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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7年7月25日,普利亚公爵威廉在回萨莱诺的路上去世了,享年30岁。深爱着他的妻子盖特尔葛丽玛(Gaitelgrima)剪下自己的长发,放在他的遗体上。随后他和父亲一样,被放入一个古代的石棺,被安置在主教座堂中。④和罗杰·博尔萨一样,威廉作为一个普通人似乎非常受欢迎,憎恨诺曼人以及他们所代表的一切的伦巴第史家贝内文托的法尔科(Falco of Benevento)为我们留下了一则感人的记载,谈到成群的萨莱诺居民来到宫殿,最后一次看看他们的统治者,他受到的哀悼比之前任何公爵或皇帝都多。但是威廉的行为配不上他的名字和宝座,随着他的去世,繁盛一时的普利亚公爵领黯然走到了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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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的时候和他活着的时候一样缺乏能力。这是因为,他含着最后一口气对卡西诺山、拉卡瓦修道院和其他喜爱的机构进行遗赠时,无论是不是故意的,他好像忘记了正式确认让罗杰继位的承诺。他在遗嘱中确实没有提这个问题。更糟的是,他急切地想取悦所有人,因此在别处也做出了类似的承诺。按照一份报告,⑤垂死的公爵出于虔诚,将所有的地产都赠予罗马教廷,以为他的遗赠活动画上圆满的句号。伟大的“海外”史家提尔的威廉记载,威廉公爵在1126年前往圣地之前与博希蒙德二世订立了一份协议,按照协议,如果先去世的那位没有子嗣,其领地就属于另一位。因此,罗杰在堂兄弟去世后发现自己没有按照期望成为南意大利唯一的、没有争议的继承者,却只是数位争夺者中的一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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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此时,博希蒙德仍远在他处,无法制造麻烦。但是教皇霍诺留二世⑥很难被忽略。因为在60多年里,自亚历山大二世发现让罗贝尔·吉斯卡尔与卡普阿的里夏尔彼此相争能从中渔利之后,教皇的政策一直就是不让诺曼人联合起来。霍诺留出身卑微,但是颇有能力,他充分意识到,如果允许西西里伯爵控制其堂兄弟的领地,就会把有影响力的、顽固而有野心的统治者带到教皇国的门口,从而带来危险。此外,作为整个南意大利的宗主,他无须对威廉公爵的遗产提出自己的主张。如果他能证明罗杰的继承权是无效的,普利亚公爵领就会自动属于教皇。他也相信自己可以获得诺曼贵族们的支持,有一些贵族已经趁威廉公爵去世正式宣布了他们实际上长期以来享有的独立地位,还有许多贵族决心阻止西西里伯爵用坚定而有力量的双手重组普利亚公爵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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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知道,要对付这样的敌手,最好的做法就是在教皇及其盟友面前摆出既成事实。他在8月初迅速召集一支由7艘船组成的舰队,赶到萨莱诺。萨莱诺待他很冷淡。人们普遍为威廉的死而悲伤,却并不妨碍一个反诺曼人的集团控制整座城市,反诺曼人的集团对罗杰关上了城门。罗杰的发言人声称,他前来告诉他们,他的主人是为和平而来,是为了获得由前任公爵亲自确认的公爵领继承权而来。萨莱诺人则简单地回复说,他们已经在长时间内受够了诺曼人的统治,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了。但是伯爵不会接受“不”的回复。日复一日,他以冷静的意志重申自己的要求。气氛越来越紧张,城市的长老们开始还很礼貌,后来也心生敌意。但是,即使罗杰的一位主要谈判代表被萨莱诺暴民杀害,他还保持着冷静。他的船一直停在城市附近,稳稳地停泊在海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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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的耐心得到了回报。他不久设法与城中大主教罗穆亚尔德所领导的亲诺曼派秘密取得了联系,大主教一方最终说服了拒不服从的市民们投降,因为投降是迟早的事。在当时的环境下,萨莱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独立,而现在伯爵准备提供有利的条件,而不是像半个世纪前他叔叔占领该城时那样冒险围城,此时的明智选择肯定是协商谈判。所以,萨莱诺人在第10天派人去谈判。他们承诺,接受罗杰为他们的公爵,但有3个条件:一、要塞和城堡要掌握在他们手中;二、他们永远不参加距离萨莱诺有两天以上路程的军事义务;三、不经过合理的审判,不得关押任何萨莱诺人。