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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四天,我们都在忙着做同样的事情。积雪在四处融化着,俄罗斯的严寒就像它到来一样飞快地消失着。这里的冬天几乎一步就跨进了炎热的夏天。积雪的融化并没有改善我们的军事处境,而是将一切都变得更糟。现在气温已经从零下20摄氏度骤然跃升到了零摄氏度以上。这使得俄罗斯大地整整一个冬天的积雪都几乎在瞬间融化了。在原野上处都是大片大片的沼泽和泥坑。对于忍受了5个月俄国寒冬的德国陆军而言,气温的回升就像是一个来自天国的喜讯。不管有没有上级的命令,我们都脱掉了自己的脏衣服开始了大清洁。士兵们跳进了那些依旧冰凉的水坑里清洗自己。到处都洋溢着一种宁静的气氛,阳光也温暖地照着所有人。这场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残酷战争现在看起来也似乎有了一些温情。我认识了一个工兵营的军官,他的连队暂时驻扎在我们的小屋对面。他来自莱茵河岸斯特拉斯堡对面的凯尔。他对于法国的了解甚至超过他对德国的了解。他的法语棒极了。我和他用流畅的法语交谈着,在我不得不用蹩脚的德语很长时间后,我感到了一种难言的惬意。霍尔斯常常加入我们的谈话以提高他的法语,正如我常常加入他们来提高自己的德语一样。恩斯特·纽巴赫——这个我的新朋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天生的工程师。他的技艺是无人可比的:他可以把几块旧木板变成一个结实防水的小屋,他也会用一个拖车的油箱做成一个淋浴器,这个淋浴器下面有一盏油暖灯被用来加热里面的40加仑水。第一个使用这个淋浴器的人被一股带着浓郁汽油味的水浇了个透湿。虽然我们反复冲洗这个淋浴器,但是里面的水依然长时间都有一股汽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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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晚上时,淋浴器前常常有着一大群又嚷又叫的人,其中也包括我们的军官。淋浴时间在晚饭结束后开始,一直持续到深夜。淋浴周围的场景就像是一个喧闹的赛马场,那些首先洗到淋浴的人们常常在回到营房的路上又被四溅的泥浆弄得脏兮兮的。在营地里没有宵禁或其他的规定。我们每天的工作一旦做完,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一整夜开着玩笑和开怀畅饮。我们有整整一周都是这样度过的。我们目前为止已经往前线运输了3次,每次到那里时都是静得出奇。我们用马或是马车将部队的给养送到前沿阵地上。在那里,战壕的支撑木桩上到处都挂着洗好的衣服。在顿河的那一边,俄国人似乎也在做相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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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我们向一个大胡子士兵询问前沿阵地的情况。他笑着说:“现在战争一定结束了。希特勒和斯大林和好了。我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前线有过如此的宁静。俄国佬们现在除了喝酒和唱歌外什么也不做。他们胆子大得出奇——他们会在我们的枪口底下从自己的战壕里走出来。不是吗,沃克?”他边问边转向了一个正站在一摊泥浆里的一个士兵。沃克回答说:“没错。我们没法向他们开枪。这可使我们不用担心在探出头时自己的眉心中间会被一颗子弹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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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现在弥漫着一种欢乐的气氛。战争真的会结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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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斯说:“战争也许真的会结束的。我们这些在前线的家伙总是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如果这是真的,我们过几天就会知道的。萨杰,也许我们不久后就可以回家了。我们可得好好庆祝一下。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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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从运输队来的老兵说道:“不要高兴得太早。”他冷静的语气给我们乐观的情绪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我们像往常一样沿着满是泥浆的道路走着,在路上停下来和恩斯特聊了一会儿天,他刚让一段到处是淤泥的路面重新恢复了通行能力。恩斯特对我们说:“如果情况一直像这样的话,我们只好划船才能通行了。刚才有两辆卡车从这里通过,结果我们后来发现那些我们刚刚费尽全力盖到泥浆上的碎石块已经完全找不到了。要是待在战壕里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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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斯说:“战壕里也是一团糟,士兵们的士气很低落。如果他们将自己的步枪当柴烧的话,我一点儿也不惊讶。我们的士兵们和对岸的俄国人正在狂欢呢。”恩斯特接着说:“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那边的通讯卡车正在一刻不停地接收电报。通信兵也一刻不停地从那里跑出来。如果通信兵要到司令部的话,他必须从摩托车上下来,穿过这片泥潭到司令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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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斯打趣地说:“也许是总部祝贺你做的淋浴设备的电报呢。”恩斯特说道:“这对我倒是个好消息。但我想如果这些通信兵现在在这里到处跑的话,我们弄不好也马上会向后方跑了。”在我们离开他那里时,霍尔斯向他大声喊道:“失败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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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返回营地,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变化。我们大口地吞下刚刚送来的热腾腾的饭菜,正当我们准备到床上聊天的时候,军士长劳斯吹响了集合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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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言自语地说:“天哪,恩斯特是对的。我们又得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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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斯对我们说:“我对你们的军容不会提出什么意见,现在只要打好包,我们会在任何时候出发。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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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一旁抱怨说:“‘妈的’,好景总是不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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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回答他说:“你想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呆坐着和放屁吗?战争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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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好包”意味着我们将要准备好迎接检阅。