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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奥威尔毫发无损地度过了巴塞罗那为期一周的街头冲突,可回到前线后,他却陷入了深深的沮丧。自己年轻的苏格兰朋友鲍勃·斯迈利遭到逮捕并被投入监狱的消息令奥威尔心烦不已。不过,始终令他关注的还是大局。“不论从什么角度看,”奥威尔写道,“前景都令人沮丧。但这并不代表共和国政府不值得人们为之战斗,以对抗业已成熟的佛朗哥和希特勒赤裸裸的法西斯主义。无论西班牙未来的战后政府过去犯下过什么样的错误,我敢肯定,如果是佛朗哥篡权成功,他的政权都将做得更糟。”[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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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威尔所属的民兵部队正驻扎在韦斯卡城外的前线,离敌方阵地距离约500英尺。国民军部队所处的地势更高,这使POUM战壕突出的一处转弯危险地暴露在敌人狙击步枪的火力之下。奥威尔负责监督哨兵的轮岗,其中一名哨兵是他的美国同志哈里·米尔顿。奥威尔会在每天早晨5点出现在岗哨。根据米尔顿的说法,奥威尔的身高本来就达到了六英尺三英寸——在战壕战中,这非常危险——他还总是不顾后果地伸出头,将脑袋露出战壕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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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观察力即便在此时也仍旧发挥着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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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弹击中的整个体验可以说非常有趣,我认为值得对其详细描述一下……粗略地说,那感觉就像是位于一场爆炸的中心一样。我就像是被……让人炫目的闪光包围着,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没有痛感,只是强烈的震动,就像你碰到电插座时的感觉一样;随之而来的还有彻底的虚弱感,就好像被痛苦折磨得什么都没剩下。眼前的沙袋在迅速地后退。我猜要是被闪电击中的话,感觉应该和这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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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扶我躺下……这时,有人拿来了一副担架。一听说有颗子弹径直贯穿了我的颈部,我就很自然地觉得自己已经完蛋了……肯定有那么两三分钟的时间,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这同样很有趣——我是说,了解到在这样的时刻你自己的所思所想很有趣。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我的妻子,普普通通的想法。我的第二个念头,是对不得不离开这个归根结底很适合我的世界感到强烈的憎恨……这愚蠢的不幸让我很愤怒。完全没有意义!我甚至不是在战场上被干掉,而是死在了这样一个飘荡着腐烂气味的战壕一角,全都是因为自己一时大意![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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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尔顿剪开了奥威尔的衬衫,四个男人将他抬到了1.5英里半之外的救护车那里,救护车将他送到了一座设在一间小木屋的急救站。很快,两个和他同一连队的朋友现身,要走了他的手表、手枪和手电筒——全部都是紧缺物资。几天之后,奥威尔发现自己正在一列开往位于巴塞罗那以南、坐落在地中海海岸上的塔拉戈纳(Tarragona)的伤员专列上。列车到站时,另一列火车刚好出站,满载着来自意大利的国际纵队志愿兵开赴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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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拥挤到了极点,野战炮不断撞击着,在开放式车厢上来回晃动,它们周围同样簇拥着人群。我对那列火车在夕阳下驶过的画面的记忆尤为深刻;一个接一个从车窗中浮现的面目模糊的笑脸,长长的倾斜的炮筒,猩红色的围巾在风中飘动——所有的一切就在松绿色大海背景的映衬下,从我们旁边缓慢地滑行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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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列车经过时,那些身体状况尚可支持站立的人在车厢间来回移动,为意大利人喝彩。一根拐杖被伸出车窗来回挥舞着,缠着绷带的前臂做着共产主义式的行礼。一切就像一幅战争的讽刺画;鲜活的生命被火车骄傲地运往前线,残废了的人们则在缓慢滑行的火车上,开放式货车厢上的大炮还是像往常一样让他们怦然心动,唤醒了他们心中那虽然有害但无法舍弃的情感:战争毕竟是光荣的。[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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