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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架飞机刚刚从我们附近的废墟上飞过。所有在坦克那里的士兵们都趴在了坦克旁边紧张地看着这两架飞机。令我们惊讶的是,这两架飞机是德国的侦察机。他们从哪儿来?飞机上的飞行员们看到我们的坦克后降到低空向我们飞过来。由于坦克上没有德军的标志,我们所有人都有些恐惧地想到,那些飞机会把我们当作俄国人吗?我们于是都从掩体里跳了出去向飞机挥着自己的手。飞机从我们右边很低地飞了过去。我们甚至看到了飞行员,他们中的一个向我们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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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定是来自我们的一个基地,也许在那里一切都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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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灰黑的脸望着那两架飞机一直到它消失在了远方,心似乎也随着那两架飞机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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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辆一动不动的坦克,刚刚飞走的那两架飞机给了我们一些新的鼓舞,现在我们大家都站到了坦克的旁边,有人建议我们来推坦克。虽然这个想法有些疯狂,但是我们还是把手放在了坦克冰冷的外壳上。我们30来个人喊着号子拼命推着这辆坦克,靴子在结了冰的地面上滑动着,但是坦克依旧一动不动,我们终于再也使不出劲了。那3个坦克驾驶员正责怪着我们的窝囊。大家简短地讨论了一会儿,有两个人跑到了坦克的后面。我们也跟着他们到了坦克后面,这时我们听到了引擎的声音。美迈尔还有一辆卡车,这我可没有想到。那辆卡车好像是喘着粗气似的开到了我们这里,我们立刻把一堆木柴放在了卡车的引擎前面当作减震器,接着卡车缓缓地从坦克后面推着坦克。我们那时以为卡车一定要原地打滑了,但是卡车终于一点点将坦克往前推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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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坦克缓缓转动的履带。这个履带的移动对我而言就像是在美迈尔发生的小小的奇迹。卡车的引擎吼叫着,我们也奋力地踏着坚硬的地面向前推着坦克。坦克继续向前移动着,虽然我早已经累得头晕眼花,但是我们坚定的意志终于让这辆坦克前进了,也许我们应该为此而高兴吧。坦克满是铆钉的履带占据了我的视野。坦克继续在这片宽阔的防线上前进着,现在它在转弯了,我的心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快乐。坦克也许被我们推不了多远,就像是我和霍尔斯或许会在美迈尔这里走到我们生命的终点一样。我感到似乎我和这块巨大的金属之间有了一种共鸣。在美迈尔,一切能够移动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我依旧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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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后来又两次回到了阵地上。明天我们还要再回来,如果我们还能够活过今晚的话。但是今晚,那些俄国人似乎醒了过来,他们将炮弹像雨点一般倾泻在了美迈尔城里。大地不停地摇晃着,天空中到处都是照明弹,爆炸的火光将这里映得如同白昼。我们的掩体在俄国人密集炮击下坍塌了,爆炸巨大的气浪将我们肺里的空气抽了出去,我们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我们的指挥官沃勒斯上尉试图跑到外面自杀,但是我们追了出去死死地拉着他的皮带。在把上尉救回来的过程中,一个士兵被四处横飞的弹片击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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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坦克已经到了我们营地南面的一个小山那里,在那里负责阻击这些坦克的士兵们都阵亡了。正当那些坦克从山坡上开下来的时候,从海那边传来一阵巨大的炮击声。几辆在山坡上的苏军坦克随即爆炸起火了。那些俄国坦克在我们巡洋舰的炮轰下甚至不得不往后撤退了,他们一边撤退,一边向我们这里开着炮。巡洋舰的炮击还在继续着。透过黑暗和大雾,我们可以看到那些大炮的火光。第二天白天,我们透过厚重的烟尘看到了有两艘战列舰正停靠在离我们很近的海岸边。一艘战舰是“尤金王子号”,另一艘战舰的大小和“尤金王子号”差不多。对于我们这些在绝望中鏖战的美迈尔的守卫者而言,这样及时支援是我们不曾想到的。那些俄国坦克畏于这些巡洋舰大炮的威力不敢靠近我们的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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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我们按照安排回到自己的阵地。在这里,我们常常都睡得不深。我们的睡眠是怪异的,能够大睁着眼睛睡着,就像是一盏熄灭的灯一样。这时我们的脸和那些死人的脸没有什么区别。当我们醒来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动起自己的手脚来,感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节枯木一般僵硬。我现在已经不敢再看自己的手臂,因为它们已经变成两根枯柴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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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了自己的胸口有些痛,似乎我的里面也在发生着一场战斗一样。最后我还是必须从这样的困顿中摆脱出来。我周围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和我一样怪异,他们的脸就像是死人的脸一样浮现着一种灰色。人们看到他们的时候会说他们也许是死人,因为在美迈尔严格意义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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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开了自己睡觉的碉堡向前线走去。俄国人依旧漫无目的地射击着,他们的射击就像是在打发时间——一会儿一颗子弹打在你左侧的地上,一会儿另一颗子弹打在了你的右侧。在昨晚那一场地狱般的炮击后,现在这些东西一点儿也不算什么。随着我们离前线越来越近,沿途那混乱的场面愈发变得不可想象起来。我们必须要爬过那些大弹坑和高高的土堆。我的头依旧在眩晕着,力气都赶不上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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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看到在俄国人的阵地上有烟尘升了起来,德国海军一定击中了几个目标。