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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473 在个人层面上,博洛滕还用大量时间扩大自己的书信社交关系网。如今这个关系网不仅包括一些与西班牙内战密切相关的人,而且包括欧美的一些因为熟悉他的著作希望与他联系的人。在这方面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他与后佛朗哥时代历史学家中的一些杰出代表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他们大都对他那几部用文献资料详细论证的历史专著给予高度的评价。尽管博洛滕对攻击他的那些人破坏其个人名誉的险恶用心已经不再耿耿于怀,但他仍然敏感地注意到,在西班牙和欧洲的一些历史学家中,将其著作边缘化的倾向越来越严重。虽然新近出版的《西班牙革命》的西班牙文版令人沮丧地销售情况被他看作这种倾向的迹象之一,不过,更能说明问题的是,为了质疑隐含于博洛滕对共和派政治生活阐述中的重要推断,大量讨论在西班牙和法国的报刊和电视上进行。讨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胡安·内格林身上,他是社会党温和派领导人,内战后期担任共和派政府的总理。在赫伯特·索思沃思、西班牙马克思主义学者图尼翁·德拉拉和法国马克思主义历史学家皮埃尔·维拉尔等人的引导下,这个历史修正主义学派强调说,内格林受到某些历史学家的不公正对待,尤其是博洛滕那样的历史学家,因为他们明确指出,内格林为共产党人介入并且控制共和派事务提供的帮助超过任何政界人士。按照经过修饰的形象,内格林被描绘成一位伟大的战时领导人。在其担任总理期间,面对不可避免的军事失败,与政府中那些所谓的不抵抗分子不同,他竭尽全力团结共和派的各种力量,以便与民族主义军队对抗。因此,他与共产党人的紧密配合被认为是必须建立的合作关系。与这种推理方式相辅相成的是以下看法:佛朗哥分子和冷战历史学家对共产党人本身进行了恶意诽谤,指责他们应对共和派的失败负主要责任。最重要的是,这种论断想当然地认为,内格林和共产党人对佛朗哥军队的抵抗组成了反法西斯战争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场战争在西班牙爆发,随后将激烈地进行到一九四五年。因此,他们要求重新确定(reubricar)内格林和共产党人的历史地位。[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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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475 这一帮历史修正主义学者提出的论断并不是什么新花样。内格林和共产党人究竟是应当作为对企图劫持共和国的阴谋负责的反面角色被记录在案,还是应当作为为一项崇高的事业而斗争的英雄人物被人们怀念?自从一九三九年以来,这个问题引起了左派与右派的激烈争论。从索思沃思对博洛滕以法文出版的那本书所发表的评论来看,他粗略地描绘出后一种看法更清晰的轮廓。这表明,有一种历史研究的倾向在后佛朗哥时代形成了,那就是要“开始重新审视内格林”。到八十年代初期,这种倾向走势良好。博洛滕写了一篇文章对索思沃思等人提出的挑战作出回应,文章的标题是:《关于内格林博士的奇怪问题:莫斯科信任的人?》。[33]在这篇文章里,关于内格林在担任共和国总理期间所起的作用,他系统地列举了引起争论的诸多要点。在举例说明内格林是共产党人的一个顺从的盟友——即使并不总是心甘情愿——时,博洛滕进一步指出内格林领导能力上的缺陷,比以前的著作内容更多。[34]根据博洛滕对来自反对和支持共产党的两方面的原始资料的解读,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内格林是一个具有实际能力和独立思想的政府首脑。相反,博洛滕指出,在内格林越来越依赖于共产党人的支持的治理下,共和派内部的政治裂痕比以前更为扩大和加深。博洛滕在文章的结尾推断,能否从关于内格林历史地位的相互矛盾并且充满感情色彩的混乱描述中发现所谓“内格林角色”的历史真相,人们仍需拭目以待。从其史学意义上来说,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这篇文章提出的论断预示了过去三十年来使内战历史学家之间的史学争论沸沸扬扬的那些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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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477 与此同时,博洛滕一直向着完成其历史专著剩余篇章的目标稳步前进。他在写完关于外国干涉的那一章之后,把注意力全部转向内战的最后阶段。从带有感情色彩的角度看,他发现这是一个特别艰巨的任务,尤其是因为这些内容很可能是关于共和派历史的最黑暗的章节。