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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这项新武器能长程侦察(往返三百二十公里),精确且及时地掌握敌军动态,理论上应能缩短部署时间,加快战斗的开打,但在这里,一如在塞尔维亚,效用不大。可怜的奥地利人只有五架位于伦贝格的飞机:其中三架不能飞,能飞的两架,有一架于八月十二日在俄国境内坠毁。[17]出问题总爱放马后炮的康拉德,把错怪在别人头上:“我建议为陆军配备一千两百架飞机时,有人说我是傻子;现在他们知道我是对的了。”[18]身为参谋总长,他本有权力坚持建造飞机,但他没有坚持。于是,他的南、北两方面军仍照着旧式土方法在蛮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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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表明,绝对落伍的奥匈帝国骑兵与哥萨克人打边界小规模战斗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全线溃退,死伤惨重,抱怨身上的装备、盔甲笨重累赘。奥芬贝格得知他的第六骑兵师在托马舒夫(Tomasow)周边溃败之后写道,“什么都缺”。[19]许多奥地利骑兵选用阅兵用的重马鞍,把他们未习惯这种马鞍的坐骑擦伤弄痛,因而被马从马背上摔下来。数千骑兵因此跛着脚徒步走回基地,后面牵着他们因疼痛而退缩不前的马。那些得以顺利前进的骑兵,搜索过四百公里宽的前线,深入俄境一百六十公里,却遭遇出其不意的猛烈齐射火力。有位俄国中尉忆道,战争初期,他那些发狂的乡巴佬士兵会“每个人都朝一个奥地利骑兵发射二十发子弹”,使整个部队在下一次补给到达之前形同失去武装。[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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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奥地利骑兵屏护部队不知为何完全未碰到俄军主力,康拉德因此相信“没有欲从东边不利于其右侧翼的大规模兵力移动的迹象”。[21]在个人回忆录中,俄国第八集团军的阿列克谢·布鲁西洛夫(Aleksei Brusilov)将军,惊讶于他在塔尔诺波尔附近边境遇到的奥军部队之“少”,惊讶于他所遇到的那些奥军投降之干脆和供出情报之迅速。原来,奥地利人深信俄罗斯人正在慢条斯理动员,而非进攻。[22]奥地利将领赫尔曼·科费斯的兵力群(在第二集团军的余部从塞尔维亚来到之前,屏护西里西亚东部的两个军),早在八月二十三日就示警道,整个俄国第八集团军在普罗斯库罗夫周边集结,要跨过边境。奥地利军方郑重其事派了架飞机去侦察。有位忧心忡忡的参谋官在那天写道:“今天下午会派一架飞机去侦察;军官绝对要告诫士兵勿把它打下来。”[23]情势比上述警告还要糟糕:俄国两个集团军(第八和第三)正从东边合拢。他们一直利用凉夜行军,炎热的白日则躲在树林里,借此避开空中侦察。[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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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康拉德心情较好;吉娜请人送来一个纪念品盒,内有一幅迷你的老毛奇(一八六六年击溃奥军的普鲁士将领)肖像。这位奥地利参谋总长把它挂在脖子上,希望如老毛奇般大败敌人。[25]但他绝不是毛奇之流的将才,从他愚蠢的用兵决定——用如此薄弱的兵力攻入很容易被敌人从两侧包围吃掉的辽阔地方——可见一斑。从先前的“往后移动”和这时得用行军才能抵达本可以坐火车更早、更容易抵达的前沿阵地来看,这一决定更令人困惑不解。康拉德后来辩称,要保住加利西亚的油井、铁路、公路和该地区首府伦贝格,要乘其不备奇袭俄罗斯人,要先发制人以打消他们对加利西亚其他地方、喀尔巴阡山脉、匈牙利所必然发动的压倒性攻击,这一北攻行动是唯一办法。八月二十日,奥芬贝格将军来到普热梅希尔见康拉德、弗里德里希大公和新皇储卡尔大公。奥芬贝格以为会讨论仗怎么打,结果发现康拉德和弗里茨尔绷着脸坐着,一语不发。波蒂奥雷克原宣告已在塞尔维亚取得大捷作为八月十八日皇上诞辰的贺礼,这时却说他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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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寻俄罗斯人的奥地利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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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前奥地利人把过多心血投注在骑兵上,一九一四年八月时这些长枪骑兵,一如其他奥地利骑兵,虽然搜索过四百公里宽的前线且深入俄境一百六十公里,却未能找出俄军的位置。