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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现代史：从文艺复兴到现在（第三版） 国家和民族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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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逊总统支持以种族为国界划分的主要决定因素，这为几乎所有的东欧民族带来了拥有以民族身份认同为基础的独立国家的希望。《凡尔赛和约》增强了民族主义作为战后欧洲政治不稳的因素的作用。同时，凡尔赛的调解者未能妥善处理被欧洲大国殖民的民族的要求，这埋下了不信任的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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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问题和后继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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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赛和约》承认“后继”国家的存在，它们来自奥匈帝国的残迹与曾属于战败的德意志帝国和已不存在的俄罗斯帝国的领地。理论上这些新国家根据《凡尔赛和约》的创建应遵从民族主义原则——种族应是国界划分的主要决定因素，该原则也是促成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原因之一。但是民族主义原则未被用于旧俄罗斯帝国，因为《凡尔赛和约》本来就没有考虑到俄罗斯民族，尽管现在俄国已经变成共产主义国家，但它表面上仍是胜利国。在北欧，芬兰终于获得了独立，摆脱了瑞典几个世纪的统治以及19世纪以来对俄国的归附。波罗的海三国拉脱维亚、爱沙尼亚和立陶宛也脱离俄国而独立（见地图24.1）。最大的后继国家当属巴尔干半岛的南斯拉夫，以及中欧的捷克斯洛伐克和波兰。温斯顿·丘吉尔提到国家和重新划分的国界时抱怨：“地图过期了！海图再也没用了！”至于那些更小的新兴国家（被劳合·乔治戏称为“5.5英尺之国”），边界划分主要由种族决定，它们的出现使欧洲独立国家数目增加。由于各专制君主国扩张领土，加上19世纪德国和意大利的统一，使得独立国家数目自1500年以来一直下降。但大战过后，形势逆转。1914年有14种货币在欧洲流通，到了1919年，该数字增加到了27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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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赛和约》的签署国认可充当缓冲地带或克列孟梭所谓的“防疫线”（cordon sanitaire）的新国家的存在时，便考虑到对共产主义的战略性牵制，这道“防疫线”将帮助遏制布尔什维克主义从苏联蔓延。停战后，协约国允许德军留在俄罗斯、乌克兰和波兰，以防止红军把俄国革命带到中欧来。德军在波罗的海各国控制着铁路干线，以阻挠布尔什维克接管当地的任何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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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牙利想夺回割让给它所不乐意看到的新的邻国的土地，要求修改《凡尔赛和约》。为了寻求集体安全免受匈牙利和德国侵害，1920年和1921年，捷克斯洛伐克、罗马尼亚和南斯拉夫签订协议组成联盟——小协约国(14)。而且，这三个国家都依赖于一系列和法国签订的协议形成的防御联盟：捷克斯洛伐克与法国签订条约的时间是1924年，罗马尼亚是1926年，南斯拉夫是1927年。（波兰早在1921年就和法国签订协议。）法国政府认为，与这些东欧国家结盟是对抗德国势力复兴的手段，同时也是对苏联的遏制。1934年，罗马尼亚、南斯拉夫、希腊和土耳其签订条约成立巴尔干协约国，以此来对抗保加利亚对领土的修正主义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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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约国在处理那些曾在战争中与本方为敌的国家时，没有平等地使用威尔逊的理想化的“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原则。将东普鲁士从德国割开的“波兰走廊”居住着大量的德国人，尽管不占人口大多数。矿藏丰富的上西里西亚住着许多的波兰人，波兰要求得到该地，在一次公民投票后，德国和波兰分走了上西里西亚。但在多数居民都讲德语且可能想要并入德国的部分奥地利地区，协约国特别禁止进行公民投票。