那些导致自己被杀的文章中所指出的那样,区分理想化的革命热情与纯粹的犯罪活动非常困难。在加泰罗尼亚各地肆虐的“治安巡逻队”也给全国劳工联盟带来了坏名声,但是他们几乎没有受到管制,这是因为他们的管理者是奥雷利奥·费尔南德斯,他是这场运动中的高层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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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02 在他的整体控制下,中央巡查委员会由其秘书长,同时也是伊无联成员的何塞普·阿森斯·希奥尔负责具体运作。阿森斯将下达各种侦查令和拘捕令,迪奥尼斯·埃罗莱斯·巴特列则协助执行这些命令。直到1937年5月事件之后遭到解散为止,在后方根除叛乱支持者的任务由这些巡逻队全权负责。但在巡逻队对外宣称履行这一职责的背后,这个被称为“埃罗莱斯的小伙子们”的恶劣团伙犯下了诸多基于个人利益、报复或阶级仇恨等动机的罪行。也存在少量由其他政党控制的巡逻队,比如那些由统社党从科隆酒店派出的人。也有大量完全独立的自治团体,他们拥有自己的私人监狱或者“契卡”。费尔南德斯、阿森斯和埃罗莱斯对于使用犯罪分子一事并无顾虑,因为他们相信后者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受害者。他们共同掌控着这一遍布加泰罗尼亚全境的恐怖网络。有人指控奥雷利奥·费尔南德斯和他最亲密的合作者之一,比森特·希尔·“波特拉”还实施过性犯罪。伊无联中的另一阴险人物为曼努埃尔·埃斯科尔萨·德尔·巴尔,全劳联–伊无联反间谍部门的头头,他运用自己掌控的资源去除掉革命运动的任何潜在敌人。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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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04 埃斯科尔萨的所谓“调查委员会”于8月份成立。欧洲各地来自右翼媒体的关于革命恐怖主义的描述,以及各种外交抗议,导致马德里政府、加泰罗尼亚地方政府,以及反法西斯民兵中央委员会纷纷施压,力求尽快结束“动乱”。全国劳工联盟领导层担心针对动乱局面的控诉可能是一种策略,其目的是催生回归国家旧体制的愿望,于是他们开始创建埃斯科尔萨的委员会以调查过激行为。埃斯科尔萨由于瘫痪而只能坐在轮椅上工作,他被加西亚·奥利韦尔描述为“身心俱残的可怜虫”。在反法西斯民兵中央委员会的秘书长,后来负责地方政府新闻部门的豪梅·米拉维特列斯的回忆中,他被认为是“伊无联中的那个坚定廉明的罗伯斯庇尔①”。相反,米拉维特列斯的同事霍安·庞斯·加兰迪认为埃斯科尔萨是“伊无联失控分子的头目”。后来成为西班牙第一位女性部长的无政府主义者费德丽卡·蒙特塞尼将埃斯科尔萨比作西班牙革命的费利克斯·捷尔任斯基②。他的残酷手段引起她“相当大的焦虑,当然还有极度的痛苦”。从位于莱埃塔那大街的全国劳工联盟总部顶楼的办公室中,他利用自己庞大的档案索引库,追查右翼分子以及无政府主义队伍内部的罪犯。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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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06 埃斯科尔萨早期工作的一个典型代表就是何塞普·加尔德涅斯·萨巴泰的案子,此人是臭名昭著的暴力分子和无法无天的恶棍。人民阵线上台时,他并未获得赦免,但在7月19日与其他普通刑事犯一起被释放。他带着一群同伙,成了伊无联的“征收者”,并犯下了谋杀和抢劫罪。早在7月30日,全劳联–伊无联就曾发表声明说,任何人,如有未经许可即入室搜查和危及新革命秩序之行为,都将遭到枪决。几天以后,在8月3日,加尔德涅斯与其团伙中的部分成员被拘留,并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被处决。这使无政府–工团主义运动中的某些群体感到愤慨。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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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08 加尔德涅斯在运动中受到顶礼膜拜,他因为1918年到1923年间的无法无天的犯罪之举而名声大噪。他是所谓“行动派”中最突出的成员之一,专于通过武装抢劫的方式筹集资金。