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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083 图3 伦巴第平原的各大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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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085 选自查尔斯·辛格的《技术史》,1957年版,第3卷。此处应为30里拉,而不是20公里。加点的地区表示阿尔卑斯山脉之前的山丘和冰碛沉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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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087 1456年,弗朗索瓦·斯福扎开凿了长达30多公里的马泰萨纳渠,把阿达河水引到米兰。1573年进行的拓宽工程使这条运河兼得舟楫之利。由于“摩尔人”卢多维克早已把马泰萨纳渠同大运河连接起来,伦巴第的两大湖泊——科莫湖和马热尔湖——于1573年就在国家的中心地区沟通了253 。米兰因此成为重要的水运码头,不仅能以低廉的费用取得小麦和铁,尤其是木材,又可向波河和弗拉拉方向运送它铸造的火炮,总之,米兰从此弥补了作为内陆城市而存在的那个重大缺陷2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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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089 以上叙述虽然仅仅涉及江河沟渠,但也足以说明征服平地的过程是多么缓慢。它是分几个阶段逐步完成的,并且在每个阶段都相应地形成新的社会阶层,因而不同的社会群体分别代表着犬牙交错般结合在一起的三个伦巴第。北部与“荒原”区接壤的上伦巴第是个山区,也是小牧业主的地区。山民贫穷但却自由,顽强地在他们的土地上生产一切,其中包括劣等葡萄酒。往下是可以灌溉的高原地区,那里有泉水和大片草原,土地开始归贵族和教士所有。这个地势较低的区域还不完全是平原,人们可以见到城堡、分成制租种地以及坐落在参天大树之下的修道院。在最低的一级展延着资本家的稻田。255 他们的革命性创举解决了这些被淹土地的耕作问题。这在经济方面当然是个进步。但在社会方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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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091 伦巴第的稻米种植意味着对劳动者的残酷奴役。这些劳动者由于没有组成团体,不能有效地进行申诉、反抗,因而处境尤其恶劣。稻田不需要常年的劳动力,只在播种、插秧、收割这几个星期中需要大量的劳动者。全部种植依靠季节性的移民。地主一般只是为结算工资和监督劳动才亲临现场。例如,几个世纪之后,加富尔前往下皮埃蒙特附近的莱里,亲自在地头结算工资,天刚亮就去监督零工的劳动。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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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093 平原上所有的耕作几乎都是这样进行的。这些土地便于耕种,田埂可以用拉线的办法开得笔直,适于有规律地使用由黄牛或水牛牵引的畜力农具。只在收割庄稼或采摘葡萄的季节,这里才从山区招募大量劳动力充当短工。这些短工在劳动了几个星期以后,便重返家乡。他们是真正的农村无产者。但是,长年在平原定居的农民往往也是无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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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095 西班牙于1547年对伦巴第的地产所作的调查表明,257 农民只占有富饶的平原区的不到3%的土地,而丘陵区的贫瘠土地却绝大部分是农民的产业。没有比这些数字更能说明伦巴第地区人民的生活条件了。平原农民医疗和卫生条件极差,往往只能节衣缩食。农民受地主的压迫,为地主而生产。他们淳朴憨厚,往往刚从山区来到平原,一有机会便受地主或管家的欺骗。不管他们真正的法律地位如何,从很多方面来看,他们简直就是殖民地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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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097 大地主和贫苦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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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099 我们曾经把地中海地区的平原开发比作北欧的森林开发。