罗杰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他接受了条件。城门开启,罗杰安排了入城仪式,由传统上为萨莱诺的王公主持即位仪式的卡帕奇奥(Cappaccio)主教主持,主教为罗杰施涂油礼,使他成为普利亚公爵。这是一次几乎没有流血的胜利,一次耐心和外交的胜利——这是罗杰最喜欢的方式。随后,阿马尔菲也立即以同样的方式屈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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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阿里菲(Alife)伯爵雷努尔夫,也就是罗杰的同父异母姐姐玛蒂尔达的丈夫,匆匆往南去迎接他的妻弟,承诺支持罗杰。他想要的回报,就是附近的阿里亚诺(Ariano)伯爵的宗主权。这个请求很适时,阿里亚诺伯爵约尔丹是迫害威廉公爵的人,他在前一周就被杀死了,而且他的儿子也无力抵抗。罗杰不想看到雷努尔夫,他有充分的理由不信任雷努尔夫,但他又需要后者的帮助,所以他同意了。这是一个会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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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诺留教皇正在贝内文托密切注意事态的发展,罗杰取胜的消息让他措手不及,但他还是做出决定,向位于萨莱诺的罗杰送去消息,正式禁止他接受公爵之位,否则就将他逐出教门。他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因为在他抵达的两天之后,罗杰就率领400名骑兵出现在贝内文托城外。这是他在一周之内让教皇第二次吃惊了,但是现在罗杰自己也很吃惊。他之所以会去贝内文托,似乎是要回应城内的一些支持者的消息,该消息祝贺他继承公爵之位,并向他表达了良好祝愿。这或许鼓舞了他,使他认为这个教皇势力在南方的前哨站也会为他所有——霍诺留居然还在宫殿里,这必定让他有些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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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心想教皇还有可能承认他,所以没有必要挑战教皇。但是霍诺留和萨莱诺的居民不一样,争论、承诺和贿赂都无法打动他。如此一来,在贝内文托拖延毫无意义。罗杰命令站在他这边的当地贵族骚扰贝内文托及附近的地区,以拖住教皇的军队,直至得到下一步指示,然后他自己带军队出发前往特罗亚。特罗亚是普利亚的门户,也是诺曼人最早在意大利取得胜利的地方之一,他经过这里到达梅尔菲,也就是他新得的这块公爵领在将近一个世纪之前开始那段不明朗的历史的地方。他骑马前进时,必定凝视着蹲伏在普利亚平原远处暗色的加尔加诺山,大天使山洞就藏在山的深处。罗杰可能是听着马拉泰拉笔下的历史故事长大的,他第一次看到这块熟悉的土地后,可能就坚信,只有他才是将要统治这里的人。在他路过的城乡,当地人民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他继续沿山脚向东南前进,到处都是向他效忠的欣喜之人。8月底,他带着一群主教、贵族和要人,包括他的两位埃米尔——克里斯托都卢斯和安条克的乔治,到达蒙特斯卡廖索。他在忠诚的卡拉布里亚缓慢前进,最后到达雷焦,他的卡拉布里亚臣民在此庄严地对他效忠。冬季来临之前,他回到了西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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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在整个公爵领接受的接待之温暖出乎他的意料,他离开萨莱诺时,认为自己的位子已经很稳固了。只有教皇还在对抗他,用不了多久,教皇肯定也会看清大势。就算教皇不屈服,他在南意大利哪怕一个强大的盟友都没有,能成什么气候呢?所以罗杰肯定想好了,否则他绝不会冒险回到西西里而把此地留给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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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闪电般的进展给他提供了意想不到的优势,但是这么快的速度也裹挟着危险。他停留过的城镇,还有在他所到之处拥有领地的贵族,均没有机会观察情况,也没有机会彼此相商。所以他们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有下定决心,他们实际上只是被迫对罗杰的要求做出口头承诺而已,他们知道,在得到教皇的承认之前,他们的封臣义务是无效的。