飞机是更有效的侦察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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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来源:Heeresgeschichtliches Museum,W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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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茨·冯·奥芬贝格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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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茨·冯·奥芬贝格将军是弗朗茨·斐迪南的亲信,一九一一至一九一二年当过陆军部长。一九一四年接掌哈布斯堡第四集团军后,未掩饰他内心的不安。准备入侵俄国时奥芬贝格写道,“我们情况不好。这场战争事前准备不良,开始也没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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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来源:National Archi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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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拉德和弗里茨尔都抱怨德国人不守信用,抱怨毛奇太顽固,坚持把重点放在西部战线,尽管弗里茨尔的抗议让奥芬贝格觉得可笑:“即使是最厉害的指挥官,都无法同时追捕两只兔子。”德国人得先解决英、法,才能回头对付东边的俄国。康拉德“对于他自己的作战构想没什么可说的,对于敌人没什么可说的”。弗里茨尔看起来“忧心忡忡”。只有皇储开心,因为没人想要向他说明情势。奥芬贝格还见了总司令部的德国军事代表团——胡戈·弗雷塔格-洛林霍芬(Hugo Freytag-Loringhoven)将军和卡尔·冯·卡格内克(Karl von Kageneck)上校——发现他们心情不好。这两个德国人已对康拉德的拖拖拉拉失去耐心。回到位于雅罗斯劳附近的集团军司令部后,奥芬贝格表示他很沮丧。他在日记里写道:“我们的状况不好。这场战争事前准备不良,开始也没做好。地形不利于我们,全世界也和我们作对。就连日本如今都已向德国宣战!”[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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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人仍想借由拿下塞纳-马恩省河边的胜利,打赢布格河边的战争,因此康拉德真正能走的路,就只有等待。奥匈帝国在战争初期享有的优势,已被他一点一滴流失掉。康拉德未调四十个师急赴俄国边界,反倒要不少的兵力绕道到塞尔维亚再转赴东部战线,而且要真的抵达加利西亚的三十个师在离边境还很远处下火车,然后把八月最后一个星期和九月头五天花在把第二集团军的最后几个师运来德涅斯特河边的斯坦尼斯劳(Stanislau)上面。而这时,俄罗斯人已动员两百七十万兵力——九十六个步兵师和三十七个骑兵师。由于兵力如此庞大(且德国人仍把重心放在西战线),俄国总司令部能摆出将小小的奥地利北方面军完全包围的威胁姿态。俄罗斯人在北边卢林布和海乌姆周边部署了两个集团军(第四和第五),在南边杜布诺(Dubno)周边摆了另外两个集团军(第三和第八),使康拉德两侧翼都受到威胁。只要攻向维斯瓦河(Vistula)和伦贝格南边,俄军就能把奥军包围在桑河与喀尔巴阡山脉之间的盆地里。[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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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军实际的推进情况与康拉德日益错乱的构想相抵触,于是康拉德又浪费了宝贵的数日思索该怎么办。吉娜封他为毛奇再世,因此他得表现出毛奇的样子。八月二十二日晚上,康拉德终于向麾下诸将发令。他命令位于雅罗斯劳的莫里茨·冯·奥芬贝格将军的第四集团军与位于其左边的维克托·丹克尔的第一集团军向东北进发,丹克尔进向卢布林,奥芬贝格进向海乌姆。