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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史:向海而生的城市共和国 26 奥斯曼土耳其的威胁(公元1457—148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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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喊着“去!”,然而却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如果喊的是“过来!”,说不定会得到更亲切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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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意战斗。我们应当仿效摩西,当以色列人与亚玛力人作战时,他在山上祈祷。不管是在山顶还是在船首,我们都应当向主耶稣基督祈求,请他保佑我们的将士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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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上帝服务而离开了自己的教区和罗马教廷,将我们头发花白的虚弱身体交付给他的仁慈。他不会忘记我们。如果上帝没有让我们安全返回,那么他就会将我们迎入天堂,保佑他在罗马的圣座和他的新娘——教会——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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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463年,教宗庇护二世致枢机主教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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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457年10月30日夜里,帕斯夸里·马利皮耶罗首次穿戴上执政官的盛装,在环绕广场的游行中接受臣民的欢呼,他成了这个欧洲最辉煌国度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这个时期,整座城市恢宏壮丽,贸易正重新繁荣起来,而细心记录的国库账目看上去也比过去那些年更健康。威尼斯政通人和,安定的局势并未因为福斯卡里父子的不幸遭到严重动摇,一如既往地令文明世界的其他国度欣羡不已。正值此时,威尼斯共和国是一个具有广袤大陆领地的帝国,它的边界西至米兰,北抵阿尔卑斯山。东地中海的局势较为晦暗不明,但还未到必须立刻引起警惕的地步。四年半之前,君士坦丁堡沦陷于土耳其人之手,但在其覆亡前,威尼斯共和国就已经和苏丹达成了协议,协议的条件仍然非常友好。威尼斯商人自由贸易的权利得到了保障,他们只需缴纳百分之二的赋税;土耳其亦欢迎威尼斯的领事官员在奥斯曼帝国的土地上居住。简而言之,目前没有任何原因,能使威尼斯如今在地中海东部的商业活动不及它们在拜占庭帕里奥格洛斯王朝统治末期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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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穆罕默德二世可以满足于现状,停止军事侵略并且致力于巩固他伟大的征服成果,那么这种乐观的看法还不算所托非人。但是年仅二十五岁的苏丹并不餍足,他怀着传教士式的猛烈激情,深信自己身负神圣的指引,要将先知的言语传播到整个欧洲和更远的地方。同时,苏丹在潜意识里觉得,假如他放弃这令人难以抗拒、已经带给他如此大回报的军事推进行动,将会带来致命的后果。[202]受到奥斯曼土耳其直接威胁的基督教小国统治者们纷纷臣服,提出向土耳其支付年贡,并且尊奉苏丹为他们的主君,但是这些提议都被否决了,穆罕默德二世只对直接统治感兴趣。到了公元1462年,马利皮耶罗短暂且不值得注意的执政期终结之际,[203]尽管匈牙利的军事天才,杰出的武士匈雅提·亚诺什保住了重要的桥头堡贝尔格莱德,使它在之后五十年内继续掌握在基督徒手中,但年轻的苏丹在这一年已经消灭了独立的塞尔维亚最后的遗迹,掌握了爱琴海北部主要的岛屿。接着他挥师南进,首先驱逐了佛罗伦萨籍的雅典公爵,随后又击败了拜占庭帝国末代皇帝在伯罗奔尼撒半岛自封为领主的两个软弱兄弟,托马斯和德米特里·帕里奥格洛斯。两年后苏丹成为波斯尼亚的主宰,而威尼斯在达尔马提亚沿海的城市开始感到自己处在逐渐迫近的严重威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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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并非只有这些城市寄希望于里亚尔托,等待威尼斯的拯救。忧虑紧张的情绪笼罩着整个西欧,作为基督教世界最强大的海上国度,加之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威尼斯不可避免地成为土耳其进攻到来时最前端防线的一部分,同时显而易见地成为各国求助的对象。