协约国允许德国的东普鲁士(15)和石勒苏益格(16)进行公民投票，而拒绝了匈牙利对公民投票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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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含旧哈布斯堡王朝在巴尔干半岛的领土、塞尔维亚王国和黑山王国的南斯拉夫(17)，是通过创建承认多个民族权利的多民族国家来解决民族问题的最雄心勃勃的尝试。1917年，塞尔维亚政府和一个南斯拉夫委员会(18)进行了复杂的谈判，此后双方同意在战争结束后成立一个新南斯拉夫国家。它们甚至在停战协议签订之前就建立了临时政府。这个新的议会制君主国将包括塞尔维亚、黑山、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19)，还有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和较小的科索沃，后两处经过土耳其人数个世纪的统治，大部分居民已皈依伊斯兰教。南斯拉夫还吞并了部分马其顿地区，那里居住着保加利亚人、希腊人和马其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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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南斯拉夫就陷入“大塞尔维亚”设想和联邦主义体系的冲突。根据前者，塞尔维亚将成为主导者；根据后者，所有民族和宗教将发挥平等的或至少比例合理的作用。信奉东正教的塞尔维亚人是南斯拉夫最大的民族群体，但他们只占到南斯拉夫总人口的43％，信奉天主教的克罗地亚人约占23％。塞尔维亚的首都贝尔格莱德现在成了南斯拉夫的首都。塞尔维亚中产阶级几乎占据了所有重要的行政、司法和军事职位。大量的塞尔维亚人聚居在克罗地亚，克罗地亚人也在塞尔维亚聚居，使新国家中这两个主体民族的对立关系更加复杂。尽管塞尔维亚人使用西里尔字母(20)，但他们和克罗地亚人说的语言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其他南斯拉夫的主要民族还包括匈牙利人、罗马尼亚人、保加利亚人、希腊人、德国人和吉卜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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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19年开始，国际联盟和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南斯拉夫(21)签订了所谓的少数民族条约，这些国家原则上同意保护少数民族。但是这些条约未能真正实施。而且宗教分歧加剧了种族间的对立。比如波兰境内有约150万白俄罗斯人和400万乌克兰人，他们不同于信奉天主教的波兰人，大部分都信奉东正教。波兰还拥有欧洲最庞大的犹太人群体，人数为300万。此外，波兰生活着约100万德国人，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新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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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克斯洛伐克的例子表明了民族问题的复杂性。1916年，由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组成的民族委员会成了临时政府。斯洛伐克哲学家托马斯·马萨里克（1850—1937）战时在伦敦与人接触，期望促进捷克斯洛伐克的独立事业，1918年，他成了新国家的首任总统，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都十分拥护他。但是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加起来也只占到新国家总人口的65％。和75万匈牙利人一样，如今300万住在苏台德地区的德国人发现自己处于捷克斯洛伐克的境内。而且，新国家本答应斯洛伐克人可以保持行政和文化自治，这一点却从未付诸实行，斯洛伐克人对此怀有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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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临着经济、社会和政治紧张关系的波兰变成了专制政权。1918年，毕苏茨基成为国家首脑。1920年8月，他率领波兰军队在华沙郊区打败前来进犯的苏联军队。“维斯瓦河的奇迹”拯救了波兰和波罗的海各国的独立地位。毕苏茨基追求建立波兰与乌克兰、白俄罗斯和波罗的海各国的联邦，这些曾经被俄罗斯帝国征服过的地区可以形成一个集团。但是波兰经济处于一片衰败。所有连通华沙和其他大城市的铁路均未能挺过战争；从德国和奥地利方向铺设的铁轨到波兰边境便停住。通货膨胀非常严重：战争结束时1美元相当于9波兰马克，但是到了1923年恶性膨胀顶峰时竟价值1000万马克！