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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当年夏季,亨利按照原计划第二次对南方发动远征,再带着更精良的装备,又得到充足海军支持的话,那么就算坦克雷德有马嘉里图斯率舰队相助,也不可能坚持住。“好人”威廉统治时期标志性的、为国王带来声誉的长期和平此时终结了。时隔25年,无政府状态再次出现。大陆已经再次陷入混乱状态。没有哪条路是安全的,也没有哪位男爵是值得信任的。在这种情形下,可以说不可能对入侵者实行有组织的抵抗。但是亨利没有出兵。韦尔夫家族明显是得到了教皇塞莱斯廷的支持,在国内给亨利制造了大量麻烦。亨利想尽办法,却只能派遣金斯贝格的贝特霍尔德(Berthold of Künsberg)率领一小股部队前去维持态势,等待局势好转。诺曼西西里的死刑被延期执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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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它还在尽力抗争。坦克雷德用了9个月的时间在半岛各处打仗,到秋季回到西西里时,却没有值得炫耀的成绩。他比以往更加确信,倘若得不到外部势力的有效帮助,他的王国就时日无多了。冬季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跟拜占庭皇帝伊萨克·安格洛斯进行最后的协商,按照商议的结果,他不久就能宣布长子罗杰的婚讯。罗杰在不久前被任命为普利亚公爵,他将要迎娶皇帝的女儿伊琳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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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3年春天,婚礼在布林迪西举行,但是起不到任何实质作用。伊萨克可以为西西里国王提供一位儿媳,但是他自己也有麻烦事,无法提供其他帮助了。年底,罗杰公爵就去世了。他年轻的妻子被留在巴勒莫,被留在孤独和郁郁寡欢的情绪之中。与此同时,英王理查本有可能提供帮助,却在从巴勒斯坦回程的途中被亨利的一位封臣所俘获,此时正滞留在德意志的一座城堡里。西西里唯一的盟友只剩下教皇塞莱斯廷。但是公开支持帝国的罗马元老院妨碍了教皇,更何况教皇没有军队。教皇此时已经是87岁高龄的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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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克雷德孤独地战斗。依旧没有任何皇帝要出兵的迹象,但是就算他不来,局势也是每况愈下。国王这边的军队夺回了一些城镇和城堡,却无法取得真正的进展。尤其是卡西诺山修道院,它一如既往地坚不可摧,帝国的旗帜依旧不知羞耻地在那里飘扬。随后,坦克雷德在夏末生病了。他尽其所能地继续坚持,但是病情不断恶化,他只好回到西西里。整个冬天他都待在巴勒莫,变得越来越虚弱。1194年2月20日,他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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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希望均已消失。莱切的坦克雷德逝世之后,西西里王国也丧失了最后一位能有效保护它的人。在所有的诺曼国王中,他是最无私、最悲剧的一位。在更幸福的时光中,他不会去寻求王冠。王冠被推给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机会去享受当国王的快乐。他在位的4年里,充斥着无休止的争斗:首先是对抗皇帝,然后是对付那些太过自我而不懂眼前的情况有多危急的西西里同胞、基督徒和穆斯林。他清醒地明白这一切,于是动用一切所能动用的军事手段和外交手段,明面的手段和暗地里的手段,竭力扭转局势。如果他能活下来,还有可能取得成功——尽管胜算极低。去世之时,他才刚进中年不久。在人们还记得他的时候,西西里人只当他是庸才,是失败者,或是帝国宣传下的丑陋鬼怪。这些评价不公平。也许,坦克雷德缺乏他最引以为傲的祖先所拥有的的伟大,但是他能坚持,有勇气,最重要的是还有政治眼光,他清晰地证明了自己不是不值得尊重的继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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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破碎的王国之内,在越来越迷信的臣民眼里,国王坦克雷德和他的继承者在数周之内相继去世似乎是神明想显示奥特维尔家族已经出局,霍恩施陶芬家族必将胜出。而坦克雷德仅剩的子嗣威廉还是一个孩童,西西里在面临最大考验的时候再次由一位女性摄政。这两件事似乎让人们更确信神明的意志。