这些国家确实别无选择,热那亚在穆罕默德二世手下丢失了它在加拉塔的殖民地,此后又失去了黑海(如今苏丹将其变成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内湖)沿岸的贸易港口,已经放弃继续与土耳其人抗争。匈牙利在匈雅提去世后群龙无首,人心涣散,虚弱无力。至于神圣罗马帝国,它失去领土的速度就如同东边与其相抗的奥斯曼帝国攫取新领地的速度一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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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种程度上,威尼斯刻意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在土耳其侵略狂潮下保护弱小的形象,而且它发现这是一个相当成功的策略。这个策略使得它早在公元1356年便将科孚岛和平地收入囊中,在公元1388年得到纳夫普利翁和阿尔戈斯,公元1423年,共和国又从主动提出请求的当地领主手中接管了萨洛尼卡。尽管最后的这次吞并某种程度上并不令人愉快——当地在两年后爆发了断断续续的战争,一直持续到公元1430年这一地区在苏丹军队铁蹄下沦陷为止——但威尼斯仍然可以指出爱琴海地区还有许多主动寻求其庇护的殖民地,并且它们每一个都能为共和国提供丰厚的利益。然而,随着土耳其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具威胁性,威尼斯亦开始收缩气焰,打起退堂鼓。在弗朗切斯科·福斯卡里执政的最后几年,威尼斯两度拒绝涉入任何进一步的战争,而帕斯夸里·马利皮耶罗也延续了他前任的方针政策。[204]公元1459年9月,教宗庇护二世在曼图亚召开了一场基督教国家参与的大会,目的是组织一次全欧洲的十字军东征。威尼斯认为有必要让与会的国家想起他们六年前在君士坦丁堡被围攻期间不光彩的表现,因此这一次它宣称,除非所有的基督教国家统治者有志一同地准备参加这次十字军东征,并且根据各自的实力全心全意积极投入这项神圣事业之中,威尼斯才愿意参与。鉴于与会各国的代表们再一次明显表现出对东征缺乏热情和兴趣,这个条件显然是不可能达到的。教宗失望地离开了曼图亚,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打消自己的十字军东征梦。公元1462年,教宗对属下的一些枢机描述了他经历过的无眠之夜,他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愤懑不堪,又因为自己的无所作为而感到羞耻。第二年庇护二世宣布了他的新计划,他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205]在勃艮第公爵的陪同下亲自领导军队发动远征,为此,威尼斯需要提供一支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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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教宗邀请威尼斯加入他的新同盟的消息传到威尼斯政府要员们手中时,马利皮耶罗执政官已经去世了。接任者是克里斯托弗罗·莫洛,他是个比前任强有力得多的人物。莫洛已经上了年纪,但是他对十字军东征的热情跟他的年龄一样大,或许在庇护二世本人,以及莫洛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寄送给教宗,鼓励他采取行动的信件中,这位新执政官就已经鲜明地表露了他的同情态度。而莫洛的这些情绪如今也被他的大多数同胞共享。奥斯曼土耳其在过去十年进犯的速度之快、程度之深使得威尼斯的民意发生了剧烈的转变。大议会已经通过了一项决议,要与匈牙利结成反土耳其的同盟,如今它又对教宗的计划送出了热情洋溢的祝福。受到很大鼓舞的庇护二世再次致信莫洛执政官,建议他可以以个人身份加入十字军东征,同他和勃艮第公爵一同领导军队。“在这次事件中,”教宗写道,“不仅仅是希腊,亚洲和整个东方都遭受着恐惧的折磨……我们虽然只是三个老人,但上帝会因这样的组合感到欣喜。我们的三位一体会得到天国之上神圣的三位一体的帮助,让我们将敌人践踏在脚下。”议会以一千六百零七票赞成,十一票反对,十六票弃权的结果同意执政官加入十字军,而当数日后莫洛想改变主意时,他给自己找借口开脱的尝试被议会恼怒地驳回了,就像一位态度生硬的议员所说:“对我们来说,国家的尊严与福祉要比您个人的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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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来自威尼斯的支持是庇护二世收到的最后一则好消息。根据约定,远征军将于公元1464年夏从安科纳出发。但就在这年年初,米兰公爵吞并热那亚的行为严重扰乱了意大利的势力平衡,令整个亚平宁半岛处在忧虑不安的情绪下,因此可以确定,意大利大陆上不会再有国家为十字军东征分拨兵力。复活节时勃艮第公爵传来消息,最早到下一年他都无法离开。同时在罗马,教廷财力捉襟见肘,远征准备工作难以开始。据勃艮第特使回报,教廷的备战布置之糟糕为他们前所未见,而且只有两艘桨帆船准备妥当可以用于远征。尽管教宗对东征十分狂热,但是缺乏组织能力,他期待着大批全副武装、经验丰富的雇佣兵、骑士和步兵从欧洲各地源源不断地拥来,并且做好自掏腰包为十字军远征服务六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的准备。