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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18 这段摘录来自一封原文更长的信件，它由一位威尼斯桨帆船指挥官杰罗尼莫·隆哥在公元1470年6月中旬写成，从科孚岛寄给他的兄弟。[206]虽然根据隆哥的描述，威尼斯舰队在实力上大大落后于土耳其舰队，在7月中旬威尼斯海军总司令尼科洛·卡纳尔手下总共只能调动五十三艘桨帆船和十八艘较小的船只以及紧急从其他地方抽调来的几艘船，但此时威尼斯共和国无疑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卡纳尔从克里特岛出发，在斯基亚索斯岛附近停泊，这个位置距离尼格罗蓬特所在的岛屿与大陆形成的狭长海峡北端不到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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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20 尼格罗蓬特是威尼斯给优卑亚岛上原名为卡尔基斯（如今名为哈尔基斯）的希腊古城取的名字，然而这个名字渐渐用来指代整座岛屿，在当时，它是威尼斯在爱琴海最大且最重要的殖民地。尼格罗蓬特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之后的瓜分战果过程中落入威尼斯之手，公元1261年，随着希腊皇帝重新回到君士坦丁堡，它成为拉丁礼宗主教的东方牧座所在。之后不久，由于它的战略位置和土地面积，尼格罗蓬特成为爱琴海群岛上所有威尼斯殖民地的行政与司法中心、在这个地区享有巨大权力的总督的办公场所所在地，以及威尼斯爱琴海舰队的主要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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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22 尼格罗蓬特在地理上是一个奇妙的地方，虽然它毫无疑问是一个岛屿，但这个地方却从来没有被真正视为一个小岛。只要略看一看地图，就可以发现大海正在被此处狭窄海峡的两岸慢慢侵蚀，而岛屿探出的两个岬角最终在中间相遇。尽管在整条海峡中，尼格罗蓬特的海岸与大陆之间的平均距离差不多是十英里，然而在尼格罗蓬特城所在的位置，岛屿与大陆之间的距离就骤减至不到五十码。或许正是这奇妙的地势，使得这个地方要承受十分有力，偶尔还非常密集的猛烈潮水冲刷，潮水来势汹汹，速度极快，一天至少七次，从不同方向涌来。夹在尼格罗蓬特和大陆之间的尤里普斯海峡，自公元441年起，在它的最狭窄处就有一座桥横跨两岸，或许之后的威尼斯人正是以它来命名他们的殖民地的。[207]威尼斯人建造了一座带塔楼的小要塞来加强这座桥的防御，它坐落在水流中间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上，这样一来，海峡就可以有效抵御除了狂乱的激流之外从它这里通过的任何事物。而尼格罗蓬特城本身则被重兵把守，由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墙保护着，城内物资储备充足，已经准备好面对一场持久的攻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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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24 6月14日，土耳其舰队前锋进入了尤里普斯海峡南端，并且派遣一小支部队登上岛屿，驻扎在城外。差不多同时，伴随着他有史以来最谨慎周密的计划，苏丹率领着他的陆上部队抵达正对尼格罗蓬特的大陆海岸。接着，穆罕默德二世无视了现有的桥梁，命令他的建筑师们在其北方稍远一点的地方建造一座新的浮桥。六天后，浮桥完成，穆罕默德二世派遣一半的军队前往对岸开始攻城，剩下的一半则用于保护他的后方并且确保物资供应线的畅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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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26 尼格罗蓬特的威尼斯守军在当地居民的大力帮助下顽强地保卫城市长达三周，顶住了至少五次大型的攻击。