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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41 1961年,改名之风终于涉及斯大林本人。这年的苏共二十二大上又一次掀起了批判斯大林的高潮,并决定把斯大林遗体迁出列宁墓重新安葬。于是,苏联领土上的所有斯大林之城便在两个月内全部改了名。同时民主德国、匈牙利与罗马尼亚也纷起响应,而波兰与保加利亚则早在苏共二十大后不久就从地图上取消了斯大林之名。至此世界上只有阿尔巴尼亚的斯大林城硕果仅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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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43 与莫洛托夫诸城的处理不同,苏联的斯大林诸城易名后均未恢复原称,而是都取了新名:斯大林诺(原尤佐夫卡)改名顿涅茨克,斯大林格勒(原察里津)改名伏尔加格勒,斯大林纳巴德(原久尚别)改名杜尚别,斯大林斯克(原库兹涅茨克)改名新库兹涅茨克、斯大林诺哥尔斯克(原鲍勃里基)改名新莫斯科斯克。只有一些较小的城镇恢复了原名,如斯大林尼里复称为茨欣瓦利。与此相应地,一些恢复旧称的前莫洛托夫等人之城也再度以新名重新命名。如苏多斯特罗伊(莫洛托夫斯克)在复称两年后又另改名为北德文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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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45 改名之风不仅涉及了斯大林本人和健在的主要“斯大林主义者”,而且还涉及了已去世的某些被认为在斯大林时期负有罪责的领导人。如亚·谢·谢尔巴科夫,他在“大清洗”中走红,1941年进入政治局,1945年病故。当时斯大林对这位亲信之死极感震惊,除把伏尔加河上的大港口雷宾斯克改名谢尔巴科夫以示纪念外,后来还在著名的“克里姆林宫医生案件”中把为谢尔巴科夫治病的医生们全部逮捕,说他们“暗害”了谢氏(以及其他人)。“医生案件”平反后,谢尔巴科夫的形象也在“非斯大林化”运动中成了问题,于是谢尔巴科夫市又在1957年恢复了雷宾斯克之名。由于“恨屋及乌”,斯大林时代的一些时髦风尚及其有关人物也受到一定影响。如30年代苏联一度盛行飞行员崇拜,其狂热程度不亚于某些拉美国家的足球明星崇拜,一些著名飞行员因而也享有以人名城的殊荣。1938年著名的北极航空线开拓者瓦·奇卡洛夫死后,他的家乡、乌拉尔河流域最大城市与省会奥伦堡改名奇卡洛夫;次年,多次创国际妇女飞行纪录的著名女飞行员奥西皮延科死后,她的家乡、亚速海重要港口别尔季扬斯克也改名奥西皮延科。然而到1957-1958年间,这两个城市又在“非斯大林化”中恢复了原来的名称。当然,一种时髦的消退毕竟不同于政治上被否定,因而以这两个飞行英雄命名的一些小镇与农庄仍继续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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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47 在对“个人迷信”的批判浪潮中,苏联这一时期“以人名城”之例比以前明显减少,但却并未消失。不过与斯大林时代不同的是,以本国健在领袖和其他政界人物命名的比重大大下降了,这时用以命名城市的,主要是已去世的历史人物、平民中的模范人物以及国外共产主义活动家。前者如1954年得名的乌克兰城市赫麦尔尼茨基(已如前述)和1962年以19世纪乌克兰伟大作家与思想家伊凡·弗兰科命名的另一个乌克兰省会城市伊凡-弗兰科夫斯克(原名斯坦尼斯拉夫)。其次如1968年苏联英雄、人类第一位宇航员加加林殉难后,他的故乡格扎次克被改名加加林市;1978年顿巴斯矿工、著名老劳模与30年代“斯达汉诺夫运动”的发起者阿·格·斯达汉诺夫逝世后,他工作的煤矿城市卡季耶夫卡(即上节提到的谢尔哥)也改名斯达汉诺夫,这是该城在十月革命后第三次改名。后者主要见于勃列日涅夫时代,1964年法国共产党总书记莫里斯·多列士逝世,苏联把顿巴斯城市契斯加科沃改名多列士以示纪念;1965年罗马尼亚共产党总书记乔治乌-德治逝世,苏联又把俄罗斯联邦沃罗涅日州那座30年代叫“自由”城、40~50年代叫利斯基的城市改名为乔治乌德治,从而逐渐形成一种惯例。1970年,苏联与意大利菲亚特公司合作,在伏尔加河畔城市新斯塔夫罗波尔(1957年以前称斯塔夫罗波尔)兴建了著名的伏尔加汽车厂,并把这座汽车城改以合作伙伴的同胞、数年前去世的意共总书记帕尔米罗·陶里亚蒂来命名,称陶里亚蒂市。与意大利资本家合作建厂而以意大利无产阶级领袖名之,真有几分喜剧味道!1973年,在捷克斯洛伐克共产党前主席克利门特·哥特瓦尔德逝世20周年之际,苏联又把乌克兰哈尔科夫州新兴工业中心兹米耶夫改称哥特瓦尔德。鉴于这年正是苏军侵捷5周年,这一命名显然是别有深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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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49 至于以苏联领导人命名城市的问题,在60年代曾有过一番波折:1961年,乌克兰当局把第聂伯河上修建克列缅楚格水电枢纽而形成的一座新城市命名为赫鲁晓夫。这对于标榜反对个人崇拜的赫鲁晓夫来说无异于一个讽刺。为了表示带头与个人崇拜决裂,赫鲁晓夫于次年亲自决定废除这一命名,并改之以另一个名称克列姆格斯。然而到赫鲁晓夫下台后,勃列日涅夫开始了如今在俄国被称之为“停滞时期”的一套做法,大肆贬斥赫鲁晓夫,力图抹去他的一切痕迹。克列姆格斯虽非以赫鲁晓夫命名,可毕竟是在他干预下改的名,更何况当时正筹划在自己任内建立“勃列日涅夫之城”的勃氏也不愿让人们回想起赫鲁晓夫曾取消了赫氏之城的命名,从而引起不愉快的对比!于是克列姆格斯又在1969年被改称斯维特洛沃德斯克,意为“光明之城”。于是一座新城市在8年之内竟三易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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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51 在所谓的“停滞时期”,斯大林时代的许多做法又在某种程度上被恢复,其中也包括以领袖(而且往往是在世的领袖)命名城市的做法。