他是一个无政府主义意识形态的坚定支持者,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被巴塞罗那的老板们列上了黑名单。在普里莫·德·里韦拉独裁统治期间,他遭到流放和监禁;在为庆祝1931年4月第二共和国建立而进行的大赦中,他被释放出狱,并很快开始重操抢劫旧业。他的一些同志发现他的行为太过分,因此他被逐出无政府主义运动团体。出狱之后,他加入了“治安巡逻队”并很快故态复萌,据称他曾在搜查住所时偷窃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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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10 处决加尔德涅斯是全劳联–伊无联领导层对要求结束革命恐怖主义的回应。曼努埃尔·埃斯科尔萨领导的一个小组对其执行死刑,他的尸体被弃于巴塞罗那郊外。有传言说,加尔德涅斯挣扎到最后一刻,将他送往刑场的汽车里留下了他折断的指甲。 29 活跃于马德里的无政府主义者费利佩·桑多瓦尔本身就是一个臭名昭著并且心狠手辣的杀手,在佛朗哥政权的审判员面前,他将埃斯科尔萨描述成“一个扭曲的人物,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道德上都是一个怪物,这个人的手段令我厌恶”。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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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12 埃斯科尔萨的活动并未解除温和派分子对无政府主义者之暴行的恐慌。地方政府拯救生命的努力更为有效。它向天主教徒、商人、右翼分子、中产阶级人士和神职人员发放安全通行证。它为超过1万名右翼人员提供了护照,以便他们能在巴塞罗那港登上外国船只。它为一些不宜暴露真实身份的人发放印有假名的护照,以免其处于危险之中。法国政府于1939年公布,在内战期间,它与加泰罗尼亚地方政府合作,通过其设立于巴塞罗那的领事馆,撤离了6,630名成人(其中有2,142人是神父、修士和修女)和868名儿童。1936年8月24日,墨索里尼政权在巴塞罗那的领事卡洛·博西报告说,意大利军舰已经疏散了4,388名西班牙人。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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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14 很少有获救者会表达感激之情。有一位富有的金融家米克尔·马特乌·普拉在抵达叛军控制区后加入了佛朗哥的参谋部门。在巴塞罗那于1939年被占领之后,根据胡安·图斯克茨神父的建议,佛朗哥任命马特乌担任市长。马特乌的政策表明,他要用对全体人民的暴政,报复他在伊无联手中所经历的不快。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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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16 在加泰罗尼亚与在叛军控制区,处理法外暴力遇难者尸体的方式是不同的。在巴塞罗那,受害者的亲属能够确定其亲人的命运。红十字会、市政卫生服务机构或司法人员会将街上发现的尸体带回医院进行拍照和编号。为了避免这种调查,伊无联巡逻队建立了火化场来处理受害者的尸体。有时他们会用汽油烧掉尸体,或者用石灰毁尸灭迹。有时,尸体会被藏入井中或埋在偏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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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18 当“治安巡逻队”成为巴塞罗那街道上的统治者时,像在其他地方那样,被认定为神父、修士、天主教激进分子甚至是教会成员的人,都将面临死亡或监禁的危险——因为教会在传统上被等同于右翼势力。1934年10月起义期间,在巴塞罗那,有神职人员遭遇人身攻击的个案。在更南面的比利亚努埃瓦–赫尔特鲁,当地的天主教圣母无原罪教堂遭到洗劫和破坏。在佩内德斯自由镇,只有两座教堂免于遭到纵火。在1936年春,街道上行走的神父遭到石块袭击,教区司铎的住所遭到袭击,宗教仪式受到暴力干扰。 