但是穆罕默德二世搬来了与当年轰塌君士坦丁堡军事防御相同的火炮，它们冷酷无情地日夜轰击同一段城墙，到了7月初，显然在城墙上出现一个大缺口已经为时不远。关于尼格罗蓬特现状的消息设法传到了尼科洛·卡纳尔处，然而尼科洛是个谨慎的人，尽管威尼斯尽全力为他提供了一支舰队，但他依然停留在海峡北端不肯移动半步，即便到了此时，他看上去仍不愿采取行动。不过卡纳尔手下的军官们最终说服了他，他最终下令进入海峡，朝着土耳其人的桥梁和被围困的城市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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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28 此时刮起了顺风，潮汐的流向对尼科洛也有利。当船只开始加速，正如匈雅提在贝尔格莱德对土耳其军队所做的那样，威尼斯舰队看上去没有任何无法摧毁土耳其浮桥并切断其交通线的理由，而这样的操作也看不出有其他的目的所在。但是在最后时刻，卡纳尔还是失去了勇气。在等待他拯救的全城人目光下，他不顾手下的规劝，下令舰队调转方向，离开海峡撤离到安全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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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30 这样一来，尼科洛·卡纳尔就亲手决定了尼格罗蓬特的命运。他的行为对守城者来说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他们被威尼斯来的援军抛弃了。城内的军民继续抵抗，但是他们的斗志已经被绝望消磨去许多。第二天是7月12日，苏丹的军队攻入了破损的城墙。即便如此，尼格罗蓬特的抵抗也还没有完全结束，街道被酒桶和树干堵住，土耳其人不但要面对从屋顶冰雹般砸向他们的瓦片，还有从头顶窗口倒出的大量生石灰和沸水。于是土耳其人采取了残忍的报复行为，城内居民不分男女老幼均被虐杀，到了夜里，整座尼格罗蓬特城只有少数人还活着。尼格罗蓬特总督保罗·恩里佐藏身于一座塔楼内，他提出的投降条件是土耳其人不砍他的头，穆罕默德二世履行诺言，以腰斩的方式处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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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32 尼格罗蓬特沦陷的消息正如预期的一样在威尼斯造成了恐慌。随着这座城市的沦陷，在长达一百二十里的岛屿沿线上，城堡接二连三地被攻克。从此这个爱琴海上最大、水域最为广阔的港口拒绝让威尼斯船只进入，而且它也成为土耳其人攻击临近其他较小殖民地的跳板。定期来往于希腊本土和达达尼尔海峡的商人们未来只能取道伯罗奔尼撒半岛西南角，那里的科罗尼和迈索尼是仅有的两座可供他们装卸货物的港口。而爱琴海群岛中那些岛屿殖民地的地方政府被一举废除，它们是唯一可以对当地争吵不休的本土统治者进行一定控制的权力机关。但尼格罗蓬特的沦陷所造成的最严重影响体现在整个东部地中海的情绪与士气上。如果这颗威尼斯海洋帝国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都可以在一个月内被土耳其轻松残忍地攫取，那么剩下的地方还有什么全身而退的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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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34 威尼斯元老院对此召开了紧急会议；在里亚尔托，商人们颤抖着计算损失；在莫洛沿岸，人群等待着任何一艘能带回尼格罗蓬特死难者或者幸存者消息的船只抵达。整座城市笼罩在哀悼的气氛中，威尼斯组建了一个调查法庭来弹劾尼科洛·卡纳尔，同时新的海军总司令彼得罗·莫切尼戈奉命接替卡纳尔，将他戴上镣铐，押解回威尼斯受审。我们从资料中知道，卡纳尔当即接受了一切。“我在这儿就是为了服从一切你们准备对我做的事。”他这样喃喃自语。10月19日，在他的儿子与秘书的陪同下，尼科洛·卡纳尔到达了威尼斯，当即锒铛入狱。在随后举行的审判中，针对他的六个罪名都被判成立，其中就包括在土耳其人最初的攻势中保卫尼格罗蓬特不力；当他的舰队以十五海里每小时的速度进入海峡时，在本可以摧毁土耳其浮桥的情况下选择撤退；以及当敌人的舰队洗劫城市后离开之际不动一刀一枪，作壁上观。