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482274
1706482275
我知道林森在谈论长久存在于普鲁士和德国南部之间的文化与历史差异。
1706482276
1706482277
我说道:“林森,你别忘了我的母亲是在柏林郊区长大的。”
1706482278
1706482279
林森对我说:“那你就必须要选择。要么你像我们一样是德国人,要么就是那些没有用的法国佬。”
1706482280
1706482281
我正想说我自己对于自己的身份实际并没有选择的能力。
1706482282
1706482283
霍尔斯吼道:“但是萨杰的确作了选择!他和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1706482284
1706482285
林森又说:“所以他现在和那些法国佬没有任何关系了。”
1706482286
1706482287
林森刚刚击毁了第七辆俄国坦克而被授予了铁十字勋章[9]。
1706482288
1706482289
我突然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压抑和脆弱,我感到自己简直无法取得像林森那样的战功。我发现战争总是让我感到虚弱,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法国血统吧,而林森从骨子里面看不起法国人。我虽然和林德伯格有区别,他也不是一个正宗的德国人,他生在德国南部的康斯坦察湖,那里就是林森称呼的“黑头发家伙”们居住的地方。
1706482290
1706482291
一群人现在正唱着《马力恩卡》这首歌,每个人都已经烂醉如泥了,而我此刻一个人待在一边陷入了沉思。我突然感到自己原来感受到的所有自豪感,一切在F训练营中感到自己是一个真正德国人的快乐,一切所忍受的折磨和痛苦都在林森酒后的话语中被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现在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了,虽然我竭尽所能和林森经历了许多的艰难时刻,但是我的这些战友依旧在内心中拒绝着我。他们会认为我有资格参加德国军队吗?在内心的一个角落,我诅咒着自己的父母带给我的这个充满了矛盾的身份。
1706482292
1706482293
我感到气愤和难以言表的孤独,我能够信任霍尔斯和维尔纳,也许还有其他几个人。但是连他们也正在和自己的同胞们一边跳着一边继续喝着酒。
1706482294
1706482295
我再也不能用一种轻松的心情来唱那些我曾经喜爱的德国歌曲了,也许有一天我会在战场上死去,但是我的身份似乎并不比一个死在主人脚下的忠心的老黑奴好一些。在酒精的作用下,这个联想让我更加感到有一种想吐的感觉,我走到外面吐了出来。接着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醉意浓浓的脑袋不能让我拥有清晰的思想。回到了小屋,倒在了几个背包上睡着了。
1706482296
1706482297
第二天早上,俄国人又开始行动了。先是打了几发炮弹过来,他们已经连续好几天故意让我们处于这种紧张而不安的状态中。显然俄国人正在准备一场具有决定意义的进攻,目前他们的这种拖沓就是他们惯有的组织进攻的风格。在白天,有一批炮兵部队来到我们这里增援我们,所有人不得不为那些大炮挖出掩体来,结果大家完成任务后两手都满是水泡。我们被命令突破苏军的防线。那天下午,我们的大炮开火了。敌人的阵地上没有任何反应。天一黑,一些部队趁着夜色爬出战壕向苏军的阵地摸了过去。我们再次向东面前进了。
1706482298
1706482299
真是糟糕!在一阵慌乱中,那些摸到苏军阵地前面的部队居然和一大片苏军的装甲部队相遇了。那些装甲车辆在雪地里停着一动也不动。接着夜晚的宁静被我们的冲锋枪声、手榴弹声和俄国人的惨叫声所打破了。俄国人被我们的突袭完全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们向那些车辆投掷了燃烧弹,这些燃烧弹一定毁掉了不少俄国人的装备。
1706482300
1706482301
然后那些进攻的部队转身跑回到了原来的阵地,他们的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1706482302
1706482303
这次袭击激怒了俄国人,他们决定在天一亮时就向我们实施报复。
1706482304
1706482305
就像是在别尔戈罗德一样,俄国人的阵地上突然炮声隆隆并发出耀眼的火光,一场瓦格纳式歌剧一样宏大的进攻开始了。我们拼命地趴到战壕的底部。炮弹像雨点一样倾泻在我们阵地上,那些从村子里跑到战壕准备战斗的士兵中大约有四分之一在路途中受伤或阵亡了。我们仿佛再次回到了别尔戈罗德噩梦般的回忆,战壕里面到处都是那些中弹而发出垂死惨叫的伤员们。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而且也准备好了自己战死在这里,但是我还是被巨大的恐惧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1706482306