面对民族主义军队不停的推进,从一九三八年到内战结束,共和派政府徒劳地试图避免战败。进行抵抗的内格林人民阵线政府为控制军事形势和共和派政治事务所采取的种种措施只不过加剧了左派内部的自相残杀。这场大规模的斗争在一九三九年三月初达到了白热化,当时,一场血腥的冲突爆发了,冲突以反对共产党的各个派别为一方,以内格林及其支持者和共产党人为另一方。到一九三九年四月一日内战结束时,共和派已经处在一种高度分裂的状态。从那时起,共和派的悲剧将控制内战失败者以及同情其事业的那些人的情感和理智。[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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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479 博洛滕本人没能活着看到他的最后一部内战历史专著的出版。就在七十八岁的博洛滕于一九八七年十月二十七日去世之前几个星期,他刚刚完成这部重新修订并且增补了重要内容的历史专著的大部分写作。幸运的是,书稿已经送出并且已有出版社——西班牙的阿利安萨出版社,美国的北卡罗来纳大学出版社——同意出版。在这本书的西班牙文版和英文版分别于一九八九和一九九一年出版之前,美国著名的西班牙文化学者斯坦利·G.佩恩写了一篇新的序言并且编辑完善了最后一章。一九九一年,他毕生的辛劳取得圆满的成果,为了表彰其对公共历史所作出的杰出贡献,美国历史协会向博洛滕追授著名的赫伯特·费斯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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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481 博洛滕与内战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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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483 前面我们已经看到,从《精心的伪装》出版开始,博洛滕的内战专著总是与针锋相对的史学争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长期以来,这种争论成为关于这一主题的作品的特征。在西班牙国外,尤其是在佛朗哥独裁统治(1939—1975)结束之后那些年,围绕着博洛滕的著作发生的争论集中在下面这个问题上:他对共产党人在共和派控制区的作用所进行的犀利无情的批判性分析是不是建立在某种冷战解析模式的基础上。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在鼓吹这种观点的批评者一端,人们可以发现赫伯特·索思沃思那样的作家,他们甚至指责博洛滕的著作不仅支持佛朗哥,而且对西班牙内战提出了一种冷战阐述。一九九六年,在一篇矛头对准博洛滕和他的所谓冷战意识形态同伙、前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成员和反共宣传家胡安·戈尔金的文章里,索思沃思再次得到了报复博洛滕的机会。[36]这篇文章发表在保罗·普雷斯顿(4)和安·麦肯齐编辑的一本名为《被围困的共和国:西班牙内战,1936—1939》(爱丁堡大学出版社,1996)的文集里。令人遗憾的是,在博洛滕不能再为自己辩护之后,索思沃思竟然被允许在一本学术文集里继续像以前那样指责他。鉴于这篇经过扩充的文章所具有的人身攻击性,文集的编者似乎认为他的文稿应当得到学术认可这一事实同样让人感到失望。由于这篇文章的发表将对作为历史学家的博洛滕的遗产造成广泛的影响,因此有必要概括一下它的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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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485 索思沃思像法官一样进行审查的核心目的是要揭露戈尔金的冷战团伙,以便质疑他就共产主义在西班牙和国际舞台上的历史所说的一切。[37]博洛滕被扯进讨论为的是公开嘲笑他。索思沃思说他不仅相信戈尔金对共产党人的可疑见解,而且具有与戈尔金同样的对共产主义的偏见和冷战思维。这里没有举出什么证据可以证明隐含在这种笼统推断中的任何指控。不过,索思沃思最明显的问题肯定与他似是而非的推理有关:他宁愿通过主观臆测和含沙射影提出问题,而不是把他的论点建立在可靠事实的基础上。以下事实清楚地表明,索思沃思以这种方式讨论问题应当问心有愧:他试图证明博洛滕的著作以右翼思想为基础,却没有注意后者用于分析共和派政治生活的各种各样的不同观点以及大量原始资料和第二手资料。