王太后西比拉还没有从丧夫之痛中缓过神来,用疲劳而不情愿的双手控制国家,于是在王国内积聚已久的失败主义的阴云飘向首都巴勒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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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抱幻想。王冠对于她而言,如同对她的丈夫而言一样,只是负担而已。况且她也跟其他人一样,都清楚自己面前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坦克雷德用上所有的精力和勇气,却最终没能团结人民对抗即将来犯之外敌,那么她和年幼的儿子又如何能够成功呢?她自己缺乏政治能力和领悟力。年老的阿耶罗的马修是一位她可以倚重的顾问,却已经在上一年去世了。他有两个儿子,里夏尔和尼古拉斯,尼古拉斯此时担任萨莱诺大主教,两人依旧忠心耿耿,且有一定能力。但是,他们两人在经验和威望上均赶不上他们的父亲。她的第三位主要的顾问是巴勒莫大主教巴塞罗缪,他是米尔的沃尔特的兄弟和继任者。她并不信任他,这种不信任大体上没错。她能做的只有等待打击来临,同时保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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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等待太久。亨利六世处理完国内事务之后,再次集中所有精力,剑指西西里。他不是特别着急。时间站在他这一边,他没有必要重复3年前在那不勒斯的灾难。其次,不充足的海军支持在当年让他非常失望。当时,在马嘉里图斯的工作下,比萨舰队被认为派不上用场,而热那亚舰队在帝国开始撤退时才抵达,损失惨重,险些全军覆没。这一次,亨利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马嘉里图斯发现,自己不仅要面对比萨和热那亚的舰船,还要面对来自另一方的50艘全副武装的加莱桨帆船——它们来自英格兰国王理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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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真的不是理查的错,他别无选择。1194年2月4日,也就是不到两周半之后坦克雷德就将去世的时候,理查终于被释放。但是亨利要求他支付赎金。最初的赎金是10万银马克,后来亨利又追加了5万银马克以用于西西里远征,还索要50艘加莱桨帆船,还要让200位骑士为他服务不少于1年的时间。最后还有一条无缘无故的羞辱:皇帝要求他的阶下囚代表英格兰向他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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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此刻,舰船关系重大。亨利预计坦克雷德的陆军不会做出激烈的反抗——在坎帕尼亚没有任何抵抗,他的驻军加上金斯贝格的贝特霍尔德带来的援军,自坦克雷德去世起就在稳步地扩张控制力。一切都取决于他在海上的力量。5月末,他跨过施普吕根(Splügen)山口进入意大利,在米兰度过了圣灵降临节,在一两周之后抵达热那亚,然后到比萨,确保了舰船的支持,为接下来的战争的细节制订各种计划。日期已经确定。8月23日,帝国首相安魏勒的马克沃特(Markward of Anweiler)全权率领联合军队出现在那不勒斯湾。那不勒斯开城投降了。在仅仅3年之前,该城顽强地抵抗帝国军队,然后目送帝国军队灰溜溜地返回德意志。但是这一次,那不勒斯人在敌人抵达时就投降了。随着坦克雷德的去世,南意大利的最后一点士气也消失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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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没有在那不勒斯停留,而是径直奔向萨莱诺,去算一笔旧账。3年前,萨莱诺人背叛了他。他们向他投降,还热情地款待了他的妻子,后来却在刚接到帝国军队撤退的消息后,就转而反对她,将她交给她的敌人。按照皇帝的为人,他不容许这样的叛徒不受惩罚。由于担心皇帝的复仇,而不是由于勇敢或忠于国王,萨莱诺人起初选择了抵抗,却无法抵抗很长时间。城市被攻破,一场无情的屠杀随之而来。幸存下来的居民被没收了财产,遭到流放。城墙被推倒,成为碎石堆。幸存的城墙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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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需要例子来显示阻挡德意志军队的城镇将遭受何种对待,那么萨莱诺就是这个例子。各地都毫无异议地接受了亨利的权威,仅有两处英雄式的城市是例外:斯皮纳佐拉(Spinazzola)和波利科罗(Policoro),它们也得到了类似的命运。