1706482307
幸运的是,我们早就不再盼望的德国空军出现了,我们的战机把苏军阵地上的炮火削弱了很多。但是到了第二天,俄国人也派出了自己的飞机疯狂轰炸我们的炮兵阵地,炮兵被迫在晚上撤退了,我们现在失去了最后的保护。
1706482308
1706482309
我们在战壕里又坚持了4天,在这4天里,苏军向我们频繁地发动着步兵和坦克结合的进攻。在这4天里,我们连阵亡了83个人,我们只好在战斗间隙把他们草草掩埋掉。这些阵亡的人里面包括了奥林海姆,他刚刚从别尔戈罗德战役受的伤中恢复过来,却在这片本该平静的第聂伯河西岸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1706482310
1706482311
俄国人现在已经完成了大部队的集结准备向我们这里发起总攻了。俄国人的炮火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们正向我们的阵地和周围较远的后方疯狂射击着。老兵维尔纳也受伤了,他已经被转移到了后方一个安全的地点,他和其他的几百名伤员正在等待着被送到医院里。一个愣头愣脑的军士长取代了老兵的位置,我继续负责为这个新来的人填装子弹。这个军士长的枪法明显要比老兵生疏许多。
1706482312
1706482313
第二天晚上的战斗是如此骇人的激烈,以至于我所记住的只是一些支离破碎的事情,我们阵地上的弹药补充只是靠着4个士兵拉着帆布袋运到战壕里。
1706482314
1706482315
在俄罗斯的冬季,到了下午5点钟的时候天便已经漆黑一片了。俄罗斯的时间总是这样的——夏天几乎没有夜晚,但到了冬天却又几乎没有白天。
1706482316
1706482317
我们刚刚击退了两三次大规模的进攻,左翼此时传出了许多惨叫声,我们推断这是不少自己人被攻上来的俄国人打死了。我们此时已经打完了第五条机枪弹带,我和那个新来的军士长正在用烫人的枪身来温暖自己的手。夜晚被无数俄国人炮弹爆炸的火光照得明晃晃的,这些密集的炮火让我们难以在阵地上活动。我们的战壕不深,有些掩体并没有与战壕连接,所以如果有人要到哪里去的话,就必须飞快地跳跃着,并不时还要猛地趴到地面上。
1706482318
1706482319
我们不时可以看到有4个士兵从一个弹坑跳到另一个弹坑里,他们扛着我们迫击炮和机枪所急需的弹药。这一次已经离我们大约有40米远的时候,他们的身影突然被一片白色的弹道所包围了。我们再没有看到这几个人从地上起来。几分钟之后,我被命令爬到他们被打倒的地方取一些弹药回来。那个军士长命令我至少拿回来两排机枪子弹带。当我刚刚爬到那里时,我听到了俄国人发起进攻的吼声,雨点般的手榴弹和迫击炮弹向我们的阵地倾泻了下来。我身下的土地在爆炸中翻抖着。我感到自己就像是一颗掉到一个被剧烈敲击中的大鼓里的豌豆。我和那几个刚刚被打死的运送弹药的士兵的尸体躺在一起,看不到他们那里有任何的机枪弹药。接着听到了一辆坦克的轰鸣声,周围的黑暗被明亮的曳光弹和爆炸所撕碎了。借着这些光亮,看到了一辆涂着S157号码的俄国坦克向我驶来。我大张着口急促地呼吸着,趴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我周围到处是苏军坦克前灯刺眼的光柱,在这一片的巨大嘈杂中,我似乎听到了那个军士长所操控的机枪的吼声。我感到自己就要崩溃了,不知道如何才能从我在的地方逃脱出去,只好趴下来把自己的头紧紧贴在地面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等待着屠夫斧头瑟瑟发抖的牲畜一般。
1706482320
1706482321
在离我大约有100米左右的那门反坦克炮已经被炮手们连同弹药箱快速地拖出阵地撤退了。我听到了混乱里坦克巨大的轰鸣声。一辆坦克的前灯光柱射了过来,那辆坦克显然已经越过了我们的阵地,正向我们后方突进,坦克在离我大约20米的地方经过。我看见这辆坦克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燃烧的火球,爆炸的力量让一股热浪迎面冲我扑来。在半麻木的状态中听到许多双靴子从我的头旁边跑过,虽然周围都是巨大的爆炸声和枪声,我还是听到了那些脚步声中的喊声既不是法语也不是德语,而是俄语。
1706482322
1706482323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迅速,我实际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依旧可以听到一挺机枪的吼声,还有数以百计的人的吼声。又有一辆坦克爆炸了,爆炸的碎片散落到了我周围的地方,我们的一些士兵一定还在战斗着。
[
上一页 ]
[ :1.706482274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