33 在战争期间的加泰罗尼亚,伊无联针对宗教人士的迫害进一步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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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20 教堂遭到洗劫并被夷为平地。最开始,身着教士长袍的神父在街上遭到杀害。后来,神父和那些协助履行教会职能的人士——教堂司事和教区管理人员,以及当地闻名的虔诚天主教徒被逮捕,实施逮捕的主力是伊无联组织。这些人被带到“契卡”审讯,之后遭到处决。许多神父逃跑或躲藏了起来。巴塞罗那主教辖区战后的一份报告确定了,尽管很多针对神职人员和教堂的暴行是由地方极端分子组织的,但实际执行者却是外来的武装分子。在很多地方,当地信众反对袭击教堂的行为,但有时候,为了拯救神职人员,他们不得不接受甚至与暴徒们合作,对教堂实施纵火。同样,在很多情况下,当地的人民阵线委员会阻止了对神职人员的谋杀,并且协助他们脱逃。在塔拉戈纳的小城巴尔斯,大多数教堂的圣餐台均被毁,教堂建筑则被用作车库和农产品仓库。有一个特别有价值的17世纪的圣餐台由当地伊无联组织的成员保留了下来,他们是制造这一圣餐台的雕塑家的后裔。尽管如此,该城仍有12名神父遇害。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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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22 根据上面所提到的教区报告,在许多城镇,如格拉诺列尔斯或锡切斯,反对教会的过激行动均由当地委员会组织。在比利亚努埃瓦–赫尔特鲁的案例中,由于地方右翼分子并未参与军事政变并且他们被捕的时候对此毫不知情,所以相比其他地方,来自左翼的报复也就没有那么凶猛。尽管如此,仍有卡车载着武装人员从巴塞罗那抵达这里,他们强迫宗教人士离开教堂和修道院。宗教建筑遭到洗劫,但是并无建筑被焚毁。然而,所有公开的礼拜仪式均遭限制。当地产权登记处遭到洗劫,文档资料被焚毁。该镇处于一个属于全国劳工联盟的民兵委员会的控制之下。还有其他一些失控分子驾驶另一辆“幽灵汽车”四处游荡,实施入室抢劫和未经授权的逮捕。很多谋杀行动是由与当地左派有联系的外来分子完成的。在被比利亚努埃瓦–赫尔特鲁的巡逻队所杀害的人员中,只有4位是神职人员。相比之下,在军事叛乱爆发后的5周以内,在莱里达的遇难者中有一半以上是神职人员。在整个战争过程中,在莱里达省的各主教教区内,共有65.8%的神职人员死于非命。在左翼人士看来,教宗所发布的有关“法西斯主义是击败无产阶级革命和维护基督教文明之最佳武器”的声明,显然是教会与法西斯主义进行联合的有力佐证。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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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24 有关用烈火进行净化和清理旧西班牙历史残留遗产的观念,促使理想派无政府主义者犯下了很多暴力罪行。然而,那些被释放出狱并加入全劳联–伊无联的巡逻队及“契卡”机构的普通刑事犯,他们的活动也被用相同的理由予以辩护。因武装抢劫和谋杀而被判入狱的个人可能只是罪犯,甚至是精神错乱的疯子,但有许多自诩为人道主义者的无政府主义分子称颂他们为社会斗争中的英雄。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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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26 即使没有那些最近被释放的囚犯的存在,在社会解禁的大前提下,曾被长期压制的高涨的反教权主义情绪也无法完全被压制。在除巴斯克地区以外的其他共和国控制区,到处都有教堂和修道院遭到洗劫和焚烧。许多宗教场所被用来充当监狱、车库或仓库,失去了其神圣的功能。亵渎行为——朝耶稣像和圣徒像开枪,破坏艺术作品,或是为了讽刺宗教仪式而身着神父的圣衣——通常具有象征意义,并且往往是戏剧性的。关于内战期间的宗教迫害,安东尼奥·蒙特罗·莫雷诺蒙席所做的研究最为可信,据他统计,共有6,832名教士和修会成员被谋杀或处决。另有很多人逃往国外。民众对教会的普遍仇恨,一是来自教会与右翼的传统关联,再则是教士阶级公然将军事叛乱正当化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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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28 尽管在针对神职人员的谋杀行动中有近300名女性遇难,然而,有关裸体修女被迫在公共场合跳舞并遭到共和国民兵轮奸的宣传却完全是夸大其词。