我们现在人人的军服都几乎一尘不染,皮带和弹袋都被擦得锃亮并整齐地牢系在身上。至少这是我们在切米尼兹新兵训练时的成果。当然现在的军纪要比我们受训时松一些。但纪律的严格性完全取决于检阅军官的态度。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检查我们的枪筒里面和我们脚趾的情况,如果有人没有按要求做到,那等待他的就是没完没了的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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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在城堡大院的地上画了一个圈,那个圈完全在灼热的阳光底下。然后我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我到了切米尼兹训练时不久后的4小时体罚。一个必须背上一个装满沙的背包,那个背包足足有40公斤重,而我的体重却只有65公斤左右。在那里站了两个小时后,我的钢盔被阳光烤得火热,在这之后,我不得不咬牙支撑着自己,几次几乎要晕倒。这次体罚让我牢牢记住了一个好士兵在军营里走路时不能把自己的手放在裤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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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我们都飞快地将自己的东西打好包,并疯狂地擦拭着自己皱巴巴的军靴,花了几乎整整一个小时才将自己的行李收拾整齐。然后我们被批准休息24个小时。不久后,我们这场短暂的休假便成为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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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休假的第二天凌晨,我负责午夜到深夜两点半的岗哨执勤。我站在一个用空弹药箱搭成的台子上,这个台子可以让巡逻的哨兵不至于陷到泥里。在这个台子的旁边有一个被水淹了一半的单兵掩体,那个掩体是为负责守卫汽油库的士兵准备的,现在这个士兵就是我。这个夜晚多少有些温暖。一阵夹杂着雨点的疾风将天空中厚重的白云吹散,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不时从云后探出头来。在我的右边是我们的军车和营房。在我的前面是一片融入天际,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顿河现在与我们这里的直线距离大约有8公里。在我们的营地和顿河之间,成千上万的德国士兵正睡在污浊不堪的工事里。夜风传来汽车引擎轰鸣的声音——现在无论是苏联人还是我们都在借着夜幕的掩护运送部队和给养。有两个巡逻的哨兵经过我这里,我们按照常规打了招呼。其中一个哨兵讲了一个笑话,我正要回答时,从南到北的地平线上突然被一大片升起的照明弹映得如同白昼一样。接着又有第二轮照明弹升起,这时我感到了大地开始颤抖起来,我周围的空气也充满了一种打雷一般的声音。一个巡逻的哨兵喊道:“天哪!俄国人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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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可以听到营地里到处都是哨声和命令声。一群群的士兵从我身边跑过。炮兵们跑向那个被遗弃的机场旁的炮兵阵地。由于没有人告诉我下一步要怎么做,我只好待在原地不动。如果现在要穿越苏军炮火运送弹药的话,那肯定是一种我们从未经历过的任务。远处交火的声音依然在继续,这里面不时夹杂着我们大炮的声音。前面的火光变得越来越耀眼,那些在我周围奔跑的士兵在火光的映衬下看起来就像是一排排不真实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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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个狂怒的巨人正在摇撼我们周围的世界,炮击的力量足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任何人在顷刻间化为乌有。虽然我们离前面激烈的战斗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我还是弓起了腰准备随时扑向面前的一个积满水的坑里。两辆没有开灯的牵引拖车向我驶来,拖车的车轮将淤泥变成了飞溅的泥浆。车上有两个人跳了下来。一个人冲我喊道:“哨兵,帮我们一个忙。”他们从头到脚都溅满了泥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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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击已经把天际映得通红,我们正在把油桶滚到他们的拖车上。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我的连队的一些士兵正在牵出一群受惊吓的马,那些马不时地跌倒在淤泥里并嘶鸣着。那两辆牵引卡车来回了几次拉汽油,到了天亮的时候,接替我的哨兵还没有来,而我现在正在思忖这里到底还剩多少值得我守的汽油桶。远方的炮击还是和刚才一样激烈。我感到了一些疲惫和茫然。就在这个时候,一发苏军的远程炮弹落在我身后约100米的地方。我们所有人都开始跑了起来。我现在正着急地找着霍尔斯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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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苏军炮弹开始落在了我们的营地,营地上火光冲天。我们都趴在了地上,当我们站起来时身上都是泥浆。我们的军士长对我们说:“不要那个样子扑到地上,你的动作太慢,现在看着我怎么做。”一个尖厉的呼啸声传到了我们的耳中,我们班的12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扑向了眼前的泥浆中。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将我们肺中的空气都抽了出去,与此同时一大片飞落的淤泥也盖到了我们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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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浑身脏兮兮地从泥浆里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庆幸的笑容,就像是一群刚从沉船中幸存下来的乘客一样。这时附近又传来几声爆炸,我们又被迫趴到了泥地里。我们向最近的一个弹药库跑去。那片用帆布盖上的小山一般高的弹药堆让我们的胃感到有些难受。如果这个弹药堆被炮弹命中的话,周围100米内的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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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士长说:“我的天,这里居然没有人,真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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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就爬上了那个巨大的弹药堆检查起了上面的编号,编号代表着这些弹药的下一个目的地。我们在那里呆呆地注视着军士长的一举一动,脑袋里一片空白。有两个士兵从我们后面挤了进来并向弹药堆上跑去。透过隆隆的炮声,军士长向这两个士兵喊叫着:“这里该你们守吗?”那两个士兵齐声回答道:“是的,军士长先生。”军士长又问道:“那你们刚才在哪里?”其中一个士兵回答说:“我们上厕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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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士长反问道:“你们两个同时上厕所?你们这帮白痴!因为你们的擅自离守已经让我们够麻烦的了。现在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和所属部队。”这时军士长依旧站在弹药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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