罗杰则带着成功的喜悦,选择相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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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诺留的步伐慢了下来,罗杰的支持者在贝内文托周围进一步阻碍了他,但是他在寻找支持者上面却没有浪费时间,到10月底,他已经联合了南部的主要贵族来支持自己,这些人有:巴里的格里莫尔德,孔韦尔萨诺的亚历山大、罗贝尔、坦克雷德,安德里亚的杰弗里,阿里亚诺的罗杰,还有罗杰的姐夫阿里菲的雷努尔夫——他刚在两个月之前向新公爵宣誓效忠。同时,特罗亚居民在他们的主教威廉⑦的领导下,已经改变了立场。可憎的霍诺留一行11月在特罗亚集合,这些人的背叛和不忠由来已久,他们在教皇面前庄严地结盟,宣布反对篡位者。数周以后,他们的势力得以增强:卡普阿的罗贝尔二世投向教皇,他刚刚继承其父的亲王之位,并于12月30日加冕。法尔科告诉我们,罗贝尔二世是一个孱弱的人,“因为体质柔弱,所以他无法承担劳动或艰苦之事”。但是霍诺留大喜过望,他想重新恢复普利亚和卡普阿之间的势力平衡,决心充分利用这个机会。法尔科简洁地指出,霍诺留在贝内文托没有捞到什么好处,之后又亲自去卡普阿参加仪式。在卡普阿,他对着聚集起来的罗贝尔的封臣,发表了一次热情洋溢的演讲,滔滔不绝地历数罗杰的人对贝内文托人所犯下的暴行,然后宣布将伯爵革出教门,并宽恕所有拿起武器反抗罗杰的人。这场运动开始具备所有十字军运动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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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巴勒莫的罗杰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如同3年前在北非的事务一样,他再次低估了对手。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在意。即使教皇联军已经集结了军队,他还试图通过交出两座城镇(特罗亚和蒙特弗斯科[Montefusco])和一大笔钱的方式来收买霍诺留——这是他的典型做法。这些措施失败之后,他才开始认真备战,而且他也没有特别匆忙。直到1128年5月,他才率领约2000名骑士和1500名弓箭手返回意大利本土。根据他的谋划,在他向北带着主力迎战敌人之前,先要确保他对公爵领南半部的控制权,这里也是联军的势力最弱的地方。他迅速穿过他的头衔无可置疑的卡拉布里亚,直接攻击意大利的靴跟部,这是他的堂兄弟博希蒙德在前往圣地之前交给教皇和孔韦尔萨诺的亚历山大共同管理的地区。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塔兰托、奥特朗托和布林迪西未经抵抗便投降了。6月中旬,罗杰稳稳地控制了布林迪西至萨莱诺一线以南的所有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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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教皇碰到了严重的问题:阿里菲的雷努尔夫和卡普阿的罗贝尔威胁要退出联盟,雷努尔夫是为了个人利益,罗贝尔则是因为胆怯——罗杰的支持者已经增加了对贝内文托的压力。霍诺留确定了盟友并率领他们去解围之时,已是夏季中旬了。他要先解决贝内文托的困境,然后才能集中精力对付普利亚的罗杰。7月初,教皇率军出现在巴里地区,却没有见到敌人的半点踪影;随后他们转向西南,前进至布拉达诺河(Bradano)的某个地方,具体是哪已不可知。这里河水不深,河床中遍布石块,渡河很容易。教皇在这里看到了等着他的西西里军队,他们在河对岸的山冈上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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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占据了地利。他的军队精神饱满,还经过了休息,他的撒拉逊部队急于求战。不过按照罗杰的通常做法,他拒绝发动进攻。阿谀奉承的泰莱塞的亚历山大提示说,这是因为对教皇的崇敬阻止了他——这可能性极小。更有可能的解释是,教皇军队的规模加上罗杰天生就厌恶不必要的流血,所以罗杰确信有更好的手段能实现他的目标。他是对的。双方对垒了一个多月,教皇一方引诱西西里军队离开有利地形的企图一个又一个地失败了。同时,霍诺留征来的封建兵员只能在每年的固定时间内服役,他们越来越躁动。和常见情况一样,联军的不同成员之间爆发了争执。不仅如此,7月的酷暑正毫不留情地袭击教皇那缺少防护的营帐。罗杰从对面的山冈上见教皇暗中试图撤退,便能想象到教皇的狼狈相。所以他在某天晚上接到教皇想要谈判的消息时,也并不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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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诺留的确别无选择。