相反,索思沃思将博洛滕的观点与戈尔金的观点混为一谈,坚持认为这位前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成员向博洛滕提供了“其所有论断中的许多重要内容”。同样过于空洞和简单的是,索思沃思断言,除了戈尔金之外,罗纳德·希尔顿和“另一些与其关系密切的加州人”影响了博洛滕的思想。索思沃思显然是根据道听途说发表的这些言论,不知道他的消息来自何处,因为他没有提供任何可以证实其说法的补充说明或参考资料。[38]对博洛滕来说不幸的是,索思沃思并不仅仅满足于指控他与戈尔金这样一个所谓的卑鄙小人结成了意识形态伙伴关系。文章进一步暗示,博洛滕的反共立场对二战期间“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所有[相继产生的]正当理由形成了否定”。文章最后以强烈谴责的口气断言,博洛滕竭力证明共产党人在西班牙内战期间行为不端“使他的书没有任何永恒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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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487 尽管有理由断定严肃的学者不会受索思沃思这种极其主观、论据可疑的冷嘲热讽的影响,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多年来,索思沃思对博洛滕的著作的评论——包括他毫无根据地指责博洛滕是亲佛朗哥分子并且被自己的反共立场所蒙蔽——在西班牙和英国得到某些备受尊敬的内战学者的赞同。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索思沃思在英国和后佛朗哥时代的西班牙所享有的被人顶礼膜拜的偶像地位。据其最狂热的崇拜者之一保罗·普雷斯顿说,索思沃思的影响在“新一代英国和西班牙学者”的著作中随处可见。[39]例如,在西班牙,赞同索思沃思对博洛滕著作的评论的著名人士包括一些像安赫尔·比尼亚斯和胡里奥·阿罗斯特吉那样的非常杰出的历史学家。[40]更有损于博洛滕作为可以信赖的历史学家的名誉的是,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英国和西欧某些重要的西班牙文化学者对他的著作提出了赞同索思沃思观点的阐释。二十多年来,保罗·普雷斯顿、海伦·格雷厄姆及其门徒共同开展了一场解构博洛滕的反共“模式”的运动,他们在各种著作和文章里援引索思沃思少见多怪的攻击性言论,以此作为博洛滕的研究方法具有学术缺陷的附加证据。[41]尽管他们的评论并不总是像索思沃思那样过分简单、流于谩骂,但是,这一帮公然党同伐异的历史学家仍然反映了他的观点:由于博洛滕坚持以冷战政治学的视角解读内战期间的共和派事务,其著作中历史分析的价值受到致命的损害。[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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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489 这一帮学者认为博洛滕草率地处理了西班牙内战的国际因素,并且对此非常不满。尽管博洛滕著作的大部分内容确实是把重点放在了左派的内部斗争上,但是,说他的分析忽略了与内战有关的全局性问题并不客观。例如,在《西班牙内战》中,博洛滕特别关注不干涉政策对共和派事务产生的影响。在专门用来深入分析英法两国政府坚持奉行绥靖政策到何种程度的一章(第六十一章)里,作者清楚地说明,由于担心西班牙内战可能在欧洲引发一场必定将使苏联获益的全面战争,西方民主国家不愿意支持共和派,以免与站在民族主义者一边参战的德意两国发生冲突。他对这一问题的全面论述驳斥了他那些批评者的观点,他们指责他没有把苏联的计划放在这些计划实施于其中的更广阔的外交背景之下进行分析。此外,他对法国、特别是英国的那些绥靖主义者的动机和行为的明确批评证明下述说法是不实之词:他的反共立场不仅使他看不见苏联外交议程的实际目标,而且使他同情佛朗哥并且支持轴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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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491 我们可以在博洛滕希望《文汇》杂志发表的一封长信中找到进一步证明其以下看法的证据: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反苏的英国和法国政府在纳粹政权崛起的过程中串通一气协调行动。在写信回应罗伯特·斯基德尔斯基的一篇题为《戳穿三十年代某些应景的神话》的历史修正主义文章时,博洛滕对作者企图一概免除英国当权者,尤其是奉行绥靖主义政策的斯坦利·鲍德温和内维尔·张伯伦政府的责任提出异议。