而事实上教宗发现,尽管他找来了许多可以被称作十字军的人,但是他们零零散散地进入城市,一贫如洗,无拘无束,全然是群无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众;这批人要求得到免费武装,要求饮食供养,还不打算在远征中为交通花一文钱。他们返回故乡(这是最好的结局),或者不走运地因为饥饿或瘟疫死在路上,而在罗马与安科纳,这些人成了城市的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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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雪上加霜的是,教宗的健康状况很快恶化了。然而老人的决心仍然十分坚定。在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之后,庇护二世决定再不继续耽搁。6月18日,他带着圣彼得大教堂的十字架出发了。老教宗首先在台伯河,随后又在乘坐轿子穿越亚平宁半岛的过程中与一群群组织零散、神色沮丧的十字军战士擦身而过,这些十字军战士抵达安科纳时,发现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供他们搭乘,于是只能伤心地返回故里。这样的景象令庇护二世难以承受,同行的教宗御医目睹了他的悲痛,只得请老人将轿子的帘幕放下,以免刮来的风损害他的健康。当教宗一行人最终抵达目的地后,除了老教宗本人外,所有人都明白庇护二世的十字军东征永远不可能实现了。两艘教廷准备的桨帆船已经停泊在港口,但是威尼斯许诺的船只却不见踪影,少数有经济支持的骑士们无事可做,滞留在城内观望事态发展,而其他绝大多数人放弃了东征的希望,纷纷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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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由二十四艘船组成的威尼斯舰队在8月12日出现在人们面前。教宗此时住在靠近圣西里亚克教堂山上的本地主教宅邸中,他让人们把自己搬到窗边,这样他就可以看到威尼斯的船只驶入海港。这时的庇护二世发着高烧,正迅速地衰弱下去。第二天,当克里斯托弗罗·莫洛前来问候时,他被告知教宗陛下已经病入膏肓,无法接待客人。莫洛对此的第一反应是教宗不想遵守他以个人身份领导十字军的承诺,于是他跟着装起病来逃避责任。不过很快,莫洛的医生从教宗的病榻边返回,告诉执政官,庇护二世不但真的身患重病,而且已经处在弥留之际。次日一个枢机主教代表团来到船上,通知威尼斯执政官教宗去世的消息。两天后,执政官带着舰队返回威尼斯,这次十字军东征终于胎死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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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无妨,在锡耶纳的皮科洛米尼图书馆的墙上,平图里乔描绘的画作中,庇护二世身在十字军东征的起点安科纳,城市的图景在他身后徐徐展开,位于山顶的教堂犹如冠冕,基督徒的舰队在港口集结,而莫洛执政官跪在他脚下。当然,这幅杰作是扭曲历史事实的产物。现代历史学家罗伯托·切西将这场远征评论为“皮科洛米尼一次可悲的蹩脚模仿秀”。庇护二世去世得正是时候,否则前往东方的远征一旦开始,无论他是否参与其中,十字军都会被土耳其人毫不留情地击溃,这只会为基督的事业的声誉带来损害,甚至令其彻底声名扫地。威尼斯人非常清楚这一点,那庞大却毫无结果的会议、无休止的拖延、虔诚的渴望和表达出的意愿无法支持任何有效的备战活动,还有他们不得不忍受的来自教宗特使贝萨里翁枢机的冗长说教,所有这一切对阻止土耳其人的进犯毫无用处。如果有什么能阻止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的铁蹄,那就只有一场倾尽全力、脚踏实地的世俗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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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遗憾的是,威尼斯与它的同盟匈牙利在公元1462年土耳其无故占据阿尔戈斯后发动的战争结果并不理想。在科林斯有着一道跨越地峡的巨大防御工事,这道墙长六里,高十二英尺,有着双重壕沟和一百三十六座塔楼。秋天的时候,驻扎此处的威尼斯海军总司令阿尔维塞·洛雷登雇用了三万人的军队驻守此地,但几个月后,土耳其人像折断一根火柴那样轻松地将他们击溃了。之后的数年中没有发生实际上的灾难,阿尔维塞·洛雷登的几位后继者——奥尔萨托·朱斯蒂尼安、贾科莫·洛雷登和维托·卡佩洛,还有陆军指挥官里米尼的西吉斯蒙多·马拉泰斯塔——偶尔会通过一到两场小规模的战斗征服几座岛屿,或是攻克一些沿海或山间的要塞,然而除了马尔维萨(莫奈姆瓦夏)在其领主托马斯·帕里奥格洛斯逃跑后将自己置于威尼斯的保护之下,并随后成为共和国重要的海军基地外,这些人没有取得其他能长久维持的战果。这几年内发生的事可谓是一段充满了盟友间糟糕的合作与指挥官钩心斗角、彼此妒忌的不光彩故事,在此期间军队中指令不行,将官坐失战机,彼此误解责备、互相攻讦。他们甚至连一次达成和平的笨拙尝试最终都没能实现,这很大程度上要归结于身在君士坦丁堡的佛罗伦萨与热那亚密探的阴谋诡计,他们热切希望自己的老对手继续内耗,白白浪费资源却徒劳无获。然而也正在此时,有一个人鹤立鸡群,脱颖而出,他既不是匈牙利人,也不是威尼斯人,二十五年来,这位阿尔巴尼亚首领斯坎德培英勇作战,从苏丹的魔掌下保卫他荒凉而多山的家乡,因此他被教宗授予了“基督的捍卫者”这个称号。