他现在才明白罗杰早就清楚的事:因为他的联军是分裂的,所以难以长久,联军的成员们惯于保持独立,习惯了没有法律约束的环境,因此他们很难为了共同的事业而求同存异。他们争得都快掐着对方的脖子了,说不定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教皇。而卡普阿的罗贝尔和料想的一样病倒了,正躺在营帐中呻吟,他也不是唯一一个表示要放弃抗争的人。教皇见他面前是一个强大到无法打败的对手,但他这边又有太多道德权利,所以难以释怀。可以肯定,南意大利需要和平,尽管只要公爵领不属于罗杰,他就必定会打破和平,但是给他机会的话,他或许就是最有可能带来和平的人。让这样强大的人物当邻居肯定很危险,但是这风险是必须承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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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谈判时,教皇一方是教皇的秘书兼新圣母教堂(Church of S. Maria Novella)的枢机主教艾默里(Aimeri) ⑧,罗杰一方是琴丘斯·弗兰吉帕尼(Cencius Frangipani)。双方在高度保密的情况下于夜晚谈判,这可以理解,毕竟霍诺留希望在达成协议之后再让盟友们得知他们遭到背叛的消息。他是一个骄傲的人,现在的所思所想只是为了挽救自己的颜面;他似乎在不遗余力地去为任何人争取条件。罗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像以往一样,让罗杰以教皇封臣的身份被正式授予普利亚公爵的头衔,不附带其他约束条件。如果能被授予该头衔,且他的个人尊严也不会受损,那么他准备如霍诺留所愿。他也不想羞辱霍诺留,因为没有必要。双方就此达成一致。双方在当地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如果罗杰亲自到贝内文托,正式请求教皇向他授职,请求则不会再被拒绝。教皇亲自让联军的贵族们停止抵抗,并劝说他们停止复仇,散去怒火。霍诺留前往贝内文托,等他的杰出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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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早在8月20日便抵达了,并且在城外的圣费利切山(Monte S. Felice)安营扎寨。双方又花了3天时间商议各种细节,罗杰愿意让他在数月之前交给教皇的特罗亚和蒙特弗斯科这两座城镇继续属于教皇,还愿意发誓尊重教皇在贝内文托的地位。如果教皇坚持的话,罗杰还愿意保证卡普阿继续独立。这最后一项可怜的让步,对霍诺留来说是为了维持他心心念念的传统势力平衡,却肯定让罗杰气恼,而卡普阿的罗贝尔必定花了很多时间以保证此事成立。不过,该问题在此时已经不重要了,若有必要,可以稍后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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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2日晚,所有的事情都已安排妥当。然而,伯爵只在一件事上不肯妥协:他拒绝在教皇的领地内举行仪式。所以双方商定,罗杰在贝内文托城外萨巴托河(Sabato)的桥上会见霍诺留。根据法尔科的记载,日落后不久,无数火把照亮夜空,在2万名观众的眼前,教皇将枪和旌旗授予罗杰,正如近70年前教皇尼古拉向罗贝尔·吉斯卡尔授予爵位之时一样。保住了头衔的普利亚公爵将手放在他领主的手上,宣誓效忠。和罗贝尔的时代一样,普利亚、卡拉布里亚和西西里再次统一在一位统治者的治下。罗杰只有32岁,还需要走的台阶只剩下最后一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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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见第2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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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在一封写于1966年圣瓦伦丁日的书信中,修道院的档案保管员、本笃会修士多姆·安杰洛·米夫苏德(Dom Angelo Mifsud)写道:“拉卡瓦的修士们对他们那位杰出捐助人的感激从未停止,也从未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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