他特别不赞成斯基德尔斯基的这种说法:没有证据证明“英国一直试图使德国卷入一场对俄国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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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493 这证实了我的怀疑,英国历史学家总的来说仍不愿意承认英国对纳粹军事力量的崛起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灾难负有重大的责任。幸亏我的反苏资历得到充分的确认,足以排除我被称为亲苏分子的可能性,但是,历史真相比当代政治更重要。尽管实际上的确是带有秘密附加议定书的德-苏互不侵犯条约使第二次世界大战突然爆发,但是,证明英国协助怂恿纳粹政权、鼓励德国军国主义崛起并且纵容德国入侵东欧的证据具有压倒性的说服力,因此,对于任何负责任的历史学家来说,由于选择否认它而拿自己的信誉冒险有失谨慎。[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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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495 尽管《文汇》杂志具有冷战思维的编辑梅尔文·J.拉斯基拒绝发表博洛滕的回信,但是,它的内容仍然反映了博洛滕身体力行地不懈追求塞万提斯式历史叙述的客观性所达到的高度。他在这封信中写道:“历史学家应当严谨、诚实、不偏不倚,不应当允许自己偏离真实的轨道。”毕生指引博洛滕写作的是这种信念而不是他本人的政治倾向。始终甘愿以高昂的代价坚守这些价值观,恰恰证明他具有健全的心智和诚实正直的职业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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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497 近年来,博洛滕的著作没有逃出争议的罗网——从他的第一本书出版后,这张罗网就从天而降。在西班牙国内关于内战起因和政治性质的激烈史学争论中,经常提到他的名字。例如,皮奥·莫瓦之类有争议的右翼历史学家曾经试图利用博洛滕的著作证明一九三六年的军事叛乱有正当的理由。博洛滕的众多左派批评者普遍不顾这种对其研究专著的明目张胆的意识形态曲解,他们坚持认为,西班牙右派之所以援引他的著作,因为它们实质上就是对西班牙内战的冷战阐述。[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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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499 在这方面值得注意的是,由于《西班牙内战》的出版,并非所有学者全都认为有必要给作为西班牙内战研究领域权威人士的博洛滕的遗产贴上政治标签。无论是否同意他的历史分析,许多人认为他的著作是严肃的学术研究的产物,对于任何希望了解这一错综复杂而且充满争议的事件的人来说,严肃的学术研究不可或缺。最重要的是,不像其论敌往往会做的那样,他们没有试图根据博洛滕的政治见解评价他的历史贡献。我们可以在受到广泛尊敬的美国历史学家加布里埃尔·杰克逊所发表的看法中找到这方面的显著例证。尽管他对内战的某些重要方面的看法——尤其是他对内格林在共和派阵营所起作用的阐述——实际上与博洛滕著作中的看法并不一致,但是,杰克逊始终认为博洛滕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历史学家,他那些最严厉的批评者把他看作“一个彻头彻尾的反动分子”是判断错误。[45]另一位认为博洛滕的历史专著具有永恒价值的重要历史学家是已故法国学者弗朗索瓦·菲雷。在其研究共产主义为什么如此吸引二十世纪欧洲知识分子的富有启发性的专著中,菲雷称赞博洛滕向世人展示了一份可靠的共产党人在内战期间的活动记录:“为了了解共产党人如何深入渗透西班牙共和派政府以及这个政府为什么从一九三六年秋天开始越来越服从苏联代理人的命令,人们应当读一读伯内特·博洛滕的两本书。”[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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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501 说他出版关于西班牙内战的历史专著不是为了参加战后时期的冷战辩论并非想要否认作者本人对这一时期发生在世界舞台上的各种事件所持的立场。另外,虽然以前博洛滕总是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政治观点与成为其历史写作特征的那些东西之间划一条界线,但是至少有一次,他跨越了这条界线。