鲁道夫·布鲁德曼将军的第三集团军和已从塞尔维亚抵达的第二集团军部分兵力,则要从伦贝格往东攻向布罗迪(Brody)。晚上八点看过康拉德的命令后,奥芬贝格惊讶于那些命令“有非常详细的行军表,却只字未提整体计划,未提我们该怎么做”。命令里完全没有指导思想。[28]这就是康拉德的作风,不事先计划,但视情况随机应变,如果成功就在事后把事实塑造为明确的计划,如果失败则把它们撇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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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拉德的整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有问题。要攻向卢布林和海乌姆以切断俄国通往华沙、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Brest-Litovsk)的铁路,从南边、东边威胁维斯瓦河边诸要塞,只有在德国人从北边、西边威胁它们的情况下,这个计划才行得通。德国人未做出这样的威胁。他们已在八月二十日败于贡宾嫩(Gumbinnen),正在东普鲁士重整其军队。这意味着康拉德的钳子,最顺利的话,只会抓到空气;最糟糕的话,则反会遭俄国的钳子痛击,挡住其退路,使其无法井然有序退到桑河边(桑河是克拉科夫和往北、往南进入德国、奥匈帝国之道路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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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拉德的一九一四年三月计划,预想由丹克尔第一集团军的九个师进攻与奥芬贝格第四集团军的九个师交战的俄军侧翼,并以伯姆-埃尔莫利的第二集团军为预备队。但由于第二集团军的兵力以分批零星的方式从塞尔维亚移入,康拉德于是将其报到的对象,由丹克尔部、奥芬贝格部,改为这时正与俄国第三、第八集团军相对峙的布鲁德曼第三集团军。事实上,俄国兵力集结愈来愈大,第二集团军必须增援奥军右翼,但由于康拉德让这支部队先到塞尔维亚过水,导致它来时已经太迟,对该地的战局也没有帮助。一如在塞尔维亚所见,这意味着奥军的兵力在每个地方都会太弱,在任何地方都打不出决定性的胜仗。丹克尔的日记证实此点:他写道,“我们后面”“空空荡荡”——只存在一种可能性,即德国一个军往南推进到塔尔努夫(Tarnow)或克拉科夫,以将德奥两军连在一块的可能性。除此之外没有预备队可用于乘胜追击或解救失败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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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利西亚境内三个半的哈布斯堡集团军,就是奥匈帝国用以对付俄罗斯蒸汽压路机的所有兵力。这样的兵力不足以令敌人生畏,奥芬贝格不得不在开赴边境的征途中发函麾下诸将,“尽管俄军火炮比我们多上许多,但我深信我们炮兵向来的优秀表现会抵消那一优势”。他肯定是在开玩笑。俄军的重炮和高爆炸药会把奥地利“向来的优秀表现”一下子打倒在地。奥芬贝格忆道,通过经严密审查的奥地利报纸,比通过康拉德本人,更能清楚了解丹克尔部、布鲁德曼部的动向。康拉德拟定计划时,从未向他的将领透露计划内容。奥芬贝格把这称作康拉德的“秘密系统”,后来这位参谋总长则用它改写一九一四年历史,把自己塑造成受无能下属拖累者。[29]康拉德事后声称他的三个集团军乃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大体系的一环,这个大体系的最佳防御之道就是进攻(以加利西亚第三集团军为诱饵引俄军来犯,第一、第四集团军则南进攻击该俄军),但那是厚颜无耻的虚构之词,以为哈布斯堡的野战集团军能在俄军部署越来越密的五百公里战线沿线自由移动,想法太偏离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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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四年初期康拉德就已在维也纳的某场将领会议上推演过这样的兵力调度,如今他还这么干,就更令人震惊。此刻领兵作战的诸集团军司令官都参与了那场会议,推演过程中有个集团军在普热梅希尔稳住侧翼和后部,三个集团军往东攻以包围俄军。那时东部战线的兵力比现今多了一个集团军,且那场兵棋推演虽有四个集团军投入,但康拉德仍指出令人忧心的障碍:烂泥道路、多雨的波罗的海气候、位于华沙和伊万哥罗德(Ivangorod,波兰语称登布林/Deblin)的俄军防御工事。这些防御工事将使奥军无法施展,需要德国大军增援才能将其攻破(而这样的增援大概可望而不可得)。[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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