很多人因为比这轻的罪名被判处死刑，但令人惊奇的是，尼科洛·卡纳尔受到的唯一处罚是被流放到距离威尼斯只有三十英里的波尔托格鲁阿罗，同时他还被处以五百杜卡特的罚金，就任海军总司令时期的薪水和支用开销也都全部被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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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36 显而易见，元老院通过这一裁决时，加入了不少法外容情的考虑。卡纳尔在之前已经为国家服务了三十年，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活跃在外交而非军事领域，作为一位具有高度教养的博士和议员，尼科洛·卡纳尔在他人看来是一个实干家。因此如果要追究尼格罗蓬特陷落的罪责，那么指派他担任他并不能胜任的工作的首要人物至少应当承担一部分责任。不管如何，不必遭到叛国罪的指控（他很有可能获得这样的罪名），对卡纳尔来说无疑是件幸运的事。假如他被指控叛国，他就要面对四十人议会和十人议会，我们也可以确定，他最后得到的惩罚也会与史实截然不同。事实上这之后不久，十人议会的成员就将他们对判决结果的不满记录在案。当回复为尼科洛·卡纳尔求情的教宗时，他们在书信中认为卡纳尔一案“并不是根据正义和公理，而是本着同情与宽大为怀的心理，考虑到这一点，或许可以认为他［卡纳尔］是无罪的；但是他的错误所带来的不幸不只降临在威尼斯，还降临在整个基督教世界的头上，因此当下的这个判决已是过分宽大，他应当对此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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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38 不过尼科洛·卡纳尔对他在流放地的生活并不满意。时至今日，波尔托格鲁阿罗仍然是一个阴郁惨淡且平平无奇的小镇，在十五世纪，这个地方或许只不过是通向的里雅斯特的道路边上一小群不起眼的房子。卡纳尔被自己深爱的城市驱逐，含羞忍辱独居在此，如果没有这次充满讽刺意味的命运转折，他或许仍然可以跻身威尼斯最尊贵、最受人敬重的市民之列，在威尼斯度过余生。这样看来，卡纳尔大概会常常希望当初那些曾与自己共事的议员们对他少施与一些仁慈。然而他期盼已久的死亡在十三年后才姗姗来迟，公元1483年5月，尼科洛·卡纳尔终于得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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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40 克里斯托弗罗·莫洛执政官于公元1471年11月9日去世，被安葬在他主持修建的圣约伯教堂圣坛内一块精美的墓石下。[208]他九年的执政生涯并不是一段愉快的时光，从一开始，奥斯曼土耳其的威胁带来的阴影就高悬在他们头上，好像一片雷雨云。莫洛执政官承担了教宗庇护二世不幸的十字军东征带来的一部分耻辱，但随后尼格罗蓬特的灾难则让他遭受了更多。从个人的角度，莫洛从未受到大众的欢迎，他身材矮小，其貌不扬，面容因为明显的斜视而变形；在性格上，莫洛有着虚伪和睚眦必报的坏名声，而尽管他有不少捐助教会的善行，却仍被认为是个贪财好利的人。而且克里斯托弗罗·莫洛执政官是威尼斯史上首位在承诺书中摒弃了传统上惯于指代这个国家的“威尼斯共和国”，以所谓的“自治政体”（Dominium）或“领主统治”（Signoria）代之的人，尽管这一决定并非莫洛的责任，却无疑是他的不幸。虽然远在莫洛出生之前，威尼斯最后一点真正意义上的民主政府残余就已经消失，但国家的名称是在此时按照现实情况发生了变化，威尼斯民众不会对此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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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42 莫洛的继任者尼科洛·特隆与他的前任产生了鲜明的对比。他身材高大，面容粗鄙，并且口吃，通过在罗得岛经商获得了巨额的财富。特隆蓄着一把在当时的威尼斯并不流行的长须，以此来纪念他在尼格罗蓬特罹难的爱子。不过新任执政官个人的哀悼表现并没有令那些奢侈的用来庆贺他就职的传统娱乐活动停止，当然，这些活动并不能粉饰太平，也不能掩盖威尼斯再度处于破产边缘的事实。近来，为了抗击土耳其人的进犯，威尼斯每年都要花费一百二十五万杜卡特的巨款。政府颁布了一道法令，要求所有包括执政官在内收入较高的国家官员都必须接受大幅度减薪，在海军中服务的官员减薪二分之一，在陆上工作的官员收入则降为原先的三分之一，这些人对此毫无怨言，充分体现出了威尼斯臣民们的忠诚与爱国热情。