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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我的枪还在雷诺卡车里。当再次听到飞机引擎声的时候我正在向我的卡车飞奔。我一头扑在地上,一架飓风式战斗机从头顶呼啸而过,接着听到了两声巨大的爆炸,一声近些,一声远些。我抬头看到那两架飞机在白杨树林后面再次俯冲下来,此时上校的吉普车正在沿着车队开下来。车队的士兵们向各个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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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了起来并向车队里冒出的一根巨大的黑色烟柱跑去。一辆满载炸药的卡车被苏军的飞机炸中了,卡车立刻爆炸了,将紧靠的前后两辆卡车也炸毁了。雪地里到处是这3辆卡车爆炸后落下的残骸。卡车现在变成了一堆冒着火苗和刺鼻黑烟的废铁。我看到军士长和另一个士兵从烟雾中走了出来。他们抬着一具满身是血熏得黑黑的尸体。我和其他士兵迅速跑向那片浓烟滚滚的地方去看看我们还能帮上些什么。透过浓烟我们试图看到是否有人在那里。这时从我们后面跑来一个身影,他一面跑一面咳着说:“别待在那里,那里太危险。弹药箱随时会爆炸的。”这时我听见了后面的汽车引擎声,然后看见一辆卡车的前灯的光柱从烟雾里穿了出来。一辆又一辆卡车紧接着开了过来……我们的车队再次向前开动了。虽然被击中的那些汽车在我周围燃烧着,却并没有感到暖意。我决定回到我那还算温暖的卡车驾驶室里。现在路面的情况变得越来越清楚了,透过渐渐变淡的烟雾,我注意到前面有一排裹着长外套的士兵正在一名军官面前列队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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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对我们喊着:“嗨,你们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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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快步向队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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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尉指着我说,“你的枪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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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在那里,上尉……在你的后面……那辆雷诺卡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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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声音因为焦虑而颤抖起来。上尉看起来非常愤怒。他一定以为我已经把枪给丢掉了,而我正在编一个谎言来掩盖这个事实。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牧羊犬一样向我扑来。上尉朝我吼道:“你真是目无军纪!现在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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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了出来,当我还没有立正站稳时,上尉狠狠的一个耳光就打到了我的脸上,尽管我躲了一下,但我的帽子还是滚到了雪里,我脏兮兮的乱发露在了外面。我以为上尉马上就要对我拳打脚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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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我嘟囔着说:“你从现在开始起站岗。”接着他把自己愤怒的灰色眼睛转向了军士长。军士长赶紧敬了一个军礼。上尉对他说:“稍息。”上尉还是用令我窒息的目光盯着我。他继续说:“你们这帮废物,当你的战友们正在拼死保护你们,你们却不能发现两架‘狗娘养的’布尔什维克飞机向我们开火。你们本该看到它们的。你们一定是睡着了。我会把你们都送到前线的处罚营里去。现在有3辆卡车被毁,7个人死了,两个人受伤。他们一定也是睡着了。这就是你们的下场。你们不佩带上武器。我会向上面反映你们的表现的。”说完他连军礼都没敬就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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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士长向我们命令道:“现在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大家随即分头跑向自己的车子。我想要捡起我的帽子,但军士长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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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现在回到你的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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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的帽子,军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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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站在我的帽子旁边的士兵把帽子捡起来递给了我。在一片木然中,我爬到了自己的卡车里面。卡车刚刚被发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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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对我说:“擦擦你的鼻子。”我回答道:“好的……看起来好像我是为所有人挨的这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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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说:“别担心,我们今晚就会到达哈尔科夫。也许在那里我们不用再为任何东西站岗了。”我现在开始对那个突如其来的耳光感到愤怒。我说:“上尉自己本该看到那两架飞机的。不管怎样,他也是车队的一员啊!”司机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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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忆了一下我在睡觉的时候看见的那两个小黑点。上尉所说的话其实也多少属实,但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对这样的威胁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实际上,我们还没有碰到过什么真正的威胁。