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44843e+09
1706448430
1706448431 后来康拉德写道:“从战术上看,情势不坏,但作战方面守不住。”在俄军就要把奥军四个集团军掐死之际,只有位在普热梅希尔要塞平静办公室里的一人,还能区别作战行动与战术的异同。此外,诚如奥芬贝格所说的:“谁把军队放进这一不利作战的困境里,使所有战术作为和成就都必然落空?”[76]长达十四天的奥军撤退行动加快,且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从格鲁代克到拉瓦鲁斯卡长达五十公里的一道凸弧线,各集团军和令他们恼火的辎重队全挤在一条已经硬化的道路上和路两旁多沙的小径上。俄军未错过发动典型平行追击的机会,在这一溃乱的奥军撤退队伍两侧跟着移动,不时地冲进去制造更多混乱,掳走奥军士兵、火炮和补给品。
1706448432
1706448433 后来奥芬贝格描述了奥地利诸集团军穿过这地区撤离的困难:前进路线到处被火炮、野战医院、弹药与补给车队、电报装置与航空设备、架桥设备挡住,其中许多东西不得不丢掉留给俄国人,以让出地方给逃命的部队。[77]第四集团军奉命烧掉已弃置于拉瓦鲁斯卡的所有粮食和弹药,然后把该镇也毁掉。在加利西亚铁路附近撤退的奥匈帝国部队,则奉命边走边拆铁轨。[78]已在进攻普列韦部的行动中耗尽力气的约瑟夫·斐迪南大公第十四军,乃是奥芬贝格保护其后方安全的唯一依靠。这支部队已行军、打仗两个星期,中间没有休息。康拉德命令这位大公打开往西撤到雅罗斯劳的路线(该地已在俄军手里),他置之不理,要部队往南走,也只有哈布斯堡王朝的亲王能这样抗命而没事。
1706448434
1706448435 九月十一日,鉴于有被完全包围的危险,奥芬贝格退到西南边。经过三个星期没有休息的作战,奥芬贝格部已惨到只剩一万支步枪。[79]拉瓦鲁斯卡的死伤令美籍记者史坦利·华许本目瞪口呆,对一个刚从美国明尼阿波利斯过来的人来说,那似乎是无法想象之事:“双方战死者将近十五万,几乎和盖兹堡之役中李部、米德部兵力的总和一样多。”[80]
1706448436
1706448437
1706448438
1706448439
1706448440 难得走访前线的弗里德里希大公和康拉德
1706448441
1706448442 九月十日,康拉德(左)和弗里德里希大公(右)首度走访前线(这场战争期间他们只去了前线三次)。照片中,他们站在格鲁代克阵地里,听着战斗声,未拿定主意。他们的德国武官站在他们后面,礼貌性隔着一段距离。
1706448443
1706448444
1706448445
1706448446 照片来源:Heeresgeschichtliches Museum,Wien
1706448447
1706448448
1706448449
1706448450 奥芬贝格的第四集团军已有一半军官和大部分士兵死于战场。加利西亚人(乌克兰人、波兰人、犹太人)也死了许多;这时还保住性命者,窝在自家地窖里,听枪炮声在上方响。华许本巡视奥军撤退过后的原野,震惊于竟有约一百万士兵在只比“十英亩地”大一些的地区交战。战事已变成孤注一掷的力拼;他看到“奥地利人甚至想用双手挖浅壕”。他走过这块小小的突出部,“踩过一个又一个炮弹坑,每个坑旁布满蓝军服残布条、被高爆炮弹炸碎的人骨碎肉”。华许本所提到十五万战死者,有十二万人是奥匈帝国人,他们被赶进这个十英亩大的地区,被俄军炮火屠杀。华许本冷冷论道:“战争是不适者生存。没跑而丧命者,始终是最优秀的军官和士兵。”[81]这时康拉德着手拔除那些不适任的幸存者:他已拔掉布鲁德曼、普费弗和胡因;这时把舍穆瓦也撤职。博罗耶维奇撤出格鲁代克,留下一堆借口:“(第四)集团军受到无法抵御的攻击,使我们无法利用已在伦贝格赢得的胜利取得战果;总司令部下令全军撤退到桑河。”[82]
1706448451