一九八五年秋天,博洛滕在英国反对共产主义的刊物《瞭望》上发表了一篇观点鲜明的政论文章,题目是《霸权与西班牙共产党》。他与一群学者一起决心揭露苏联人在“第二次”冷战异常激烈地进行过程中扩大其势力和影响的企图。凭借自己对西班牙内战期间共产党的战略战术的深入了解,博洛滕向人们指出,二十世纪后期的共产党人有可能操纵这一时期在中美洲和非洲兴起的革命运动,同时煽动这些地区的公众舆论反对(支持自由民主的)西方发达国家。无论博洛滕这样做的目的是否在此,他的文章不可避免地把他的观点与西方冷战战略家的思想联系起来,后者与《瞭望》杂志以及一些类似的反共学术活动有关系。[47]鉴于他对内战期间共产党人在西班牙的活动的深入了解,同时考虑到一九四〇年离开墨西哥城以后他越来越强烈的反斯大林主义思想轨迹,我们就可以理解多年来他向保守主义的转变了。例如,在二十世纪七十至八十年代,博洛滕对大部分政治问题均采取某种保守的态度,因此,在整个这一段时间里,他认为苏联是东西方对立的国际紧张局势的主要制造者。他对苏联人严重的不信任感一部分来自他对共产主义的亲身体验,一部分来自西班牙和欧洲的许多前共产党人的证言。这些人大部分不是右派,相反,他们认为他们脱离的那个运动已经背叛了他们曾经参与的左派事业的真正理想和价值观。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期开始,博洛滕倾向于把苏联人以及为其辩护的西方自由主义左派看作这样一种意识形态专家,他们意欲打着共产主义理想的旗号掩盖历史真相并对苏联政权的极权主义行为视而不见。这是他努力揭露他们隐蔽的政治目的和颠覆性的宣传手段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那么,从这个意义上讲,博洛滕本人对共产党是什么人以及他们为了推进自己的事业可能干什么事的看法直接使他站在反对共产主义的冷战阵营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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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503 然而,因此断定他对历史的判断只不过反映了他本人的政治观点——他的对手一贯都是这样做的——并不符合事实。断言博洛滕根据一个关于共产党阴谋的完全虚构的论题解读了他多年来查阅的大量文献资料同样流于简单化并且因此歪曲了事实。正如我们所知,作为一名曾经在共和派控制区采访报道的新闻记者,博洛滕的亲身经历促使他撰写了他的西班牙内战史。弄清自己在西班牙所见所闻的复杂含义——后来他才意识到,西班牙内战的复杂性一直被共产党人的骗术所掩盖——的决心促使他更加深入地查找那个时期的档案文件。这需要用多年时间对各个左翼派别的内战参加者进行不计其数的会见采访,还要广泛搜集原始资料和第二手资料。此外,他对共和派政治生活的详细解读与西班牙左派肤浅的描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佛朗哥派出版的带有类似偏见的内战史中通常也可以看到这种肤浅的描述。因此,没有理由认为他对内战的一般分析以及对共产党人所起作用的重点分析是其冷战思维的反映。无论如何,假如博洛滕想用他的著作达到特定的政治目的,他有足够的机会这样做。例如,当博洛滕终于在一九六一年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西班牙内战史时,他处在表明其反共立场的理想地位,他可以宣称自己基于意识形态原因支持佛朗哥(反共的)独裁政权和所有强烈反对苏联的政权。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一部分原因是他内心同情共和派,另一部分原因是,考虑到其具有争议性的主题,他试图不惜任何代价写出一本建立在冷静的学术分析基础上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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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505 无论人们如何看待博洛滕对历史的判断,他的几本西班牙内战史不应被任何想要了解这场悲剧性冲突的人所忽视,这一点几乎毋庸置疑。未来的历史学家将会感谢博洛滕,不仅因为《西班牙内战》这样的著作再现了大量难以找到的文献资料,而且因为他对共和派政治生活的深入分析为他们——甚至为所有对这一主题感兴趣的人——提供了破解那些长期以来使西班牙内战迷雾缭绕的复杂而棘手的问题所需要的洞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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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507 