1981年,苏联新兴汽车城、世界最大的载重汽车生产基地——纳别列日尼耶切尔内(又称卡马河畔切尔内),在勃列日涅夫75岁寿辰时改名勃列日涅夫市。此后的两任苏联领导人因很快去世,任期很短,都在身后享受了这一荣誉:安德罗波夫去世后,他青年时代工作、上大学和入党之地雷宾斯克于1984年改名安德罗波夫市——这是该市自十月革命后第三次改名,安德罗波夫是继前面提到的谢尔巴科夫之后的该市第二位“名主”。1985年,契尔年科逝世,苏联又把新兴城市萨雷波沃改以他来命名,这就是只存在了五年的契尔年科市。不过,这一时期苏联的“个人崇拜”已远不能与斯大林时代相比,以领袖命名城市的现象毕竟少多了。反映在地名上就形成了60年代以后苏联“以人名城”之不同于以往的特点:人名之后都不再加以“斯克”、“格勒”之类的后缀了。因为这时已无一人名数城的现象,也就不用像以前那样在一人之后以不同的后缀来区别这些城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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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53 其他形式的更名在这一时期也仍然存在。前述的“光明城”即为一例,其余著名的还有:北哈萨克重镇、50年代大垦荒运动的中心阿克摩林斯克于1961年为纪念大垦荒而改名“处女地城”(音译切利诺格勒);80年代因兴建规模庞大的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而改名的“科学院城”(音译阿卡捷米戈罗德)以及下文提到的“游击队员城”等;贝阿铁路与东北新兴油气区的一些城市也以这种方式命名。在民族性改名方面,苏联这一时期沿袭了斯大林时代后期以至沙俄时代的传统,即把被征服地区的土著民族传统地名改成俄语地名。其中最突出的是1972年对远东一些中国传统地名的废改:远东煤矿城市苏昌(满语,意为“边界”)改名游击队员城(音译帕尔基赞斯克),铁路与河运枢纽伊曼(满语,意为山羊)改名达里涅列钦斯克,锡霍特山区最大城市帖提尤贺(汉语“野猪河”的谐音)改名达里涅戈尔斯克,等等。这次改名是当时中苏关系恶化的反映,意在消除这些地方曾属于中国的历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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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55 但总的来说,“停滞时期”的改名现象相对而言并不很多。直到1990年,随着苏联政局的变化,才又一次出现了改名高潮。这次高潮来势之猛、规模之大,为苏联历史上所罕有,它与联盟的解体一道,使苏联的地图完全改观。就已公布的情况看,这次改名绝大多数是恢复了沙俄时代的旧称,像卡马河畔切尔内这样的新兴城市则是恢复了初建时期的旧称,非俄罗斯地区的城市则把沙俄与苏联的改名一概抛弃而恢复属俄以前的传统名称(其中如甘贾等也可以说是恢复了列宁时代的名称)。历史的发展将会告诉我们,这种改变究竟是否定之否定,还是沉渣之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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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57 苏俄现代化与改革研究 [:1706474796]
1706477558 城头变幻大王旗:政治气候的晴雨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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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60 综观70多年来苏联地名变迁史,于眼花缭乱之中,也可以看到许多一以贯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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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62 苏联地名的频繁变迁,是一种富于传统色彩的独特的文化现象。早在沙俄时代,就表现出“俄国人有一种癖好,经常为了政治上的原因而改变地名”[121],而在苏维埃时期,这种传统的癖好被大为强化了。根据笔者手头有限资料所作的不完全统计,在1982年时人口50万以上的苏联大城市共53座,其中3l座在十月革命之后改过名,占60%左右。很多城市随政治风云变幻而先后改名四五次乃至更多,如弗拉季高加索——奥尔忠尼启则——扎乌德日考——奥尔忠尼启则——弗拉季高加索、伊丽莎维特格勒——季诺维也夫斯克——基洛沃——基洛夫格勒——伊利莎维特格勒、巴塔尔辛斯克——苏利莫夫——切尔克斯克——叶若沃切尔克斯克——切尔克斯克等等。改名两三次的城市更是比比皆是,包括列宁格勒、列宁纳坎、列宁纳巴德和所有曾以斯大林、莫托洛夫等人命名的那些城市在内。而仅改过一次名的城市反而少见。总的来看,十月革命后历次改取的城市名平均存在寿命只有18年多一点,尤以斯大林时代中期与“停滞时期”为更短。随着政治人物的荣辱变迁,不少苏联城市在70年里换过几个“名主”。如今之夏伯阳斯克换过托洛茨基与夏伯阳,今之伊丽莎维特格勒换过季诺维也夫与基洛夫,今之雷宾斯克换过谢尔巴科夫与安德罗波夫,今之切尔克斯克换过苏利莫夫与叶若夫,今之谢罗夫换过卡巴科夫,纳杰日金斯基与谢罗夫,今之江布尔换过米尔佐杨与江布尔,今之卡季耶夫卡换过奥尔忠尼启则与斯达汉诺夫等等。其中,有的“名主”黜而复出,城名随之废而复称,如奥尔忠尼启则与伏罗希洛夫格勒,有的“名主”虽获平反而“以人名城”之荣再不复得,如苏利莫夫、米尔佐杨等。有的城市命名随政治气候变化无常而反复数次,如卢甘斯克、雷宾斯克之名都在50年左右期间内两次被废除而三度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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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64 从地区分布看,苏联城市改名频率最低的地区是波罗的海三国。