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449123
马肯森用八百列火车将第九集团军北运到托恩,然后,十一月十一日奔往东南,以维斯瓦河作为屏障保护其左翼,攻向罗兹与华沙之间的俄军侧翼。仅仅五天,他就神不知鬼不觉调动二十五万兵力攻击俄军侧翼。如俄军方面的英国武官所说的,这是“组织调度上的一大杰作”,发动于德军从华沙撤退仅仅十五天后。[2]在德勒斯登火车站,即奥地利公使先前抱怨德国从东往西运兵的那个车站,他证实“运兵车现在正由西往东行”。[3]
1706449124
1706449125
在这同时,德国往东运兵之事,正改变西战场的局势。未能抢先“奔向大海”以在法兰德斯包抄英军侧翼之后,法尔肯海因毅然决定在西线打消耗战。他为他在比利时、法国的壕沟线构筑防御工事,放出三个步兵军给兴登堡。俄军方面的某英国观察家认为,德国运兵之神速“令人惊叹——(俄国人)俘虏了其中一些人,得知他们整个军、整个师从比利时迅速调来,再调回去,派入奥地利,然后调回东普鲁士”[4]。
1706449126
1706449127
这一在两战线之间的内部路线上灵活移动的能力,使德国人有机会执行兴登堡所偏爱的策略:西守东赢。为打出那制胜的一击,柏林大动作征集新人力(首度强征四十五至五十岁男子入伍)和新资金。德国国会于十一月投票通过发行第二波战争债券。由此吃下定心丸的兴登堡,将其东方面军打造为共有十二个军、七个骑兵师的大军。这时运气和地位都大不如前的康拉德,在一旁嫉妒地看着,只撂下一句话“等着瞧”。[5]
1706449128
1706449129
从西线过来的德军,最引人注目之处在于他们的心态:他们比东线部队受过更多战火摧残,精神病症状更为鲜明。有位在喀尔巴阡山脉的德国军官指出,从法国拨入他部队的十人,有三人精神崩溃。其中一人会呆坐数小时,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用希腊语念出《奥德赛》里数个长长的段落。[6]但这时还是战争初期,这些走不出战争创伤的士兵,仍只占东线兵力的一小部分。
1706449130
1706449131
地面因结霜而变硬,那些有着更健全心智的德国人快速挺进,四天走了八十公里,在维斯瓦河南岸击溃俄国第一集团军落单的一个军。然后德军插入第一、第二集团军间的缺口,十一月十八日把谢尔盖·沙伊德曼(Sergei Scheidemann)的第二集团军四个军,逼回到有五十万人口的城市罗兹。当俄国第一集团军踉踉跄跄退向华沙时,鲁登道夫聚集十三万六千战俘,准备包围第二集团军。他的分析家估算,自战争开打以来,德奥两军已杀死、打伤或俘虏一百二十五万俄国人,分析即使是俄罗斯蒸汽压路机也无法永远承受得了这样的损耗。
1706449132
1706449133
来自前线的证据似乎为德国人的乐观提供了有力理由。被俘的俄国人证实,他们弹尽粮绝;他们所接到的命令是在无武装下进攻,从死伤者身上捡拾步枪。受伤的俄国人受指示不仅要等待急救,还要四处寻找没武器的战友,把步枪递给他们。这一困境局部说明了德国人一九一四年为何想开战:俄国一九一三年的大陆军计划,拟于一九一八年才补足俄国陆军的步枪数量缺口,而这一缺口和其他不足之处在此计划的第一年显然连缩短都没办到。[7]在这整场战争期间,一般的俄国步兵师,会有三成五的士兵根本无步枪可用;德国军官窃笑道,俄国人缺火炮缺到求日本人把他们在日俄战争时失去的火炮归还。俄国人也试图在日本购买步枪和子弹,表示凡是拿步枪(德制、奥制或俄制步枪)给俄国部队的农民,都赏以五卢布。[8]
1706449134
1706449135
1706449136
1706449137
1706449138
俄罗斯战俘
1706449139
1706449140
德国人估算,到一九一四年,战争才打三个月,他们和奥地利人已杀死、打伤或俘虏俄国人一百二十五万。俄国战俘,如照片中这些战俘,什么都没有——没枪、没子弹、没食物,完全不清楚为何而战。
1706449141
1706449142
1706449143
1706449144
照片来源:Heeresgeschichtliches Museum,Wien
1706449145
1706449146
1706449147
1706449148
战争开打头一天,俄国火炮平均一天打掉四万五千枚炮弹,弹药短缺到俄国军官此刻被告知“把士兵推上前,把弹药往后拉”,而对士兵来说,这当然不是件好事。据估算,俄国的炮弹只有百万枚或更少,而且只有一座弹药厂(英国有一百五十座),又无法顺利输入新厂,因为法国、英国已订走美国所有出口品;即使把机器运送到距战场遥远的俄国港口,也无法将其安装在前线附近。[9]在西线战局陷入僵持之后,德皇威廉二世嗅到胜利逼近的气味,大为欣喜,启程展开对俄战线的十天之行。德国将领这时兴奋谈到胜利在望的“向东推进”行动。[10]
1706449149