（1924年，波兰开始使用新的货币单位兹罗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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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波兰政府还要面对统一原属三个不同帝国的三片地区的挑战。贵族与农民之间长久以来存在隔阂。贵族拥有大部分土地，在波兰历史的不同时期都曾推翻过中央政权。农民要求土地改革，在议会中有较多的代表权。有两个主要的政治团体（此外还有许多其他小政党）：一方是最大的右翼党派国家民主党，与中间派波兰农民党合作；另一方是左翼的社会党及其他政党。1922年的议会有18个不同的政治党派。由于没有一个政党可以在议会中占有固定的多数席位，差不多每两年政府就要倒台一次。但尽管进程缓慢，许多农民的确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获得了土地。法律限制一个地主最多只能拥有约100英亩土地，而东部地区的上限为300英亩，大约三分之一的波兰土地易主。1922年毕苏茨基拒绝参选总统，因为宪法不能赋予他足够的执行权。尽管毕苏茨基不是凭本能成为右派，但他认为自己凌驾于政党之上。然而，他联合了保守党主要势力，指责议会制政权，要求波兰人民的“道德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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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波兰人将战后几年的经济危机归咎于议会，而把毕苏茨基元帅当作是一位英雄。社会党无法忍受软弱的政府及其政策，1926年联合军队支持毕苏茨基发动政变，推翻了波兰议会制政府。尽管各个政党原则上继续执行职能，新闻媒体相对自由，毕苏茨基还声称他将拭目以待，看看能否在“没有鞭子”的情况下管理波兰，但后来他实行了独裁统治。1930年，毕苏茨基逮捕了要求他辞职并恢复议会制政府的中间偏左的反对派领导人，1935年，新的宪法出台，使他有了更强的行政权。宪法颁布后一个月，毕苏茨基去世，由他的嫡系军官团队接掌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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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时期给希腊和巴尔干地区带来了巨大的混乱。希腊于1917年才和英国、法国、俄国并肩作战，1920年国王亚历山大被宠物猴咬伤后感染丧命。自从议会废黜了他的继任者，希腊的政治生活陷入了不确定性，150万被土耳其和保加利亚驱逐的希腊人的到来加强了这种不确定性。在希腊马其顿，难民占到人口的半数。在亚得里亚海岸边的孤立穆斯林小国阿尔巴尼亚，温和的改革派对战守旧派势力，其背景是意大利对领土的索取和威逼。在哈佛大学接受过教育的总理艾哈迈德·索古担心性命不保，于1924年逃往南斯拉夫。第二年，在南斯拉夫的支持下，他带着军队打回自己的祖国，担任阿尔巴尼亚共和国总统，并于1928年建立专政君主国（统治时期：1928—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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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加利亚的国王鲍里斯三世（统治时期：1918—1943）只是名义上的国家领袖。农民联盟党领导人亚历山大·斯坦博利斯基（1879—1923）力排对手，于1919年成为总理。他签署了《纳伊条约》，同意阻止马其顿民族主义者借用保加利亚的国土筹划在希腊的袭击。斯坦博利斯基于1920年执掌政权。1923年，在国王的支持下，军官们帮助策划了一场政变。马其顿民族主义者抓住斯坦博利斯基，砍掉他曾经签署《纳伊条约》的右手，在他身上刺了60刀，最后将其斩首。军队杀害了大约2万名想要改革的农民和工人。这是巴尔干半岛一个时代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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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地和民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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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协议未能处理欧洲大国殖民地人民的权利问题（或者说缺少权利的问题）。一些殖民地民族要求民族独立。各个种族、宗教和民族团体的代表前往凡尔赛，希望能够获得对其民族权利的认可，其中有爱尔兰人、波斯人、犹太人、阿拉伯人、次大陆的印度人、越南人、亚美尼亚人和美国黑人。劳合·乔治对这些人不屑一顾，称他们为“通过锁孔叫嚣的野蛮人”。一个年轻的越南人胡志明（1890—1969）想要读一份要求将人权和公民权推广到法国殖民地的请愿书，遭到了协约国的拒绝。成功进入会议厅的只有犹太复国主义者（要求在巴勒斯坦建立犹太民族的国家的犹太人）及其对手反犹太复国主义者的代表，但是他们也只被允许停留片刻。