1706448452 到了九月中旬,奥匈帝国北方面军在已安然撤到桑河之后,该地的普热梅希尔要塞提供了某种程度的保护。康拉德的四个集团军(第一、第四、第三、第二)已混在一块,为了把数千名落伍士兵挑出来,循不同道路送回各自所属部队,还花了数天时间。奥芬贝格忆起试图脱离战区和凶残俄军之魔掌的数长条犹太难民队伍。[83]在科马鲁夫尝到胜利(或者说看似胜利)的滋味后,康拉德这时满脸愁苦。俄军已拿下约两百三十平方公里的奥匈帝国领土,并威胁将切断康拉德与奥匈君主国和德国的联系。俄国在这场战役中损失二十三万人,远比损失四十四万人的奥地利更禁得起打击。[84]
1706448453
1706448454 先前靠奥芬贝格在科马鲁夫的作为受到嘉许的康拉德,这时却反过头来把这次挫败归咎于那些作为:“奥芬贝格在科马鲁夫所采取的进攻方向,使他无法在伦贝格之役迅速援助友军。”[85]愈来愈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的康拉德,也怪罪于德国人:“德国人拿我们当牺牲品,赢得他们最大的胜利,却置我们于困境之中;他们派兵不是要和我们一起打卢布林周边的大战,而是为了保卫(东普鲁士)种马场和猎屋。”[86]奥匈帝国驻柏林大使也跟着起哄:“德国人被他们的胜利错觉蒙蔽,始终低估我们的成就……我们挡住整个俄国大军,使德国人得以在有良好铁路、公路的法国取得了不起且相对较易的胜利。”这些抱怨当然都完全忽视了一个事实,即德国人两面作战,且尽管西线陷入僵持,但他们仍继续从法国的“良好的铁路、公路”,抽调兵力到东边乌克兰、波兰有车辙的小路上。[87]
1706448455
1706448456 同盟国内讧时,布鲁西洛夫集团军的左翼正横扫布科维纳的灌木荒野、狩猎小屋和该地区的迷你首府切尔诺维茨——此城将于此战争期间易手十五次。布鲁西洛夫的先头部队一路驰抵喀尔巴阡山脉通向匈牙利的最东边山口。康拉德的左翼瓦解、右翼遭侧翼包抄,于是在普热梅希尔的要塞周边,在滂沱大雨中,重新集结他的部队。奥地利诸将领有气无力地劝勉官兵团结抗敌。奥芬贝格的口吻像是个企管顾问:他在九月十五日发文给麾下军官,“成功与斗志高昂的先决条件,乃是每个人愿意全心全意投入当下的任务(行军、战斗),使每个人都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有其目标……没有比淡漠、绝望更危险的事。”[88]但淡漠和绝望就是仅存的东西。哈布斯堡军队已经崩溃;如果说在总司令部笨拙的安排里曾有过“目标”,此时无疑已不再有。有人观察到,被俄军俘虏的奥匈帝国军人,“有病、细瘦、虚弱、较矮小”,似乎“对这场战争一无所悉”。[89]仍在奥匈帝国军中者,开小差的人数之多前所未见。“为何每次与敌人起冲突后,都有数千落伍士兵在我军后方游荡,而非与敌厮杀?”总司令部愤愤质问,“得找出这个现象的原因,予以纠正。”[90]
1706448457
1706448458 谁都知道原因为何:无休无止的败仗。许多士官(自始就是很少有的一类人),因为抗命遭降级。士气跌到谷底,而从奥匈帝国的科技和领导统御现状来看,谁都知道这已经没救。奥军已在撤退中损失数十门炮,而他们所救回的火炮,有许多门没有瞄准器,因为炮组人员照先前的指示拆下瞄准器埋在某处。虽然已经太迟,但康拉德仍要炮手带着瞄准器撤退,而非把它们留在加利西亚的黑土里。在已不会有什么战事时,他还命令诸将领“不要再浪费炮弹;务必按照战斗时每一刻的重要程度酌量使用炮弹”,这着实是令人一头雾水的指示。[91]
1706448459
1706448460 除了在撤退和遂行撤退所需的最起码的休息上,博罗耶维奇没有费心去“酌量”调度其他任何事物。他命令诸将领连与追击的俄军打后卫战斗都要避免(“以加快西行速度”),要他们派人去周遭土地上搜寻任何款式或口径的步枪。走在他们前面的奥军,撤退时丢下许多步枪。恐慌已攫住博罗耶维奇的第三集团军;九月十六日晚,他提醒在他两侧后撤的集团军留意他的部队,告诉他们“正有数个完整的团涌入普热梅希尔;他们饿着肚子,洗劫店铺,犯下暴行”[92]。他还发下一份备忘录,表达其对目前为止所用之战术的震惊,那些战术包括上刺刀正面强攻、掘壕不到位、没用机枪和火炮施以火力压制,好似哈布斯堡王朝军队想自己送死。[93]