直到他于公元1467年去世,斯坎德培都坚持作战抵抗土耳其军队,并且连战连捷。他死后,位于阿尔巴尼亚克鲁亚的要塞留给了威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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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坎德培去世后,抵抗土耳其人的事业前景愈发黯淡。此时万幸穆罕默德二世将他的注意力转向了东方,给了威尼斯暂时的喘息之机,但在公元1469年夏,君士坦丁堡和其他地方的威尼斯密探将令人不安的报告送到了里亚尔托。苏丹显然已经无法忍耐当下贫乏无趣、断断续续且并无决定性意义的小规模冲突,决心像灭亡拜占庭帝国一样一举消灭威尼斯的帝国,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筹划了一个规模庞大的联合行动,其中就包括派出自他即位以来花了十八年逐步组建起来的舰队,以及一支以苏丹为指挥官、拥有超过八万兵力的军队。如今这支舰队已经集结在加利波利,将从那里启航向西穿越爱琴海;而陆上军队则聚集在哈德良堡,准备穿过色雷斯南下进入马其顿和塞萨利,这两股力量将在这次行动的第一个主要目标会师,这个地方就是威尼斯的殖民地尼格罗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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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看来,似乎这拖延了六年的致命危机终于到来了。这几年来,威尼斯的船只、人力、财力与士气都消耗甚多,却没有得到任何成果。共和国如今疲惫不堪,也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如今土耳其人的威胁显然已不只是针对它,而是针对整个基督教世界,但其他基督教国家对此仍然毫无所觉,它们满足于让威尼斯替它们浴血奋战,并且对它的能力表现出充分的信心。威尼斯可没有它们这样的自信,但即便如此,它也必须进行战斗。于是满心厌倦的威尼斯共和国不得不提起劲儿来,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猛烈攻击。威尼斯政府当即宣布发行数额高达二十万杜卡特的新强制性公债,然后用这笔钱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武装了二十九艘桨帆船以及大批小型船只。超过一千名劳动力投入了军械库的新扩建工程,将其规模扩大了将近一倍。同时威尼斯在大陆领地上的城市被要求奉献出更多的钱财和物资:帕多瓦提供了三千杜卡特和五千蒲式耳的面饼,维罗纳提供两千杜卡特与五千蒲式耳物资,布雷西亚则献上四千杜卡特,提供总量达到八千蒲式耳的物资。威尼斯的大使们匆匆奔赴罗马,向继承庇护二世宝座的威尼斯籍教宗彼得罗·巴尔博,即保罗二世求助。大使们在教宗座前为威尼斯辩护,称威尼斯已经做了所有它能做的,为战争付出的人员、船只和金钱已经榨干了共和国的血。但是这远远不够,整个基督教世界需要起来给予威尼斯强力且迅速的支持。为此,教宗宣布所有起兵抗击土耳其人或是为抵抗土耳其人提供资助长达四个月者都可以获得大赦。然而保罗二世所能做的也仅限于此,欧洲诸国连手指都不愿动一动,威尼斯和它的帝国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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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估计那得有三百艘船,现在我认为应当有四百艘,海面桅杆林立,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森林。这听起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而它看上去也确实是一幅惊人的景象……他们划桨的景象十分壮观,划桨的速度也很快,是的,在只使用船桨的情况下他们的船不及我们的,但是在船帆的辅助下,以及从船只的其他方面看,他们的情况更优越,而且我相信,对方拥有更多的水手。对方船只差不多以五十艘为一小队,既有前锋也有后卫,而且每艘桨帆船都有随行的帆桨并用小艇。我敢发誓从第一艘船到最后一艘,那支舰队的长度应有六里。为了与这样强大的军队对抗,我认为我们至少需要一百艘极好的桨帆船,而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保证战斗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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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的执政者们应当展示出他们的魄力了。请将其他的事放在一边,将所有能搜集到的船、士兵、物资与钱立刻送来,否则尼格罗蓬特就要陷入极端危险的境地了。而假如它陷落,我们的东方帝国全境,包括邻近的伊斯特里亚,都会跟着落入土耳其人之手。因为到了下一年,土耳其人就会变得更强大,并且会在今年的胜利基础上变得更加大胆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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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摘录来自一封原文更长的信件,它由一位威尼斯桨帆船指挥官杰罗尼莫·隆哥在公元1470年6月中旬写成,从科孚岛寄给他的兄弟。