有一部以弗雷·胡斯托·佩雷斯·德·乌韦尔(此人是“逝者之谷”修道院的院长,并且拥有主教头衔)之名于战后出版的所谓纪实作品,其内容完全是由其捉刀人,笔名“坎迪多”的新闻记者卡洛斯·路易斯·阿尔瓦雷斯编造的。 37 1936年,在西班牙只有略多于11.5万名神职人员,其中约有4.5万名是修女,1.5万名修士,其余则为在俗的司铎。最新的统计数字显示,在内战中共有296名修女丧生,占当时共和国控制区女性神职人员总数的1.3%。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共有包括2,365名修士和4,184名在俗司铎在内的男性神职人员遇害——分别超过了共和国控制区修士总人数的30%和在俗司铎总人数的18%。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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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30 经确认遭猥亵者的比例也极低——虽然其数量仍然令人震惊,甚至在将受害者不愿声张的因素考虑在内之后也是如此。经过详尽的研究,蒙特罗·莫雷诺得出结论:即使在遭到威胁的情况下,修女通常也可以免受性虐待,哪怕她们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诸如“安贫小姊妹会”等致力于社会工作的宗教团体中的修女,最有可能避开各种形式的迫害。巴塞罗那主教区的档案管理员何塞·萨纳布雷·桑罗马神父汇集了所有修女的遇害细节。在她们中间,几乎所有人都在政变爆发后的头几天里遇害。萨纳布雷·桑罗马并未提及在巴塞罗那主教区的性犯罪。那样的事确有发生,例如9月22日至25日在赫罗纳省留达雷内斯村5位修女遭性虐和谋杀的惨案,然而那些也只是个例而已。修女没有遭到大规模虐待,人们最常提到的原因是,男性普遍认为年轻女性进入女修道院只有可能是遭受胁迫或欺骗的结果。相反,男性宗教人士则被挑选出来,并被施以具有象征意味的野蛮折磨,当中不乏性羞辱的手段。这反映了人们对教会的压倒性特权,以及对教会严密控制民众(尤其是妇女)日常生活的强烈憎恨。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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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32 尽管会招致巨大的风险,加泰罗尼亚地方政府的关键人物仍然同反教权主义暴力展开了坚决的斗争。例如,在一批批的司铎和修士等待离开加泰罗尼亚期间,豪梅·米拉维特列斯将他们藏在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的更衣室里。内政部长何塞普·马里亚·埃斯帕尼亚、曾担任地方政府总理并于9月下旬担任加泰罗尼亚地方议会议长的霍安·卡萨诺瓦斯,以及文化部长本图拉·加索尔,都曾进行过非凡的努力。阿萨尼亚在他的笔记中写道:“加索尔曾经救过很多司铎。大主教也是他救下来的。” 40 在这里,他指的是塔拉戈纳大主教,拥有红衣主教头衔的弗兰塞斯克·比达尔·巴拉克尔。赫罗纳的主教被护送出城并被安排前往意大利,托尔托萨、拉塞乌–杜尔赫利与比克的主教也都分别被救出。意大利领事卡洛·博西于8月24日的报告中指出,何塞普·马里亚·埃斯帕尼亚为包括蒙特塞拉特修道院的修士在内的许多宗教社团的疏散提供了便利。他还指出,当地警察局长(一个统社党分子)在护照发放方面设置了若干障碍。不过,9月11日的报告显示,仍然有另外996名宗教人士乘坐意大利船只撤出了加泰罗尼亚。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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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34 7月20日,地方政府驻塔拉戈纳的代表敦促红衣主教弗兰塞斯克·比达尔·巴拉克尔离开主教宫,但他拒绝了这一建议。然而,随着城市中的教堂一座接一座被烈火焚毁,他同意将主教宫和近旁的神学院改造成一所军医院。7月21日下午,一大批全副武装的无政府主义者从巴塞罗那抵达这里。他们释放了市监狱里的所有普通犯,接着,他们洗劫并焚烧了圣克拉拉修道院,然后毗邻的由赤足加尔默罗会运营的修道院和孤儿院也遭遇同样的命运。普通市民对他们焚烧教会图书馆的行动予以阻止。红衣主教仍然拒绝逃走。最后,当他被告知,如果他继续拖延,那么把他弄出塔拉戈纳需要付出相当大的流血代价之时,他终于同意离开。