至于那些不受雇于政府机构的威尼斯人，他们需要缴纳的财产税比以往又增加了百分之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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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44 多亏有上述政策，威尼斯才得以继续战争。失去尼格罗蓬特，至少使得一些欧洲统治者们暂时从麻木不仁的状态中醒来，其中为首的是新任教宗西克斯图斯四世，他和那不勒斯国王斐迪南共同派遣了一队桨帆船，去援助莫切尼戈的舰队。公元1472年夏，麾下共有八十五艘船（其中包括三艘由罗得岛医院骑士团派出的船）的莫切尼戈对土耳其领海发动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他指挥军队洗劫了安塔利亚、士麦那、哈利卡那索斯和其他几个位于小亚细亚沿海的港口。斐迪南手下的一名军官甚至成功纵火焚烧了穆罕默德二世在加利波利的海军军械库，尽管之后他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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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46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小规模胜利对战争的走向并不能起到重大作用，但是胜利的战报对尼格罗蓬特的灾难之后威尼斯人饱受创伤的精神状态无疑是一剂强心针。至于威尼斯从中更有利可图，也更具有战略重要性的，是两年后共和国军队在安东尼奥·洛雷登率领下，赢得了阿尔巴尼亚重要城市斯库台[209]保卫战的胜利，由于威尼斯人英勇奋战，土耳其人最终被迫放弃围城撤出该地区。事实上当土耳其军队这么做的时候，斯库台的居民们也已是强弩之末，就在敌军消失在山间的那一刻，差不多全城的人都冲出城门，奔向布纳河饮水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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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48 尽管战争尚未结束，威尼斯这一方却赢得了一个缓和局面的宝贵机会，就在这年11月，威尼斯、佛罗伦萨和米兰三方政府在一份联合声明中重新确认了二十年前达成的三方同盟，同时保证在接下来的二十五年内维持这一同盟并保卫意大利诸城邦国不受一切外来攻击的侵害，此外，这三个国家还求得了那不勒斯国王与教宗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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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50 特隆执政官死于公元1473年，而就在圣马可大教堂为庆祝斯库台大捷举办感恩弥撒后不到十四天，他的继任者尼科洛·马尔切洛也跟着去世了。[210]事有凑巧，马尔切洛去世时，彼得罗·莫切尼戈正结束了为期四年的海军总司令生涯（在威尼斯海军史上，他创下了不间断指挥时间的最长纪录）返回威尼斯。考虑到他的赫赫战功，莫切尼戈毫不意外地坐上了虚悬的执政官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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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52 随着对土战争暂停，以及威尼斯在对塞浦路斯政策上接连取得的胜利（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它的新任执政官[211]），如今在彼得罗·莫切尼戈治下的共和国，情况明显比过去的那一段时间要好得多。但且不管四年前政府采取的紧急措施，威尼斯的国家资金仍然处在一个令人不安的低水平。不过就在莫切尼戈就任后不久，国库因为一份意料之外的遗赠重新充盈起来，这笔财产来自威尼斯最后也是最声名显赫的雇佣兵首领，巴托洛梅奥·科莱奥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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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54 科莱奥尼同样被认为是最伟大的一位雇佣兵首领，当然，这个结论存在着一定的争议。