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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已开始不妙。就在第三集团军开始往北移时,普热梅希尔康拉德总司令部收到东边有数大股俄军的惊人消息:从兹巴拉日(Zbarazh)、布罗迪、塔尔诺波尔围上来的步兵大军,以及位于胡夏廷(Husiatyn)的骑兵、步兵部队。配属切尔诺维茨(Czernowitz)军医院的奥地利军官卡斯伯·布隆德(Kasper Blond),描述了被俄国大军包围的感觉:“我们的军队已离开;如今出现老百姓逃难人潮,男女老少,有的徒步,有的坐四轮马拉货车,全都往南边逃,或想往南边逃。老百姓花离谱的高价买兽拉大车,双手拿着一些家当四处乱转。女孩和妇女穿着睡衣行走;偶尔有辆塞满人和家具的敞篷四轮马车,从行走的人潮中穿出。”犹太人挤进这家医院,以躲过已洗劫他们店铺的暴民的伤害。[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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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拉德拼命想从侧翼包抄俄军,却使自己侧翼门户洞开。但他不死心,八月二十二日再下令“总攻击”。他把他能再抽调的兵力都抽出来投入这一行动,下令第二集团军的第三军(伦贝格以东的几个部队之一)守住该城,击退从东边来犯的任何俄军,但要时时准备好开拔,加入“北攻”。保卫伦贝格的兵力,只剩第十二军、第十一师和已被八月中旬以来的种种作战任务损耗到几乎算不上是战斗部队的三个骑兵师。“我得提醒你,第一骑兵师自战争开打以来作战不断,骑兵人数已从三千八百人减为只有两千人,”阿瑟·佩特阿尼(Arthur Peteani)将军报告道,“我们亟须休息。”[49]从巴尔干半岛过来的部队,要在斯坦尼斯劳渡过德涅斯特河,朝北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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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攻”部署就绪准备发动时,康拉德突然泼了一大盆冷水,下令部队八月二十二日休息。部队里有太多后备军人,士兵疲累,行动缓慢。但丹克尔仍然乐观,他在八月二十三日的日记里写道:“俄罗斯人构成威胁,但是个小威胁。”他无知于俄国的真正实力,因而虚妄地认为“除了屈服于我们的优势武力外,他们别无选择”。丹克尔有些许不安,但不是太忧心。集团军开拔,在与萨尔扎部对决时,他觉得胜券在握:“很可惜塞尔维亚的战事不像这里这么顺利。”[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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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维亚的战事当然已打了两个星期,奥军总司令部把从中学到的一些初期教训,忧心忡忡地传达给北方面军诸将领,其中之一是“绝勿以没必要的行动削弱部队的士气和冲劲”。展开于伦贝格以西约一百六十公里处的北方面军的整个部署,无疑就是个没必要的行动,但还有更糟糕的。“军官绝勿发动正面强攻,得了解地形,得了解敌情,得绕过敌人侧翼,绝勿攻入未受压制的敌人枪炮火力中。”[51]但刚刚吃力穿过塔内夫河(Tanew River)上游的森林、沙地、湿地,在纳雷夫—泰雷斯波尔(Narew-Tereszpol)一线休整的奥芬贝格集团军,还是准备往未遭压制的敌人枪炮火力网里冲锋。有位军官忆道,通往战斗之路,本身就是场战斗,得战胜一系列困难——及腰深的湿地,使人深陷到膝盖处的松软沙质路径,然后是满地尘土的道路,炙人的高温,浑浊的水,没东西吃或没水喝(因为补给车比人更难以通过这样的地形)。[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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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三日,丹克尔的第一集团军在与安东·萨尔扎的俄国第四集团军于桑河东边的克拉希尼克相遇时,也手忙脚乱地投入了战斗。伊万诺夫命萨尔扎前进到桑河一线,守住从该河河口到雅罗斯劳这一段。丹克尔则以包围俄国这支进攻部队为目标配置其兵力,要第十军在右翼往前推进,第五军居中,第一军在左翼押后。两军相遇之前,丹克尔刚在日记里写道,他希望在克拉希尼克以西的这一线连绵的高地与俄军交手,而今果然如愿。[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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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扎派其第十四军、第十六军和掷弹兵军(精锐部队)上前线,前线拉得很宽,穿越扎克利库夫(Zaklikow)、亚努夫(Janow)、弗兰波尔(Frampol)诸村。丹克尔的左翼部队、第五师和奥地利防卫军第四十六师,在八月骄阳下汗流如注,在深沙地和深湿地踉跄前进,攻击扎克利库夫北边的俄军第十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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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间部位,匈牙利地方防卫军第三十七师,既要与盘踞亚努夫旁森林高地上的俄军周旋,也要辛苦解决语言麻烦。命令是以德语下达该师,但由于匈牙利人拘泥于细节,要求命令得以马扎尔语转达更下级部队,但往往下达给不会说马扎尔语,乃至看不懂马扎尔文的单位。[54]在右翼,丹克尔能集中五个师的兵力对付沃伊辛第十四军底下的两个师。俄军这两个师凌乱地分布于卢布林南边多沼泽、地势起伏、为森林所覆盖的三十二公里宽的地区上。奥匈帝国军队难得一次在兵力和火炮上居于上风,丹克尔抓住机会冲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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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托·丹克尔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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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战争开打了,”奥地利于一九一四年七月向塞尔维亚宣战时,维克托·丹克尔将军如此兴奋地表示。