在路上,我们经过了几个守在自己机枪后面的士兵,他们死死地盯着我们,似乎这一切的局面都是我们造成的。我们继续默默地走着,在这里,礼貌一文不值,除了勇气之外,一切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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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维尔纳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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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停了下来。我不太明白——但是现在一切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我已经由于极度的疲惫而麻木了。但为什么他现在开火了?维尔纳已经在地上架起了自己的机枪,他甚至连支架都没有打开就向前开火了,机枪子弹正扫在我们掩体的边上,每个人都趴到了地上。霍尔斯正趴在我的右边,但是我不敢看他。霍尔斯似乎突然变老了,他现在看起来恐怕有5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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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斯从牙缝里小声地说道:“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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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老兵丢了一颗手榴弹出去,手榴弹落在了我们本该去的掩体附近。维尔纳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士兵。因为如果是我们的人躲在那里,他们一定会叫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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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些已经悄悄摸到我们掩体里的俄国兵此刻一声也不吭。如果他们想要靠喊叫来糊弄我们的话,我们会立刻识破他们这样的伎俩的。老兵是正确的,那些躲在我们掩体里的俄国佬已经在向我们开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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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尔纳喊道:“这帮‘猪猡’!‘狗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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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尔纳本该成为一个将军的,甚至有能力成为元首,他已经成了我们最信赖和依靠的人。他此刻正向那些准备伏击我们的俄国佬们射击着。那些俄国人已经被我们的弹雨压在战壕里一动也不敢动。接着我们听到了坦克向我们开来的声音。我们知道那里有一辆坦克正准备向我们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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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尔纳已经准确地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他现在正拽着枪向后面缓缓地退着,在我的左边,一个士兵已经被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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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斯现在喊道:“我们往回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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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往后撤和向前冲一样危险。现在谁能给我更多的勇气呢?我的母亲吗?我曾经有过母亲吗?是葆拉吗?但是这种儿女情长的回忆现在又有什么用呢?或许是我的皮肤?我的皮肤看起来像霍尔斯的一样枯干灰暗,我已经没有勇气再看一看自己的皮肤了。对现在的我而言,无法找到自己的勇气是一种最令人疯狂的事……但是还有维尔纳,我们真正的领导,他值得我们为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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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得不抛弃我们的朋友汉斯,他的屁股中弹了,在俄国人猛烈的射击中,我们没法为他包扎。我们对他说了声再见。他知道如何去面对死亡,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活着在美迈尔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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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退到了一个弹坑里,在那里架起了随身携带的两挺机枪。正如我们所预料的,俄国人的坦克正在疯狂地向我们刚刚所在的位置开着火。现在战斗在我们南面和北面同时响了起来。俄国人正潮水般地涌入我们原来的战壕里。看到那些俄国人,我们都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维尔纳已经停止开火了。他看着我们,我们也在看着他,似乎我们都在祈祷着一个能够从这个困境中解脱出去的方法。我们看着老兵的面容,立刻知道了一场灾难就要降临在我们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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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此刻突然喊道:“你们赶快走!用你们所有的气力赶快跑吧!”他的声音从密集的枪炮声中传到了大家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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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拿着自己的武器滑到了坑底。我们在那里停留了片刻,大家都望着维尔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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