[206]虽然根据隆哥的描述,威尼斯舰队在实力上大大落后于土耳其舰队,在7月中旬威尼斯海军总司令尼科洛·卡纳尔手下总共只能调动五十三艘桨帆船和十八艘较小的船只以及紧急从其他地方抽调来的几艘船,但此时威尼斯共和国无疑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卡纳尔从克里特岛出发,在斯基亚索斯岛附近停泊,这个位置距离尼格罗蓬特所在的岛屿与大陆形成的狭长海峡北端不到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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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格罗蓬特是威尼斯给优卑亚岛上原名为卡尔基斯(如今名为哈尔基斯)的希腊古城取的名字,然而这个名字渐渐用来指代整座岛屿,在当时,它是威尼斯在爱琴海最大且最重要的殖民地。尼格罗蓬特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之后的瓜分战果过程中落入威尼斯之手,公元1261年,随着希腊皇帝重新回到君士坦丁堡,它成为拉丁礼宗主教的东方牧座所在。之后不久,由于它的战略位置和土地面积,尼格罗蓬特成为爱琴海群岛上所有威尼斯殖民地的行政与司法中心、在这个地区享有巨大权力的总督的办公场所所在地,以及威尼斯爱琴海舰队的主要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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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格罗蓬特在地理上是一个奇妙的地方,虽然它毫无疑问是一个岛屿,但这个地方却从来没有被真正视为一个小岛。只要略看一看地图,就可以发现大海正在被此处狭窄海峡的两岸慢慢侵蚀,而岛屿探出的两个岬角最终在中间相遇。尽管在整条海峡中,尼格罗蓬特的海岸与大陆之间的平均距离差不多是十英里,然而在尼格罗蓬特城所在的位置,岛屿与大陆之间的距离就骤减至不到五十码。或许正是这奇妙的地势,使得这个地方要承受十分有力,偶尔还非常密集的猛烈潮水冲刷,潮水来势汹汹,速度极快,一天至少七次,从不同方向涌来。夹在尼格罗蓬特和大陆之间的尤里普斯海峡,自公元441年起,在它的最狭窄处就有一座桥横跨两岸,或许之后的威尼斯人正是以它来命名他们的殖民地的。[207]威尼斯人建造了一座带塔楼的小要塞来加强这座桥的防御,它坐落在水流中间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上,这样一来,海峡就可以有效抵御除了狂乱的激流之外从它这里通过的任何事物。而尼格罗蓬特城本身则被重兵把守,由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墙保护着,城内物资储备充足,已经准备好面对一场持久的攻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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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4日,土耳其舰队前锋进入了尤里普斯海峡南端,并且派遣一小支部队登上岛屿,驻扎在城外。差不多同时,伴随着他有史以来最谨慎周密的计划,苏丹率领着他的陆上部队抵达正对尼格罗蓬特的大陆海岸。接着,穆罕默德二世无视了现有的桥梁,命令他的建筑师们在其北方稍远一点的地方建造一座新的浮桥。六天后,浮桥完成,穆罕默德二世派遣一半的军队前往对岸开始攻城,剩下的一半则用于保护他的后方并且确保物资供应线的畅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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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格罗蓬特的威尼斯守军在当地居民的大力帮助下顽强地保卫城市长达三周,顶住了至少五次大型的攻击。但是穆罕默德二世搬来了与当年轰塌君士坦丁堡军事防御相同的火炮,它们冷酷无情地日夜轰击同一段城墙,到了7月初,显然在城墙上出现一个大缺口已经为时不远。关于尼格罗蓬特现状的消息设法传到了尼科洛·卡纳尔处,然而尼科洛是个谨慎的人,尽管威尼斯尽全力为他提供了一支舰队,但他依然停留在海峡北端不肯移动半步,即便到了此时,他看上去仍不愿采取行动。不过卡纳尔手下的军官们最终说服了他,他最终下令进入海峡,朝着土耳其人的桥梁和被围困的城市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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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刮起了顺风,潮汐的流向对尼科洛也有利。当船只开始加速,正如匈雅提在贝尔格莱德对土耳其军队所做的那样,威尼斯舰队看上去没有任何无法摧毁土耳其浮桥并切断其交通线的理由,而这样的操作也看不出有其他的目的所在。但是在最后时刻,卡纳尔还是失去了勇气。在等待他拯救的全城人目光下,他不顾手下的规劝,下令舰队调转方向,离开海峡撤离到安全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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