他还大胆表示,“俄罗斯人构成威胁,但是个小威胁”。才一个月多一点,丹克尔的奥匈帝国第一集团军就被俄国大军打得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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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来源:National Archi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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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克尔深信他与横跨欧洲的一场大胜息息相关,在日记里兴奋写道,“德国人在法国境内也大有斩获!”[55]但在俄属波兰的西部边缘,战事比法国境内任何战事更为惨烈。第五军带头进攻,为夺下山顶的波利赫纳(Polichna)村,奥地利第七十六团三次强攻,导致六百人死伤或失踪。部队以密集队形攻上无遮蔽物的长长山坡,被火炮和机枪大批撂倒,然后以笨拙的纵队队形踉踉跄跄攻入村子,逐屋打肉搏战,虽然攻下村子,却只是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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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人都看得出,奥匈帝国禁不起和俄罗斯帝国打消耗战,但奥地利祭出这种自损兵力的战术,正是在打消耗战。但似乎没人注意到这点;战场上的奥地利军官写下可笑的战后报告,以粉饰如此可悲的死伤。第七十六团团长得意地表示,“人人都是英雄”。在这样的战术指导下,这些可怜人不得不成为英雄。[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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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右侧合攻波利赫纳的奥军第三十三师,在仰攻这村子时,好似把这场仗当成十八世纪的战争来打:两个营横向相连当前锋,第三营在他们后面当第二梯队,第四营当预备队。第十四师以同样的方式进攻,四个营共千人组成密集的数个群,汗流浃背往山顶的波利赫纳攻。这个师的战斗任务大部分与救回第七十六团的幸存者有关,而有位奥地利上校写道,“我们自己的火炮”使这一任务较难达成,因为“它们的榴霰弹没打中敌人,反倒打中了我们”[57]。为夺取弗兰波尔和古拉伊(Goraj)两村,故以两面夹击桑河,俄军萨尔扎派其第十六军和榴弹兵军对付右边的奥地利第五、第十军。奥军从高处开火,将他们击退,然后反攻,掳获数百战俘和十九门俄国火炮。萨尔扎下令退往东北,退到数公里外,通往卢布林之路边的下一线高地。[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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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匈帝国某场强攻后尸体狼藉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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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军官喜欢把“男人打第一仗的滋味,就像男孩的初吻”挂在嘴上。但打仗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奥匈帝国步兵在刺刀冲锋里大批丧命,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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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来源:Heeresgeschichtliches Museum,W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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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的蓝灰色军服,在塞尔维亚未使部队隐蔽,在这里亦然。有位军官写道:“我们一身蓝灰色,始终很醒目,而俄国人穿的土色军服则远没这么醒目。”[59]康拉德在总司令部向某德国军官说明惨重伤亡时,不只归咎于军服。他怪罪于普奥战争的影响,指出哈布斯堡军队“不合时宜的蛮勇源于一八六六那场战争”,奥地利步兵在那场战争里就是这样进攻。或许康拉德说得没错;一八六六年后的经费不足、承平、升迁缓慢,使一九一四年时奥匈帝国的常备军官年纪都偏大(大部分上尉年逾四十,其中许多人将近六十)、肥胖、变不出新把戏。无法骑马的高阶军官坐汽车,但汽车很快就不能动,因为这个君主国没有进口橡胶可供制造备胎。“在这些烂路上开车要更慢更小心,”康拉德的补给主任低声说,“我们的轮胎没问题,关键在你怎么开。”[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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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亡虽然惨重,但奥军终究得胜。他们把俄军赶出波利赫纳之类的重要村落,占领克拉希尼克,挖战壕,度过让士兵和军官都紧张不安的一夜。对大部分人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尝到打仗的滋味,而那令人胆战心惊。“露宿于遍地尸体和伤兵的战场上,伤兵整夜哭喊、求助,那经验是我们大部分人永远忘不了的,”奥地利第八十三团团长写道。[61]获欣喜的德皇威廉二世颁予铁十字勋章的康拉德,下令让丹克尔与已得到布鲁德曼部三个师增援的奥芬贝格部会合,接着下令这支集结的大军(丹克尔部、奥芬贝格部、约瑟夫·斐迪南大公的第十四军)攻向卢布林。丹克尔的左翼仍然没有掩护,但德国人承诺派一个军的地方防卫军增援。此刻,谁动作快,谁就占上风,但丹克尔却把不少时间浪费在二十五日与弗里茨尔某位副官的对应俗套上:弗里德里希大公从普热梅希尔派这位副官前来祝贺克拉希尼克大捷,丹克尔因此得精心准备他的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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