1706448461
1706448462 由于有布鲁西洛夫的第八集团军骚扰一侧翼,利奇茨基的第九集团军骚扰另一侧翼、奥匈帝国北方面军九月十七日再度开拔,继续令人疲惫的撤退之行。俄军已在桑河下游架了七座桥,使桑河不再是有用的防御屏障,且使普热梅希尔和其外围诸堡垒可能遭包围、围攻,使整个北方面军困在其中。康拉德和弗里茨尔在普热梅希尔留下大兵力防守,带着北方面军其余兵力往克拉科夫和可作为屏障的维斯沃卡河(Wisloka River)撤退。[94]九月第三个星期时,康拉德估算有六十四个或更多个战斗力甚强的俄国师紧逼他兵力甚弱的四十一个师。[95]奥地利人震惊于俄军之兵多将广;不管在何处,奥军在兵力上都处于劣势,单单布鲁西洛夫的集团军兵力就是奥地利第二、第三集团军兵力的总和。才在一年前,弗朗茨·斐迪南的军事内阁还在一篇名为“破产”的专栏文章中嘲笑俄军。对一九〇五年俄军仓皇撤离沈阳的尖酸描述,此刻用在败逃的哈布斯堡王朝军队上同样贴切:“某种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此刻正折磨这支军队;暗示的力量已失灵;一个卑鄙的小秘密曝光。”[96]
1706448463
1706448464 九月二十一日,康拉德下令再退,退到维斯瓦河的支流杜纳耶茨河(Dunajec River)。第二、第三、第四集团军要在那里掘壕固守。在新桑德茨与兴登堡、德军东线总指挥鲁登道夫会晤之后,康拉德同意调第一集团军前去与维斯瓦河北边的德国第九集团军并肩作战。每个人心里都在担心日益短缺的炮弹——已有太多炮弹被打掉或拱手让给敌人,后面又没有库存。[97]即使有德国相助,奥地利战败似乎已成定局。奥芬贝格部在撤退途中丢掉太多火炮和补给车,此后数个月从空中一直能看到那些遭丢弃的车辆。这时他以艰深的比喻为自己开脱:“布吕歇尔(Blücher)在莱比锡战役之前不也丢掉他整个车队,以改变其作战路线?但布吕歇尔仍是布吕歇尔。”[98]
1706448465
1706448466 奥芬贝格不会这么走运。九月二十九日,康拉德和弗里德里希、卡尔两位大公抵达设于扎克利琴(Zaklycin)的奥芬贝格部营地,授予奥芬贝格利奥波德大十字勋章,转达老皇帝对他的感谢。隔天早上,奥芬贝格在胸前别上红色搪瓷大十字勋章,准备继续撤退时,总司令部派来的一名参谋部信使,带着弗里德里希大公的信,信中写道:“阁下,昨日前去时我推断你的勇气已被近来的事态磨掉不少,推断你不再相信你辖下集团军的力量和潜力。”奥芬贝格奉命自行称“病”,把兵权交给约瑟夫·斐迪南大公,返回维也纳。奥芬贝格惊骇莫名:“此刻,我身为科马鲁夫之役的胜者,却被伦贝格之役的败者拿掉兵权。”康拉德写信劝慰奥芬贝格,但一如其一贯作风,最终却大谈自己的苦处:“这场不幸战争的罪责,会整个落在我的头上,而我除了找个安静的角落躲避同僚的鄙夷,别无选择。”[99]
1706448467
1706448468
1706448469
1706448470
1706448471 史维托扎尔·博罗耶维奇将军
1706448472
1706448473 布鲁德曼兵败伦贝格后,由史维托扎尔·博罗耶维奇将军接掌奥匈帝国第三集团军。他上任后立即指出该集团军士气的涣散:“我的部队正大批后撤,饿着肚子;他们洗劫店铺,犯下暴行。”这场战争这时才打了一个月。
1706448474
1706448475
1706448476
1706448477 照片来源:National Archives
1706448478
1706448479
[ 上一页 ]  [ :1.7064484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