乔治·埃森魏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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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509 [1]据后来成为欧内斯特·海明威妻子的女作家玛莎·盖尔霍恩说,弗林告诉她,他曾经作为“一名记者”去西班牙与法西斯主义斗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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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511 [2]引自博洛滕一九七八年寄给北卡罗来纳大学出版社的一封标明“个人资料”的信,这封信保存在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胡佛档案馆的伯内特·博洛滕文件集中。这句话还出现在胡佛档案馆博洛滕资料集的博洛滕简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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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513 [3]加布里埃尔·杰克逊回忆说,博洛滕一九五〇年告诉他,一九四〇年他(博洛滕)曾违抗过共产党人的意愿,起因是一个由他个人的共产党熟人组成的委员会要求租借他的公寓,作为准备暗杀列昂·托洛茨基的刺客的藏身处。这个故事与博洛滕自己所讲述的对这一时期的回忆有矛盾,它从未得到博洛滕本人的证实。见杰克逊,《胡安·内格林》,第330页和博洛滕与罗纳德·希尔顿的谈话,录音带3,现存胡佛档案馆。据博洛滕说,一九四〇年五月,行刺托洛茨基的企图引起公众的高度关注后,当他的共产党人朋友康斯坦西娅·德拉·莫拉经阿尔法罗·西凯罗斯指引与他联系时,他和第一任妻子格拉迪丝住在瓜达拉哈拉。莫拉想让博洛滕夫妇为卡洛斯·孔特雷拉斯的情人、意大利出生的摄影师兼模特儿和女演员蒂娜·莫代蒂提供住处,直到围绕此事出现的丑闻平息为止。可是,博洛滕不想被搅进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中,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担心自己(和格拉迪丝)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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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515 [4]在重塑博洛滕对共产党人的态度方面,内战期间担任共和派政府驻法国大使的左派社会党人路易斯·阿拉基斯塔因是这一时期具有独特影响力的人物。请特别参阅保存在斯坦福大学胡佛档案馆的博洛滕文件集中的博洛滕与阿拉基斯塔因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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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517 [5]《精心的伪装》(1961)一书的序言,见《精心的伪装》,第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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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519 [6]集中起来的这些资料后来将构成哈佛大学著名的约翰·W.布洛杰特西班牙内战活页文选集的核心部分,该活页文选创刊于一九八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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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9521 [7]一九四一年博洛滕就收藏他的部分资料第一次与胡佛研究所接触。关于胡佛研究所获得博洛滕的西班牙内战资料集的情况,见博洛滕一九四六年六月三日和二十四日与H.H.费希尔的通信、一九五三年六月九日与菲利普·T.麦克莱恩的通信以及一九四六年十一月五日的《今日斯坦福》。一九八三年,作为对其多年来继续向该资料集捐赠更多资料的表彰,博洛滕被授予胡佛研究所图书馆西班牙内战专项收藏的名誉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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