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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轮船在夜色里继续行驶着。就在不久前,但泽那里激烈的交火声传到了我们的耳里,我的那些战友正在那里战斗和死去。我们几乎不敢相信我们不可思议的好运气,这种好运气也让我们感到不安。我们的轮船此刻正在向未知的西部驶去。那是一片我们向往的土地,我们不能够想象战争会在那里发生。轮船的名字叫比勒陀利亚号,我们被暂时安置在轮船的露天船头上,虽然我们被迎面而来的风雨打得透湿,但是那种向西部驶去的甜蜜的感觉让我们忘记了食物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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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当然可能会被一颗鱼雷送到海底,但是我们没有考虑那种情况。我们现在有一艘战列舰护航,一切进展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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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抵达了丹麦,在这里我们看到了那些几乎被我们忘记掉的东西,例如糕饼店。我们大家都用一种贪婪的眼神看着糕饼店橱窗里的东西,丝毫没有意识到糕饼店店主正在用一种狐疑的眼光看着我们这些衣衫褴褛的家伙。我们身上都没有钱,而那些糕点都不是免费的。我们有一阵子想到了用手中的冲锋枪去威胁店主给我们一些糕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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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斯再也抵抗不住那些糕点的诱惑了,伸出自己的双手,那双手看起来就好像是枯柴,试图向店主讨要一些吃的。最后那个店主把一块不太新鲜的蛋糕放在了霍尔斯脏兮兮的手掌上。霍尔斯把那块蛋糕分成了四份,我们每人都得到了一份。我们此刻正在品尝着这个我们全然陌生了的美味。我们向那个店主表示了感谢,我们试图微笑,但是大家满口的烂牙齿和脏兮兮的面容让我们的微笑看起来好像是某种嘲笑一般。店主转身回到了店里。他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有多久没有笑过了,我们需要时间来重新学习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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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上一艘普通的轮船开往了德国的基尔[19]。在那里我们又看到了非常熟悉的景象,那里没有糕点店,也没有微笑的机会。我们在一堆废墟里再次集合了。霍尔斯问周围的人是否他能够回多特蒙德休假。一个大约50岁的士兵拍着霍尔斯的肩膀告诉他,如果霍尔斯有足够勇气和运气能够穿过美国和英国的防线的话,他是可以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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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斯的脸此刻充满了惊异和忧伤的表情。他说道:“美国和英国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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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梦寐已久的西部,我们却被这个坏消息给惊呆了。西部——这个我们在美迈尔、第聂伯河还有顿河时所梦想的天堂,这个我们唯一活下去的动力——现在只是一片被密集的民房所点缀的小乡村。这里的宁静不时被天空中飞机的轰鸣声所打破,于是人们在恐惧中向四处逃散。在这里,我们被3辆脏兮兮的汽车拉着向自己与死亡的另一次约会飞驰而去。我最后的幻想在那些残酷的悲恸里面土崩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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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部,另一些敌人正在让我们的苦难继续加深。这里有几个集团军的敌人在和我们这些疲惫的士兵战斗,我们的敌手也包括法国的军队。我无法描述当我知道法国军队也参加了对德国的战争时的感受。还是在俄罗斯大平原上的战壕里的时候,我对法国的感情就像是那些在巴黎咖啡馆里面谈论法国大革命的年轻人一样。我所做的大多数事情都是为了法国,甚至让我的战友们也明白了这些。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该如何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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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离弃了我,当我最需要法国帮助的时候。也许我必须要向我的那些法国弟兄们开枪,我无法向他们开枪,就像我无法向霍尔斯和林德伯格开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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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发生了什么?上面到底都向我们隐瞒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明白。我的大脑已经拒绝再接受什么类似的消息了,那些原来我们对于西部的希望现在已经在我心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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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将再次投入战斗。到底和谁战斗?我们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战斗下去的勇气了,现在我们所有的希望都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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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了易北河的岸边,我们正躺在一条通往劳恩堡小路边的草丛里。英国军队正在这里驻防,我们将试图与这些英国军队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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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兵在给我们分发饭食。霍尔斯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他两眼无神地看着前面,似乎在思忖着什么不可思忖的东西。那个老兵看起来不像我们这样抑郁。他现在用一种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如果运气好的话,战争会在几天后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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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知道通常对于士兵而言,战争的结束往往就是当他们的头上或胸口上中了一枪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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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兵接着说:“我不是指那个意思。我们会成为战俘的,你会懂的。这并不太光彩,但是那总比挨饿和轰炸强。你会明白的,那些人不是俄国佬,他们不是太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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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过去了。晚上的空气潮湿而温暖,我们都坐在路边满是露水的草里。一大群飞机从夜空的某个地方飞过。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搅我们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我们在这3年的苦难中已经把这样的本领练得炉火纯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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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晨3点钟的时候,我们听到了北面大炮的声音,那里的天空被火光照亮了。炮击大约持续了45分钟,在此期间我们的半睡眠状态丝毫也没有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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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不久后就到来了,春天的太阳已经爬到了地平线那里。一辆吉普车正沿着道路向我们这里开来,吉普车在这条土路上不停地颠簸着,车的颜色是棕色的,里面坐着3个穿着另一种制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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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着那3个戴着大得出奇钢盔的脸色红润的年轻人,看着他们的车向我们逼近。那些人似乎现在已经沉浸在他们早上出游的兴致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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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和英国人相遇,我所遇到的第一批英国人。向这3个快活的年轻人开枪几乎是一种犯罪行为,但是我们这里还是有一个“狗娘养的”向他们开了两枪。那辆车慌忙掉转车头,我们此时其实完全有时间把这3个英国人消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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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旁边的那个老兵向那个开枪的年轻人愤怒地咆哮着,那个老兵解释说向那几个英国人开枪会招来他们的坦克部队的,而我们都没有相应的武器。一个有些惊讶的少校几乎要出来制止那个老兵的言论了,但是他不知怎么没有开口,而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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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我们听到北面传来了引擎的声音——那个老兵的预言应验了。一架侦察机飞到了我们的头顶指挥那些装甲车辆的炮火能够准确地打中我们。我们现在向一个小山沟爬去,这个举动让我们免遭了大约50枚迫击炮弹的袭击,如果我们还待在原处的话,那我们将会有许多人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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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英国人一定确信我们的抵抗只会是零星的,所以他们派出了4辆半履带式装甲车向我们开来。我们有些焦虑地看着这几辆装甲车开上了路基。这时我们里面有两个士兵从地上站了起来并向装甲车举起了双手。我从来没有在东线看到过这样的景象,我们这些依旧趴在地上的士兵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那些英国人会用机枪把这两个士兵扫倒吗?我们的长官会把这两个放弃抵抗的士兵打死吗?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个在我旁边的老兵此时拉了拉我的手臂说:“我们也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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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从地上站了起来,其他的人也很快地跟着我们。霍尔斯走了上来,他甚至都没有举起自己的手。我们每个人的心都在怦怦地剧烈跳动着,大家口里都感到有些干涩。这是我唯一一次对那些盟军士兵感到害怕,其实我这是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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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被那些英国士兵赶到了一起,他们脸上带着一种仇恨的表情。然而我们在自己的部队里面曾经见到过更可怕的表情,特别是我们在芬克少校的训练营里。那些英国人推搡我们的力量并不粗鲁,甚至还有些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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