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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共和军部队撤退频率的不断增加,以及恐慌情绪的持续发酵,纽盖斯的日记变得越来越简略,篇幅越来越短。日记里有些内容很可能是他后来补充上去的。他不再记录日期,有时候,他会在日记里将自己称作“司机[24]”。此时他已将自己武装了起来。在一个镇子里,主街道上“挤满了农民、马车、难民……大群丢掉武装的士兵,他们的头发被街上的尘土染得发白,挤在水井边上”。这样一场交通堵塞“使整条街充满了司机的咆哮、引擎的轰鸣和农民的叫喊声。教堂塔楼里的钟不停地发出刺耳的声响,警告人们敌军的飞机即将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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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车上装满了医疗队的护士。当车行驶在路上时,惊慌失措的平民和士兵会试图爬到车上来。“一个女人在路上跑来跑去,把手插进红色的头发里,大喊着法西斯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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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农民和丢掉枪支的士兵们跳到脚踏板上时,‘司机’的车身下沉到了车轮的铁制轮毂那里。底盘吱呀作响,让‘司机’意识到车子马上就要散架了。‘司机’用枪指向一个女人的腹部,她跳下车回到了路上。看到‘司机’手上拿着的枪,其他农民和士兵也纷纷从脚踏板上下去了。”[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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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队中无人知晓前线方位,反倒是前线一直在快速向他们进逼。当唯一的逃亡路线要经过一片对于队伍中的一辆大型救护车来说根本无法通过的区域时,为避免这辆车和其他设备落入国民军之手,他们将这些东西统统炸毁了。晚上,车队将所有前车灯关闭以防被国民军飞机发现,巴尔斯基医生则站在一辆救护车的脚踏板上,手里拿着手电筒,为纽盖斯在车辙纵横的泥土路上引导方向。当他们遇见小股逃亡的美国和加拿大士兵时,一并到来的还有流言:马德里陷落了,维也纳被600架纳粹飞机夷为平地,经过比利牛斯山的逃亡路线被封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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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奇幻电影中的场景一般,纽盖斯偶遇了来自巴塞罗那的一支游行乐队穿着整齐划一的60名成员,他们正将自己沾满尘土的乐器藏在路边的一处壕沟里。“这些音乐家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像一袋袋面粉一样被突然装上敞篷卡车,穿过整个加泰罗尼亚,然后被扔在这个没有平民、没有麦克风也没有听众的壕沟里。”[26]在另一次为鼓舞士气而进行的愚蠢尝试中,共和政府派出了两辆大卡车,后车厢里坐着两个人,腰部以下被埋在正被他们散发的传单里,而此时天上的飞机正在往下撒多得多的传单。“共和国的民兵们!军官们!司机们!工人们!农民们![27]……坚守阵地,以百当千……第五纵队散播谣言,说马德里被占领,巴塞罗那决定投降,这些都是假消息……寸土不让!抵抗就是征服!”[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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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半夜意识到自己迷了路,纽盖斯才终止了疯狂大逃亡。“司机害怕停下,害怕移动,害怕呼喊那许多他知道一定待在路两侧的山丘上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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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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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他偶遇了一名来自英国营的士兵,后者给了他一些米尔斯炸弹——一种手榴弹。纽盖斯以第三人称视角写道,过了一会儿,“他举起一枚米尔斯炸弹,拉开拉环,向朝着自己跑来的三个,五个,一共六个黑影扔了过去。他扑倒在地上,手榴弹的弹片和某些十分柔软和湿润的东西弹跳在他周围;随后,他跪在地上,掏出了另一枚手榴弹,拉开拉环,扔出去,蜷缩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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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起身准备回到车上时,一种想要去数数那些躺在地上、刚刚向冲过来的模糊身影有几个的欲望传遍了他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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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刚才的死者死而复生,还是又有一个法西斯分子向自己冲了过来,他不知道。但和刚刚那些人一样,这一次,向着自己左手的匕首直冲过来的影子同样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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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盖斯的皮面日记本中记载的另一段话看上去描述的也是同一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很明显,当晚纽盖斯的大腿上还中了一枚弹片。“杀死了三个,五个,一共八个人,一个是用匕首,其他的是用手榴弹。是在晚上。也许要再杀几个。车子还在我手上。吃了树上掉下的橄榄。借着月光不好找。不知道我在哪儿。跟医疗队走散了。和步兵们在一起。一直在找队伍。那边就是队伍吗?全都混在一块了。非常、非常糟糕。伤口很疼。一定得往前走,不管去哪里。”[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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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atthews,Herbert L. The Education of a Correspondent. New York:Harcourt Brace,1946.,p.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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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erman Vessel Sails with Big Bomb Cargo,” New York Times,9 May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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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eft-wing neighborhoods:Laia Balcells,“Death Is in the Air:Bombings in Catalonia,1936-1939,” Reis 136,October-December 2011. Factories:see Fraser,Ronald. Blood of Spain:An Oral History of the Spanish Civil War. New York:Pantheon,1979.,p.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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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加莱阿佐·齐亚诺(Galeazzo Ciano,1903~1944),意大利贵族,墨索里尼的女婿,曾于1936~1943年担任意大利外交大臣等要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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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uoted in Beevor,Antony. The Battle for Spain:The Spanish Civil War,1936-1939. New York:Penguin,2006.,p.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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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atthews,Herbert L. The Education of a Correspondent. New York:Harcourt Brace,1946.,p.124;quoted in Thomas,Hugh. The Spanish Civil War. Revised edition. New York:Random House,2001.,p.785;Matthews,Herbert L. The Education of a Correspondent. New York:Harcourt Brace,1946.,p.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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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arch 1938,Martha Gellhorn Papers,Box 4,Folder 122.尽管并不全面,不过这封信的大部分内容都能在Gellhorn,p.59中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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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24 or 25 April 1938,Martha Gellhorn Papers,Box 4,Folder 122.这封信同样出现于Gellhorn,p.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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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oorehead,p.145.数十年后,盖尔霍恩这篇关于这一时期巴塞罗那的文章“The Third Winter”被收录进了她的作品集The Face of War(New York:Simon & Schuster,1959)。尽管该书在版权页上进行了说明,但这篇文章其实并没有出现在《科利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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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艾拉·格什温(Ira Gershwin,1896~1983),美国抒情诗人,代表作《好极了》《我找到了节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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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莉莲·赫尔曼(Lillian Hellman,1905~1984),美国著名左翼作家、剧作家。代表作品有剧作《小狐狸》《搜索之风》《秋天的花园》,回忆录《一个不完善的女人》《旧画翻新》以及《邪恶的日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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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达希尔·哈米特(Dashiell Hammett,1894~1961),美国作家,代表作《血腥的收获》《戴恩家的祸祟》《马耳他之鹰》《玻璃钥匙》《瘦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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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28 March 1938,Lerude,Warren,and Marion Merriman. American Commander in Spain:Robert Hale Merriman and the Abraham Lincoln Brigade. Reno:University of Nevada Press,1986.,p.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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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Neugass,25 February 1938,pp.248-249;1 March 1938,p.251;9 March 1938,p.256;and 10 March 1938,p.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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