他在伦巴第时，曾效力于卡尔马尼奥拉与加塔梅拉塔的军队，但他比卡尔马尼奥拉更有能力且更忠心耿耿，较之加塔梅拉塔则更为剽悍狡猾。他唯一的不幸是比上述这些著名雇佣兵首领晚出生了一代，因此没有多少机会让他扬名立万，成为军事领袖。科莱奥尼转战南北，足迹遍布意大利半岛，但是他参与的战争中具有深远影响且能够引起专家之外普通人广泛兴趣的则寥寥无几。因此，假如他后来没有担任威尼斯陆军指挥官长达二十五年，那么终其一生，科莱奥尼在历史上就不过是个次要角色，更无可能在公元1475年10月撒手人寰后，遗赠给威尼斯共和国不少于二十一万六千杜卡特的金银，以及价值大约相当于金银两倍的土地和其他各类财产。科莱奥尼慷慨地送出如此巨额财富的同时，提出一个交换条件，威尼斯要在圣马可广场上竖立一座他的骑马雕像作为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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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56 这不得不说是个大问题。对威尼斯人来说，在圣马可广场上立像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这样的特权，甚至连威尼斯的守护圣人，福音使徒圣马可都未曾享受过。诚然科莱奥尼曾经为威尼斯鞠躬尽瘁，忠诚可鉴，但正如所有的职业雇佣兵首领那样，他也曾效命于其他主君，甚至有几次站在与威尼斯为敌的立场上。更何况科莱奥尼出生于贝加莫，甚至都不能算威尼斯本地人。但另一方面，威尼斯人在此时无法拒绝这样一笔意外之财，于是他们最终想出的解决之道，可谓是彻头彻尾的威尼斯处事方式。因为不可能在圣马可广场上为科莱奥尼竖立雕像，人们选择让它矗立在圣乔瓦尼保罗广场上，位于圣马可学校的正前方。没人真心认为这样荒谬的诡辩花招能够令科莱奥尼的灵魂满意，尽管五百年后的人们观看这座雕像，认为它是韦罗基奥最引以为豪且最精良的骑马雕塑作品，我们也很难相信当年威尼斯人的这位施主会从心底里原谅他们的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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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58 科莱奥尼捐赠遗产后过了九个月，威尼斯人在公元1475年1月初，通过苏丹继母这一看似不太可能存在的渠道获得了进行和平谈判的提议。他们花了两天两夜中的大部分时间来进行讨论，大多数人认为穆罕默德二世在东方的主要竞争对手与敌人，土库曼统治者乌尊哈桑准备在任何可能的时候对苏丹发动大规模攻击的事已是众所周知；而波兰人和匈牙利人不久前刚组成了一个应对土耳其人进犯的同盟，也很可能会采取相似的行动；甚至教宗也在此时筹划着一场涉及全意大利的远征，因此他们反对和谈提案。然而莫切尼戈执政官对此有着更清晰的认识，他壮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与土耳其人作战，通过第一手经验，他可以对土耳其人的实力、士气、火力以及几乎无穷无尽的人力物力资源侃侃而谈。威尼斯已经持续与土耳其作战十三年，这期间它几乎是孤军奋战。它为此付出了巨额代价，失去了数不清的船只、大多数最优秀善战的水手和极有价值的海外产业。如今国库空虚，甚至没有现钱来支付薪水，而水手们已经不止一次站上执政官宫的台阶示威，要求支付拖欠他们的薪水。在这种情况下，拒绝去听土耳其方面提出的和谈条件是愚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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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60 于是理性的声音以极微弱的优势取胜，特使们按期前往君士坦丁堡，但是10月谈判破裂，战端很快重启，而就在此时莫切尼戈的继任者安德烈亚·文德拉明染上瘟疫，仅执政两年半就随其前任长眠在圣塞尔维教堂。[212]（莫切尼戈本人死于公元1476年2月，我们姑且刻薄地猜测，他只怕是难以消受美人恩，被蓄养为小妾的十个美丽土耳其女奴耗得油尽灯枯。[213]）战争重新开始后，利姆诺斯岛和位于克鲁亚的阿尔巴尼亚要塞很快落入土耳其人之手，接着土耳其军队再一次包围了斯库台。