这里自十月革命后一度独立时改过一批地名后再未更易,虽复为苏联所并而地名仍旧。改名最频繁的地方,一是顿巴斯地区,这是个老工业区和工人运动中心,名人多,政治家与模范人物多,政治是非也多。再一个是中亚的费尔干纳地区,包括塔吉克的列宁纳巴德州东部及乌兹别克的费尔干纳、安集延两州,这一面积仅1.3万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区密集着中亚大部分以政治人物得名的城市与城镇。它邻近四个共和国(中亚五国除土库曼以外),堪称中亚的政治橱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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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66 以时间而论,1934-1939年“大肃反”时期,1957-1961年“反个人迷信”时期与1990年至今的剧变时期是地名改动最频繁的年份。这都是苏联政坛上风云突变的关键时期。苏联革命后新出现的地名约60%,改名次数的近90%都发生在这几个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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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68 由于苏联的地名变幻无常,令人难以捉摸,而且一城历数名、数城共一名的现象比比皆是,西方曾有人打算出版专门工具书以供查找。但这类工具书的寿命也很成问题,因为在当时苏联的情况下,“即使是一份简要的地名沿革表,可能墨迹未干,其中的某些部分就已经是过时的了”。[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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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70 这样的地名文化传统在世界的其他地方的确难以看到。西方各国也有以伟人尤其是政治家名字命名的城市,尤其是美国,就有华盛顿、林肯、杰斐逊、麦迪逊、杰克逊等城,有的还不止一座。在拉美各国与前拉丁国家殖民地,“以人名城”也很普遍。如拉美的玻利瓦尔、圣马丁、胡亚雷斯、苏克雷、沃伊金斯等城,以及菲律宾的黎牙实比、奎松城等。但这些城名一经命名后大都长期稳定,很少随名主生前身后的政治荣辱变动不已。像黎牙实比这种人今天在当地是被否定的,但对于地名人们则看得较淡,只把它作为约定俗成的符号而已。至于我们中国,传统上以皇帝及尊者之名为“讳”,某字一旦为皇帝之名所用,世人行文皆需回避,更谈不上以“圣讳”作为地名了。然而用皇帝的年号作为地名在宋代以后倒是常见的,如咸丰、隆庆、景泰、庆元、景德(镇)、兴国、嘉定等皆是。但这些地名一经命名后也就沿用下去,朝代虽迁而名不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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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72 那么,为什么俄国人会有那样的习惯呢?这一方面是由于俄国历史上长期专制,政治风云具有强烈的非理性色彩,惯于否定失势者的一切。另一方面可能也与俄罗斯人重名轻实、浪漫好动的民族性格有关。但朝三暮四地改换名称,除了反映政治上不稳定外,就地名学的角度上说也是不可取的、不科学的,人们都愿意看到“苏联”稳定下来,也愿意看到一份使用寿命长一些的苏联各国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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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74 (原载《苏联历史问题》199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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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76 [118]有人认为圣彼得堡是以圣徒彼得得名,但俄国人通常都把它与彼得大帝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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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78 [119]当然,并非所有的亚历山大或尼古拉都是沙皇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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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80 [120]见《联共(布)第十四次代表大会速记记录》,莫斯科,1926年,加里宁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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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82 [121]埃伦·F. 切夫:《俄国历史地图:疆界变化的11个世纪》,耶鲁大学,19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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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584 [122]埃伦·F. 切夫:《俄国历史地图:疆界变动的11个世纪》,耶鲁大学,19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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