接下来,亨利穿过南方的进军过程不像是打仗,而更像是凯旋仪式。即便长期充当反帝国情绪中心的普利亚城镇也都接受了这无法避免的事情。西彭托、特兰尼、巴里、焦维纳佐以及莫尔费塔先后向征服者打开了城门。在卡拉布里亚也发生了同样的故事。10月末,此时已成为大陆的主人的亨利六世,渡过墨西拿海峡。一个多世纪以来,第一次有入侵的敌军在西西里的土地上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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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业已在数周之前抵达,皇帝登陆时发现墨西拿已经在自己手中了。比萨人和热那亚人之间出现了严重分歧,双方还用各自的舰船展开了全面的海战,然后分歧才得以解决。分歧解决后,亨利一方占领了卡塔尼亚和叙拉古。中央政府在各地的统治已经崩溃,西西里岛的局势日渐混乱。亨利建立桥头堡之后,那么很明显,敌方已经不可能组织能真正起作用的抵抗活动了。王后西比拉已经竭尽其所能了。无论她有什么样的缺点,却不缺乏勇气。她把小国王和他的3个年幼的姐妹送到了相对安全的城堡卡尔塔贝洛塔(Caltabellotta)⑤,此处靠近西南海岸的夏卡(Sciacca)。随后,她试图组织最后的抵抗。这毫无作用。马嘉里图斯控制着俯瞰巴勒莫码头的城堡,他也想坚持到最后一刻。宿命论的论调让首都瘫痪,也传入守军之中,于是守军放下了武器。马嘉里图斯孤掌难鸣,无法再抵抗下去。而摄政王太后见大势已去,跟巴勒莫大主教和他的兄弟一起逃往卡尔塔贝洛塔城堡。她为最后的投降而展开谈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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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亨利向巴勒莫进发。在巴勒莫城外数英里的法瓦拉,他遇到了一群市民的领袖,他们向他保证了城市的投降和未来的效忠。作为回报,亨利下达了严格的命令,命令全军不得在巴勒莫抢劫或奸淫妇女。巴勒莫是他的王国的首府,受到这样的对待是应该的。军队要随时随地保持严格的纪律。他做出承诺后,便骑马通过城门,庄严地进入巴勒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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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4年11月20日,奥特维尔家族在西西里的统治就这样终结了。它开始于120多年之前,当时罗贝尔·吉斯卡尔偕弟弟罗杰,后面跟着杰出的妻子西吉尔盖塔,率领一支疲倦却兴奋不已的军队进入巴勒莫。他们之前坚韧不拔、勇敢地战斗,而当年的守军也拥有这些品质。双方对有价值的对手生出军人般的欣赏,在此之中,诞生了相互尊重和理解——诺曼西西里的奇迹正是源于它们。结果是,西西里岛的历史之中最幸福、最荣耀的篇章得以写就。现在,这一篇章行将结束:士气低落的人们不敢反抗,向入侵者投降,而入侵者则报以轻蔑之情,且丝毫不加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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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4年的圣诞节,皇帝亨利六世在巴勒莫主教座堂被加冕为西西里国王。西比拉和她的孩子们坐在他身前的显要位置,见证他的胜利,品尝自己的羞辱。其中就有悲伤的威廉三世(William Ⅲ),他在位10个月,此时已经不再是国王了。到此时为止,他们都受到了优待。亨利可以迅速攻取卡尔塔贝洛塔城堡,却没有进攻,而是向他们提出了合理的、慷慨的条件。按照他的条件,威廉不仅可以获得父亲的莱切伯爵领,还能得到塔兰托公国。西比拉接受条件,带家人回到首都。此时,当她看到西西里的王冠——它给她的丈夫、她的儿子以及她自己在过去5年里带来了多少苦难哪——被缓缓戴在亨利头上,很难想象她会有任何感情波动,她只会感到极大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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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时的解脱之情不仅为时过早,而且很快就消失了。4天后,气氛突变。据称,一次暗杀皇帝的阴谋在关键时刻被发现了。大批人员被指控参与阴谋,被送往德意志严密看管,这些人包括西比拉、她的孩子们,还有不少被召来参加加冕礼的西西里贵族,其中有布林迪西的马嘉里图斯、萨莱诺大主教尼古拉斯及其兄弟里夏尔、阿韦利诺伯爵罗杰、阿切拉伯爵里夏尔,甚至还有上一位普利亚公爵的那位不知所措的拜占庭孀妻伊琳妮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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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有几分真实性?