我们都因缺乏睡眠,漫长的路途和恶劣的生活条件弄得筋疲力尽了。但这些理由都无法让我的战友活过来了。我非常震惊地发现我们的车和那个被炸中的车只隔了3辆车的距离。我尽管没有受伤,但我可以想象在那个被炸中的驾驶室里的痛苦……我死死地把眼睛盯在车窗上。我说道:“如果有飞机来的话,这一次我不会错过它们了。”司机还是用那种习惯的嘲弄表情看着我说:“那你最好也要看一看后视镜,他们也许会从我们后面来。”我愤怒地问他:“你认为我是一个白痴。那我们该怎么做呢?”司机耸耸肩膀。他嘲弄的神态并没有改变。他接着说:“你得知道,我们对于现实做不了什么。当我把我的膝盖弄断时,我却在考虑自己的头。我想对我最好的选择就是向后转回国。”我怒不可遏地说:“够了!你就这样抛弃掉了那些在前线的战友们!”他看了看我,脸上的笑容暂时消失了一会儿。但马上他又微笑了起来,他还是用一贯的无所谓的语气说:“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向后转,齐步走。’”他模仿着军士长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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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脸来看着我说:“你还太年轻。你以为我刚才说的是认真的。不,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了,越快越好。”好像要强调他的观点,他随即加大了油门。我回答道:“我太年轻,你们都在用这样的话羞辱我,好像只有像你们这样的家伙才能够办事一样。”司机回问我:“难道我穿的制服和你的不一样吗?如果你不满意的话,你完全可以下去打一辆出租车。”他现在已经公开嘲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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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全然不把我当回事,我决定一句话也不和他说了。我现在是既愤怒又伤心,首先他们揍了我,然后又当众吼了我。我们的车队依旧在冰雪上滑行着前进。夜幕降临了,但马上就要到目的地的想法鼓励着我们。我们就要在半个小时之内到达哈尔科夫的郊区了。那个城市的情况怎么样?这是在我们到达前线和顿河以及伏尔加河之前的最后一个大城市了。斯大林格勒距离哈尔科夫还有600多公里。但我内心里还是对于我们没有到达真正的前线感到多少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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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们正在开下一座小山时,前面的卡车慢了下来,接着就不动了。“发生了什么?”我边说便打开了门。司机叫道:“关上门,太冷了。”我重重地把门关上然后就沿着所谓的“高速公路”走下去。一辆挎斗摩托停在了我的前面,一个从哈尔科夫来的信使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命令。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军官们正在很快地彼此交谈着。他们看起来在制订一份计划或是在讨论一个重要的新闻。他们中的一个——我们的上校——正在读着一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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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一名军士长顺着车队走了下来,他吹响了集合哨。正在大家收拾自己的武器准备集合时,那辆摩托从我们身边开了过去。上校走到了我们队列面前,他的身后跟着两名上尉和三名军士长。上校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地上,他脸上带着一种沮丧的神情,大家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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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士长命令道:“注意,原地站好!”我们所有人都立正站好。上校看了大家一会儿,然后将一份文件拿了出来。他说:“士兵们,我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告诉你们,这个消息对于我们所有的士兵和人民都非常重要,也对我们所为之奋斗的信念和付出的牺牲非常重要。无论这个消息在哪里公布,哪里都将会充满忧伤,无论是在我们辽阔的前线,还是在我们祖国的首都,人们都会难以接受这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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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士长命令道:“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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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校接着又说:“斯大林格勒失守了!冯·鲍卢斯元帅和他率领的第六集团军在作出最大的牺牲后,被迫无条件放下了自己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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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有人都感到非常震惊和焦虑。上校在片刻沉默后接着又说:“冯·鲍卢斯元帅在他最后发给总司令部的电报中告诉元首说,他会将铁十字勋章的荣誉授予每一个坚守在斯大林格勒英勇的德国士兵。鲍卢斯元帅还说,在长达数月的激烈战斗中,这些不幸的战士们已经用他们超人的勇气回答了祖国对他们的召唤。这里还有一封从斯大林格勒红十月拖拉机厂发出的电报,最高统帅部要求我们把内容念给你们听。这份电报是第六集团军战斗到最后的几名战士中的一个——海因里希·史多达写的。史多达在这份电文中提到在斯大林格勒的西南方还可以听到战斗的声音。以下是他的话:‘我们现在是这个地方的最后7个幸存者了。我们中4个人还负了伤。我们在拖拉机厂里坚守了4天了,在这4天里我们没有吃任何的东西。我们刚刚装上了最后一个弹夹,在10分钟后布尔什维克们将占领这里。告诉我的父亲,我忠于自己的岗位,我即将光荣地战死。德国万岁!希特勒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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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里希·史多达是慕尼黑一名药剂师的儿子。我们的队列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呜咽的寒风多少打断了这种肃穆的寂静。我想到了我从未谋面的舅舅。我在家时看过他的照片,家里人告诉我说他是一名诗人,我深深觉得我失去了一个朋友。队列中有一个人开始抽泣起来。也许他年纪并不大,但是他花白的鬓角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老人。他走向其他的军官,大声地哭泣和叫喊起来。“我的两个儿子死了。这是注定要发生的。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这些指挥官。这是个致命的错误,我们不可能打败俄国的冬天。”他低垂着身子,眼泪夺眶而出。“我的两个孩子死在那里了……我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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