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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51 1865年,大东方铺设了第一条穿越大西洋的电报电缆,以每分钟8个字的传输速度将欧洲和美国联系起来。自那以后,已经铺设了成千上万英里的电报和电话线,人们已经把消息在几小时内传遍世界视为理所当然。“热线”报道呈现了一个新世界。以前通讯员在把故事传回总部时,会进行校勘与雕琢,现在则逐日原封不动地报道事件,那是碎片化的、及时的,由于记者在口述故事的时候采取著名的“电报体”,从而更加强化了这种效果:为避免另一端的混乱,使用简短的句子、少用副词、采用简单的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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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53 照相复制技术的进步以更及时、更少编辑的图片呈现世界。再也无需以雕刻机或者起草者那种标准化的豪迈风格再现事件,而是可以做到原汁原味。现在,战争和犯罪报道者显示的不是艺术家的再创造,而是显示真正的爆炸、毁灭城市、暴力牺牲者的形象,其中一起是1904—1905年期间俄日战争的景象。还是会有通常严肃、留胡子的政客和将军摆拍的照片,但是同样的技术也用于呈现令人震惊的无政府主义图片:人群与尸体、灾难的牺牲者和普通士兵,以及体育英雄、电影明星,这些人共享几页纸,照片都是几天或者几小时前拍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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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55 18世纪末期,理性主义哲学家告诉惊骇的世界,我们所知道的只是我们感知到的事物的一小部分,我们可以依赖的只是我们封闭的感官宇宙内的觉察——在宗教时代,这种思想非常令人困扰。一个世纪以后,1870年代,富于进取精神的实业家们确定了人眼根本看不见的短暂瞬间,从而一举证明了这一点。在美国,埃德沃德·迈布里奇对人和动物进行了多图像运动研究,从一系列非常短的时间内个别的图像捕捉他们的演变。得到的系列形象使得一个个人(为了更加准确,没有穿衣服,因此更加具有古典意味)看起来像是克隆人类的序列,同时,赋予哪怕是最平常的人物以雕塑般的尊严。然而,这些照片最惊人的地方在于,它们使得过去看不见的东西看得见了:模式和稍纵即逝的瞬间。很快,照相机的速度就快到(1880年曝光时间已经下降到千分之一秒)能够拍摄更短暂的事情,1886年,奥地利物理学家、哲学家厄恩斯特·马赫拍摄了一头奔跑的公牛,把气流清晰地显现出来。照片还可以有更多的功能:除了显示距离太远或者太快、裸眼看不见的事物,照相机还可以显露裸眼看不见的东西。新奇的X光可以揭示活人身体的骨架——一个小小的预期死亡。人的感官显然不够敏锐,领会不到世界的匆忙;技术超过并补充了人类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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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57 大量生产、体积小、价格便宜、曝光速度快的照相机和商业胶卷使得非专业人士也能够拥有神奇的摄影眼睛。快照面世了。1904年,在9岁的时候得到平生第一部照相机后,巴黎的雅克·亨利·拉蒂格难以克制这一切带来的冲劲儿和兴奋。这位出身富裕、天赋极高的孩子发现自己可以记录周围世界,他一般拍摄(这对一个孩子并不奇怪)速度带来的纯粹的兴奋感。弯道处疾驰的赛车,其形状由于速度而扭曲,其后是一阵尘土飞扬;驾驶自制推车、冲下山坡时显得越来越小的鲁莽朋友;赛车司机的视线捕捉到从开足马力的车上看到的眼前道路;一个男孩儿纵身跳进水中,摄影家拍到他充分、协调飞向水面,浮在静静的光滑的水面——还可能看见一位成年妇女的模糊身影,她正随随便便地匆匆穿过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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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59 然而,世界的匆忙表现得最明显的是新兴的电影媒介,这一点我们在十二章可以看到。电影大受欢迎。新闻片显示重要事件的速度同胶片运送的速度一样快。为1911年威尔士王子在卡那封城堡的授勋仪式拍摄的电影被放上了一列有暗房的特别快车。胶片在行程中冲洗,当晚就在伦敦放映。仅仅在几个四个小时后,几百英里外的人就可以观看这场仪式,这不像现场观礼那么庄严:像往常一样,放映的时候加快了速度,王子和他的随员走路像机器人一样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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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61 电影——无论是否放映——不仅仅可以记录发生的事情:它改变了讲故事的方式。无声、超越了言语机智、效果令人兴奋、追求惊险刺激的电影很快定义了自己的美学内容。分割可以惊吓观众、推进故事,特写被用来强化情绪,插入可以提供无言的评论,快进使得观众眼花缭乱。花可以在观众难以置信的眼前盛开;毛虫结茧、美丽的蝴蝶破茧而出。自然界需要几个星期时间完成的事情,在电影里只需要一分钟就够了。戏院没法竞争。一位批评家推测舞台上的情景剧将消亡,他如此评价电影院:“其迅捷激发的那种敛声屏息和兴奋是情景剧所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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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66 晕眩年代:1900-1914年西方的变化与文化 [:1706499827]
1706502167 晕眩年代:1900-1914年西方的变化与文化 捕捉移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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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69 艺术家们为这种加速的现实及其可能性心驰神荡,醉心于现实被分割为千分之一秒及单个的画面、将其拖来拖去、将其旋转扭曲的力量,醉心于速度的力量和性冲力及其技术代理人。对速度和技术的崇拜是H.G.威尔斯悲观主义思想及其怪异的未来世界的重要内容。在他手下,机器不是令人振奋、拟性的设备,而是毁灭引擎。《土地的铁甲舰》(1906年)以不可思议的预见性,描写一场战壕战。士兵们在优柔寡断中流血牺牲,举步维艰,带机械枪的铁甲车碾过敌人的壕沟,战事随之发生了突然而残酷的改变。一位年轻军官忙着给记者解释为什么敌人不可能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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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71 他们的人不够残暴,麻烦就在这儿。他们是一群失去了活力的城市人,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他们是职员、工厂工人、学生、文明人……但是打仗,他们是不合格的外行。他们不具备身体耐力,整个情况就是这样……我们这些14岁的男孩儿可以对付他们的成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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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73 然而,铁甲舰轻易克服了守卫壕沟的“结实的、晒得黝黑的骑兵”的英勇抵抗。年轻军官的部队在“残暴的不公平的几十个年轻人”的迅速进攻下丢盔弃甲,记者感到震惊不已:他觉得“人与机械”是个合适的标题……他按照哨兵允许的程度尽量走近排成一排排的俘虏,研究他们,将他们的强壮与其抓捕者的瘦弱相比较。“聪明的退化者”,他咕哝着说,“贫血的伦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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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75 对于其他英国作家,速度的高峰在别的方面似乎很遥远。以满怀敬意的局外人的眼光,年轻的T. S.艾略特捕捉到一种与融洽或者伟大的自信无关的对待未来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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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77 的确,有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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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79 不免疑惑:“我敢吗?”“我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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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81 那种时候会回头,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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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83 头顶正中秃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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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87 我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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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89 搅扰宇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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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91 一分钟就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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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93 因为做出的决定和修正在一分钟内就会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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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95 在谨慎、彬彬有礼的伦敦,这种简洁的回应可以理解,但是俄帝国臭名昭著的年轻艺术家持相反的看法。搅扰宇宙正是他们存在的理由。马雅可夫斯基及其同伴竭尽全力“给了大众品味一个耳光”——如同他们1912年的宣言所称。他们想要速度、危险、毁灭,正如马雅可夫斯基在他的一首诗中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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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97 战士们我羡慕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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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2199 你们干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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