有一些编年史,尤其是写于意大利的那些,比如圣杰尔马诺的里夏尔的著作,坚决否认发生过这样的阴谋。对他们而言,整个故事只是亨利的借口,以除掉他的新王国国内所有不受欢迎、有潜在破坏性的元素。这种说法并非完全不可能,如果纵览皇帝整个雷厉风行的历程,就知道他完全有能力做这样的事。不过,就算这样做符合亨利的性格,也不符合他对待这个新王国的整体政策。我们发现,除了他有充分理由去憎恨的萨莱诺,其他地方都被他用怜悯及和解的情绪去对待,这种现象在他那里很罕见,这本身就很了不起。在没有恰当理由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从安抚转向镇压。考虑到德意志人很不受欢迎,西西里人又非常热爱搞阴谋,要说这时没人想策划政变,那也太不可能了。如果有人谋划,遭到拘押的人里面肯定有几个牵涉其中,至少知道事态的发展。既然如此,他们还没有遭受更悲惨的惩罚,这已经算很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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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幸运的只是其中的部分人员,而其他人比自己所预想的更悲惨。两三年后,随着反抗在西西里岛和意大利本土进一步爆发,这些俘虏中的很多人在皇帝的命令下被刺瞎——尽管他们在1194年遭到监禁,并且不可能参与晚近的反抗活动。从此之后,整个王国都在恐怖统治之下颤抖,该统治比诺曼人统治下的任何时候都更暴力,没有哪位臣民能做灾难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黄粱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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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本书不会讲述奥特维尔王朝结束之后的西西里的故事。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在已知的范围内,谈谈这个非凡的家族的最后几个黯淡的代表命运如何。奥特维尔家族曾经在亚非欧三大洲耀眼地散发出光和热,却在不到两个世纪的时间里逐渐消亡,最后只剩下一位悲伤而惊恐的女性带着她的孩子们。西比拉带着3个女儿,在阿尔萨斯(Alsace)的霍恩堡女修道院(Hohenburg Convent)过了5年多过得去的囚禁生活,最后终于被释放,在不该得的默默无闻中度过余生。另一方面,她的儿媳伊琳妮有一个非常不同的未来。1197年5月,她嫁给亨利的弟弟士瓦本的腓力(Philip of Swabia),并将在次年成为西方帝国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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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威廉三世,他的去向还是一个谜。有一种说法认为,亨利六世将他关押在一座德意志的监狱中,他被刺瞎双眼,并遭到阉割。另一种说法不一定与上一个说法相冲突,它声称他被释放,并成为一名修士。我们可以相信的唯一事实是,无论是被俘还是隐居,他都没有活很长时间。没等到下个世纪他就去世了,当时他还未成年。不过,没有记载提及他去世的时间和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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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康斯坦丝怎么样了?1191年她从教皇的护卫手中逃脱,匆匆回到德意志以后,我们就没有听说过任何关于她的事。尽管她自己没有过错,她却是西西里王国灭亡的原因,是她丈夫夺得西西里王位的合法理由。按理说,她才是西西里王国真正的君主,亨利仅仅是她的配偶。很多人肯定会疑惑:为什么亨利在1194年夏季第二次入侵王国的时候,他的妻子不在他身边呢?或者说,为什么在圣诞节的巴勒莫参加加冕礼的人,只有亨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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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原因是很充分的。康斯坦丝已经40多岁,而且结婚近9年了,她非常想要一个孩子。她没有因为这个缘故而放弃前往西西里。但是,她在丈夫启程的一两个月之后才出发,一路走得更慢,从容不迫地沿半岛南下。即便如此,对她这样的年龄段和身体状况的女性而言,这趟旅途也非常危险。她一天天在伦巴第和马尔凯地区的道路上颠簸摇晃,身体也受到了损伤。当她抵达安科纳附近的小镇耶西(Jesi)的时候,分娩前的阵痛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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