7月21日,他在位于通往莱里达之道路中途的波夫莱特修道院避难。这时出现了来自巴塞罗那南部奥斯皮塔莱特的一支无政府主义者巡逻队,在枪口威逼下,主教被迫和他们一起走。然后他们驱车前往奥斯皮塔莱特,希望能在那里对主教进行审判,但他们的车辆在路上耗尽汽油停了下来。一个突击卫队分队抵达并将他释放。随后他被带到巴塞罗那,在那里,地方政府和卡洛·博西一起,安排他逃往意大利。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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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36 尽管红衣主教比达尔·巴拉克尔被成功救出,但是在7月23日至12月22日期间,有86名神职人员(包括58名在俗司铎和28名修会成员)在省会城市塔拉戈纳遭到谋杀。其中有1/3在前10天被杀,在接下来8月份的3周中又有1/3遇害,其他人的遇害时间则分布于接下来的4个月中。在全省各地,有136名神职人员被害。 43 比达尔·巴拉克尔所任命的副主教萨尔瓦多·里亚尔·略韦拉斯于8月21日被一群隶属于全国劳工联盟的铁路工人所逮捕,并在他们私设的法庭上受审。该铁路工人组织的主席宣称,既然“无产阶级同意消灭所有神职人员”,里亚尔就自动被判处死刑。如果他透露教区储备资金的藏匿地点,那么他还可以活命。在他表示拒绝后,他被关到了停泊在塔拉戈纳港的监狱船 “塞格雷河”号的小型储藏室中,其饮食供应也被断绝。他始终拒绝透露资金的存放地点,在8月24日司法权从当地民兵组织那里转移到新设立的“人民法庭”(jurats populars)手中时,距离他原定的行刑时间已经不远了。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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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38 塔拉戈纳神职人员的遭遇是整个加泰罗尼亚地区的典型代表。总体来说,在加泰罗尼亚地区,绝大部分遇害宗教人士死于从1936年7月19日到9月底之间的这段时间里。此后,哪怕只是人民法庭的存在本身所带来的最微不足道的司法保障,也意味着神职人员所面临的命运通常是监禁而非死刑。巴塞罗那的保守派主教曼努埃尔·伊鲁里塔·阿尔曼多斯博士就没有红衣主教比达尔·巴拉克尔那么幸运了。当巡逻队于7月21日搜查主教宫时,他已经躲到了虔诚的天主教珠宝商安东尼·托尔特的家里,后者也为4位修女提供了避难所。12月1日,来自巴塞罗那新城的一支巡逻队搜查了珠宝商的工厂并发现了伊鲁里塔博士。虽然伊鲁里塔声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巴斯克神父,但民兵们却认定他是一个重要人物。据信在12月4日,他与安东尼·托尔特一起被枪杀于蒙卡达。不过,有传言说他已被救出。在巴斯克神父阿尔贝托·德·奥纳因迪亚于1937年进行的一次交换俘虏的谈判中,他的名字也在交换名单当中。也有很多人宣称他曾在1939年出现在巴塞罗那。在2000年进行的DNA检测并未解决此疑问,所以关于他的命运仍无定论。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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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5440 就是这样,在革命正义的花言巧语背后,暴力事件在不断发生,而且暴力的对象不仅限于神职人员。暴力反映出公众对军事政变以及破坏共和国进步事业之企图所怀有的义愤。人们对军方所代表的社会阶层展开报复。这样,他们就在谋杀或侮辱那些为它辩护的教区司铎、捍卫它的国民卫队与警察、受益于它的富人和作为具体执行者的代理人时,发泄了自己对一个压迫性社会制度的刻骨仇恨。某些行动,诸如在乡村地区焚烧产权记录和土地登记册,以及在大城市占领富人住宅,确实具有革命性的一面。虽然行动中也会有谋杀、强奸、盗窃和公报私仇等不法行为,但是对某些人来说,这种对旧统治阶级的清算可以被视为一种新道德体系下的革命行动,就像在法国、墨西哥和俄国曾经发生过的情况一样。“革命正义”的打击对象是“经过证实的法西斯主义者”,这就包括任何可能被认为是政变支持者的右派分子。因此,土地所有者、银行家、工厂主、店主以及工厂中的高级职员、工程师和技术人员,甚至被认为与老板太过接近的工人,都有可能受到指控,并在城镇的工厂或社区委员会以及乡村的村社委员会所设立的临时法庭上受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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