更令人忧虑的是，数队不属于正规军的土耳其骑兵在弗留利地区活动猖獗，活动范围远到利文扎河畔，他们破坏当地乡村，在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他们离威尼斯如此之近，以至于在圣马可大教堂的钟楼顶上，可以清晰地望见受害村庄燃起的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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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62 不过此时事态又有一项新变化，虽然它与土耳其无关，但同样对意大利的未来关系重大。公元1478年复活节，在佛罗伦萨大教堂内，洛伦佐·德·美第奇和他的兄弟朱利亚诺遭到刺杀。朱利亚诺当场死亡，奇迹般侥幸逃生的洛伦佐事后采取了迅速且血腥的复仇行动。他非常清楚这场刺杀是由他的敌人帕齐家族、比萨大主教和教宗西克斯图斯的侄儿们共同策划的，他也同样知晓教宗亦秘密支持这个阴谋。因此他不但把刺客全部公开处决，还将大主教吊死在宫殿的窗外，教宗的一个侄儿，十八岁的枢机主教拉法埃莱·里亚里奥也被投入监狱。教宗在盛怒之下将洛伦佐逐出教会，并且禁止了全佛罗伦萨的宗教活动。威尼斯和米兰对佛罗伦萨表示支持，而那不勒斯的斐迪南则站到教宗一边，数周之内，亚平宁半岛再度陷入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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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64 从历史的角度看，这样同室操戈、两败俱伤的战争在意大利历史上已经多到叫人觉得压抑，而这场持续不到两年的战争后续的影响，也并不比绝大多数它的同类更重要。然而对所有相关方面来说，无论是欧洲人还是土耳其人都从中明白了一点，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意大利诸城邦不可能再联合出征，来阻止奥斯曼土耳其的入侵了。不过从另一条战线来看，种种迹象表明近期也不会再有新一轮的攻击了。随着克鲁亚沦陷敌手，斯库台在劫难逃，弗留利在两年之内被摧毁了两次，公元1478年5月，前一位莫切尼戈执政官的兄弟，乔瓦尼·莫切尼戈从文德拉明执政官手中接过了执政官的权柄。此时的威尼斯看不到任何前途，只能目睹自己的状况慢慢恶化，于是它决心不再继续与土耳其交战。威尼斯最终与穆罕默德二世在公元1479年1月24日签订和平协议，其条款比起它三年前拒绝的那一份要苛刻得多，[214]不过此时威尼斯已经别无选择。它被迫放弃了对尼格罗蓬特和利姆诺斯岛以及大多数希腊本土产业的所有权，此外，它还失去了除杜拉佐周边地区外差不多整个阿尔巴尼亚，不过即便是杜拉佐，威尼斯也只多控制了它几年。令人惊讶的是，纳克索斯岛上的威尼斯公爵们被继续允许在基克拉迪群岛独立存在。同时威尼斯被获准重新在君士坦丁堡指派一位市政官，来对其同胞行使传统的管辖权，但是这项特权和威尼斯人在土耳其海域进行贸易的权利一样，需要以每年支付一万杜卡特的代价来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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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2566 所有这些条款都让威尼斯蒙受耻辱，更雪上加霜的是它还要承受其他意大利与欧洲邻居们的轻蔑和怒火。这些国家无力或者不愿付出一定努力来抵抗土耳其的事实并不能减少它们对威尼斯怒气冲天的抗议，在抗议的内容中，这些国家直呼威尼斯人为叛徒。而最令威尼斯恼怒不已的，是这年稍晚时候土耳其人的表现。他们占领了包括伊萨卡岛、凯法洛尼亚岛、赞特岛和莱夫卡斯岛在内的爱奥尼亚群岛，又在公元1480年初登陆阿普利亚，攫取奥特朗托并野蛮残忍地对待当地居民，在接下来的十三个月中将这座城市变成一座繁盛的基督徒奴隶市场，威尼斯目睹这一切发生，但它却无能为力。而在奥特朗托的悲剧中，威尼斯甚至被指控与土耳其人沆瀣一气，作为对那不勒斯国王斐迪南（他的国土范围包括整个南意大利）近来与它交战的残忍报复。此外，还有一些更荒诞的揣测。诚然，如果威尼斯不与土耳其缔结和平协议，土耳其人或许不会采取这些军事行动，但同样不能否认的是，威尼斯是在得不到西方世界任何支持的情况下，不得已才与敌人媾和。在这次事件中，土耳其人的登陆在威尼斯引起的恐慌与在那不勒斯别无二致，并且它也有充分的理由做出如此反应。但是威尼斯共和国方面对此采取任何主动干涉都无济于事，它们只会重启战端，这是威尼斯再也无法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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