女性团体派出代表，希望在凡尔赛的人们倾听其意见，同样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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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世界上最大殖民国家的英国拒绝接受威尔逊总统的计划：让国际联盟或者其他国际委员会来仲裁殖民地的未来。英国政府还拒绝承认自决权。但战争仍改变了英国和英属殖民地之间的关系，法国也是如此。战后世界贸易急剧萎缩，尤其是在1929年开始的大萧条期间（见第二十五章），这为兴起的独立运动提供了动力。帝国政府一直在大声宣布：帝国给殖民地民族带来了经济利益。现在这些利益不复存在，因为帝国放弃了构筑其帝国的基石——自由贸易，尤其是英国。自治领(22)在战争期间承受了巨大的经济和物资负担，同时失去了许多人口。在还没有完全独立的时候，各自治领就派遣代表签署了《凡尔赛和约》，它们都有对其公民负责的政府，并且分别加入国际联盟。“英联邦”创建于1926年，正式形成于1931年。在这个英国及其自治领的联盟中，每个国家都将是独立的，不从属于英国，只是通过对英国君主的共同效忠团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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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约国建立了“托管制度”来处理德国的殖民地。这些殖民地名义上由国际联盟托管，实际则由协约国列强来管理。通过“托管制度”，英国的帝国疆域增加了100万平方英里，增加的部分有原属于德国、现为“托管”殖民地的坦噶尼喀、部分多哥兰和喀麦隆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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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和犹太人都有理由对协议失望。1915年，为了鼓励阿拉伯人反抗土耳其，英国政府向一些阿拉伯领导人许诺战后会支持建立一个独立的阿拉伯国家。但是一年之后，英法政府又暗中策划，将中东分成两个势力范围。而且在1917年的《贝尔福宣言》中（见第二十二章），英国只是答应帮助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一个“民族家园”，而并非必然允诺建立一个犹太国家。等到战争结束，所有允诺都在凡尔赛消失。英国确立了对外约旦(23)、伊拉克(24)和巴勒斯坦的委任统治，由向伦敦殖民地部负责的总督统治这些地区。英国通过苏丹、埃及官员和苏伊士运河，保持着对埃及的非正式控制，即使1922年埃及名义上获得独立后也是如此。根据英法在1916年达成的协议，法国同样确立了对黎巴嫩和叙利亚的委任统治，其军队在叙利亚镇压了1925—1927年间的一次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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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英国政府再也不能放任爱尔兰独立运动的挑战。1918年的强制征兵惹恼了感到对帝国并无忠诚的爱尔兰人。1916年运气欠佳的复活节起义失败后，余下的起义军遭到解散，如今重新组织成爱尔兰共和军。在高失业率、罢工以及天主教徒和新教徒之间的宗派冲突（主要发生在阿尔斯特的多数人口为新教徒的部分，即爱尔兰东北部六郡）中，爱尔兰共和军获得了支持者。面对日益加剧的危机，英国自由党想尽快和爱尔兰政治领导人进行谈判。而保守党则想打垮爱尔兰共和军。1918年的下议院选举中，爱尔兰选民投票的对象多数来自新芬党(25)，一个爱尔兰共和军的政治组织。新芬党成员拒绝出席英国议会，然后单方面宣布成立共和国。1920年，议会最终通过《爱尔兰管理法》，将爱尔兰分成两个区。占了大部分面积的南部天主教区将成为直辖殖民地。多数人口为新教徒的阿尔斯特则仍旧属于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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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部分爱尔兰天主教徒只能接受完全独立。于是英国政府在爱尔兰布置了约5万士兵和1万警察，包括“黑棕部队”（BlackandTans），这个特殊的警察部队使支持爱尔兰共和军的爱尔兰人胆寒。超过1000人在1921年的冲突中丧命，半数是遭到爱尔兰共和军伏击的英国警察和士兵。1922年1月，英国议会更进一步，创建爱尔兰自由邦，它是英联邦内的自治领，虽然许多爱尔兰共和党人要求完全脱离英国，建立爱尔兰共和国(26)。阿尔斯特或北爱尔兰仍属于联合王国。在阿尔斯特，零星的宗派暴力仍旧持续不断，证明占多数的新教徒和占少数的不接受英国统治的天主教徒之间的紧张关系并未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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