1706449150
1706449151
1706449152
1706449153
奥古斯特·冯·马肯森将军
1706449154
1706449155
奥古斯特·冯·马肯森将军打过普法战争,当过威廉二世的军事史私人教师。马肯森被誉为德国陆军里骑术最精湛者(因此着轻骑兵军装),一九〇六年时与小毛奇争夺参谋总长之位,一九一四年时是执掌东线德军第九集团军的不二人选。
1706449156
1706449157
1706449158
1706449159
照片来源:National Archives
1706449160
1706449161
1706449162
1706449163
西北方面军司令官鲁斯基,十一月十五日终于弄清楚情况。马肯森部的移动不是佯攻,而是主要作为,目标指向罗兹,即俄罗斯帝国纺织业的中心和通往华沙道路上重要的冬季士兵住宿地区之一。鲁斯基原只留下伦南坎普夫的第一集团军一个军守罗兹周边,要该集团军其余兵力挺进东普鲁士。这时他要伦南坎普夫率部返回,加入罗兹之役。鲁斯基命埃维特率第四集团军继续西进,以和迎面而来的奥军交手,使增援的德军转向,然后要辖下的第二、第五集团猛然调头向北。他大胆要其第一集团军迅速往南包围马肯森部。
1706449164
1706449165
俄国第五集团军司令官普列韦,先前在科马鲁夫从奥芬贝格的陷阱脱身,这时则奋力摆脱马肯森的陷阱。六十五岁(和马肯森同龄)的普列韦是天生的将才,有位在其司令部待过的人忆道:“他掌握情况格外迅速,做决定快且明确。”[11]普列韦的第五集团军,前军变后军调头行进,三天时间在冰封道路上走了一百一十公里路,把马肯森部打退到罗兹,然后攻击试图包围俄军的德军右翼。[12]信心大增的伦南坎普夫第一集团军在洛维奇(Lowitsch,波兰语称罗兹/Lowicz)逼近德军左翼。马肯森部来到罗兹城外,发现该地已有俄国七个军。该部突然陷入被兵力大自己一倍的俄军包围的险境。尼古拉大公察觉到这是场决定战局成败的战役,把总司令部从巴拉诺维奇移到罗兹东边的斯凯尔涅维采(Skierniewice)村。
1706449166
1706449167
一如在华沙时,鲁登道夫放手一搏且输了。俄军计划凌乱无章,先是前进,然后后退,使他以为俄军最近一次退回罗兹的举动,预示其要仓皇撤退到维斯瓦河对岸,而非欲坚守阵地。一如马肯森,鲁登道夫上钩,一头冲进鲁斯基设下的陷阱。在罗兹以北、以西,战事最激烈,而在此二处,俄军人数多于德军;由于罗兹城的补给近在咫尺,总是大叹弹药不足的俄军,在此难得地有了充足的弹药,而德军处于长长补给线末端,就要弹尽粮绝。俄军伤兵的性命被看得比弹药还不值,任其死亡、腐烂。俄国议会议长米哈伊尔·罗赞科(Mikhail Rodzyanko)在前线附近下车,看到俄军伤兵一万七千人躺在冰冷的泥土上,其中大部分人已躺了五天,没人处理过他们化脓的伤口,更别提运到后方救治。[13]
1706449168
1706449169
德军与普列韦部激战时,也在窃听俄国的无线电,自坦嫩贝格之役起,德军就每天这么做。他们在地图上标出伦南坎普夫部往罗兹缓缓行进的路线,知道不管自己还有什么优势,那优势正快速流失。马肯森部赌他仍有时间派莱因哈德·冯·谢弗(Reinhard von Scheffer)的预备军(六个师五万五千德国兵力)到罗兹城东边,完成对该地俄国两个集团军的包围。此一行动原应由奥军执行:康拉德命令已从杜纳耶茨河悄悄潜到维斯沃卡河边的第四集团军从该河后面出击,即从南边进攻,以“彻底消灭波兰境内的俄军”,但该部未做到。约瑟夫·斐迪南大公的第四集团军顶着敌人的猛烈攻击欲强行渡过维斯瓦河,却遭位于其右侧的俄国第三集团军和左侧的俄国第九集团军硬生生挡住(对斐迪南大公部来说,这已是其司空见惯的困境)。奥军士兵冲过浮桥,陷入俄军榴弹炮和机枪弹的火海,死伤特别惨重,致使第四集团军某些师不得不更名为旅。鼓手和乐师奉命放下乐器改拿枪。上级对此的解释是:“因为不再需要音乐。”[14]
1706449170
1706449171
有位名叫费多尔·斯特朋(Fedor Stepun)的俄军中尉,十一月二十日追击撤退的奥军,注意到奥军走后留下的脏乱和破灭的希望。斯特朋想起在博罗季诺(Borodino)与拿破仑打成平手,以“只要砍倒树,锯屑就会到处飞”一语说明战争中之劫掠和暴行的俄国元帅库图佐夫(Marshal Kutuzov)。而今,斯特朋周边就飞扬着战争的所有锯屑。“我们进到落败敌军刚刚离开的一个城镇。多可怜的景象……街道和火车站挤满想带着家产逃离却未能如愿的老百姓。五列火车困在火车站,私人家当成堆摆放在月台上,塞进每个火车车厢里——床、长沙发、床垫、玩具、画、相簿、女人衣物、帽子、犹太教祷告书、提灯、咖啡、一台绞肉机。”
1706449172
[
上一页 ]
[ :1.70644912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