正如任何比较一样,我们的比较也有它的局限性。随着砍伐森林而建立起来的新城市是些美国式的更为自由的世界。地中海(利于个人发展农业经济的少数新地区除外)258 的悲剧之一,地中海恪守传统和因循守旧的原因之一,正是那些新开垦的土地继续控制在富人手里。北欧的情形与后来美洲的情形相同,一把斧头、一把鹤嘴锄足以开垦肥沃富饶的良田。而在地中海,开辟耕地必须要有富豪和权贵的参与。特别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不再满足于小规模的水利设施,开始从事宏伟的、整体性的和长期的治水工程。没有同心协力,没有建立在严格的社会秩序基础上的纪律,便不能达到目的。在16世纪的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难道可能住着自由的农民吗?在西班牙,随着旱地被改造成水浇地,相对自由的农民也就沦为奴隶。西班牙人只是在完成了再征服以后,才从穆斯林那里继承了庞大的灌溉设施。他们把这些设备,连同为保证设施正常运转所必需的穆斯林农民接收过来。在16世纪,仍然是穆斯林农民耕种莱里达平原,耕种埃布罗河流域的里奥哈地区。人们可以在巴伦西亚、穆尔西亚和格拉纳达找到穆斯林农民。这些穆斯林农民,或者更确切地说,这些摩里斯科人,备受伊比利亚地主的爱护。不过,主人爱护他们,就像爱护牲畜一样,就像在新大陆爱护自己的奴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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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101 平原属于领主所有。259 为了观赏领主的住宅,观赏那些饰有大型纹章的宫殿,必须来到肥沃的葡萄牙平原260 。锡耶纳辽阔低洼的马雷马平原——这块真正的热病肆虐之地——同邻近的托斯卡纳马雷马一样,四处分布着贵族领主的城堡。这些城堡上的大小塔楼及其古色古香的侧影,使人回想起当时的社会,回想起地主贵族在当地的高压统治。他们并不常年住在这里,因为城堡只是他们临时的住所。他们平日在锡耶纳生活。他们在锡耶纳居住的深宅大院至今依然存在。班德洛笔下的情郎情妇,总是串通女仆,顺着楼梯登上堆放着一袋袋小麦的顶楼,或者顺着过道来到楼下往往无人照管的房间。261 我们可以跟着他们进入这些宫殿般的建筑,凭借想象去体验旧家庭中发生的种种喜剧和悲剧。结局将秘密地出现在马雷马的古堡中,远离城市,远远避开城市的流言蜚语和家庭的控制。热病和酷热把这里和世界隔离开来,根据意大利当时的风尚,还有什么场所能比这里更便于处死不忠的,或者被怀疑为不忠的妻子呢?用气候条件作解释或许会使贝雷斯为之神往。但是,难道不应该把社会因素也考虑进去吗?在自己的领地上,领主可以为所欲为,即使杀人也几乎不受惩罚。平原是富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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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103 罗贝尔·蒙塔涅在谈到今天摩洛哥的苏斯地区写道:262 “在平原,富人和穷人之间的差距迅速扩大。前者拥有园圃;后者耕种这些园圃。得到灌溉的田地生产大量粮食、蔬菜、水果。橄榄油和苏斯树油是另外一种财富。这两种油装在皮囊里,一直运到北方城市。苏斯平原由于更加接近市场,外国产品进入十分方便,以致这里贵族的生活逐渐变得同历来在摩洛哥素丹统治下的其他省份的贵族一模一样。但是,与此同时,园圃工人的生活越来越贫困。”我们觉得,贫富悬殊,富人极富,穷人极穷,似乎已成为地中海世界各平原地区的一条普遍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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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105 在那里,大土地所有制依然是惯常的规律。领主制——往往是大土地所有制的表现形式——在那里具有继续存在的天然条件。西西里岛、那不勒斯和安达卢西亚领主中的长子世袭制毫无触动地一直传到现代。同样,在巴尔干半岛东部的各个大平原,在保加利亚、鲁米利亚和色雷斯,在盛产小麦和稻米的地区,土耳其政权及其大土地所有制和农奴制,深深地扎下了根。而在多山的西部地区,这个政权几乎总是碰壁。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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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107 随着地点和环境的变化,以上情形也有不少例外。早期的罗马平原,目前巴伦西亚的农民民主,甚至安普丹或鲁西永的农民民主就是例外。关于安普丹和鲁西永的两块平原,马克西米利安·索勒写道:264 “这些平原始终是中小土地所有制的天下。”当真是“始终”吗?我们还是同作者一起把这个“始终”理解为近代吧!其实,我们对这些平原在14世纪的土地纠纷以前发生的事情并不十分了解,尤其对兴建的巨大的集体灌溉工程,例如马德圣殿骑士团在雷阿特和康塔拉纳的鲁西永盆地兴建的工程,都并不真正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规律的例证和例外都并非绝无仅有,而是大量存在。在普罗旺斯,“除了被大庄园所分割的阿尔勒平原以外,农村无产者人数很少。”在加泰罗尼亚,至少从1486年起,富裕农民的生活蒸蒸日上。265 为了使整体的解释不致牵强附会,我们也许必须回过头来,对小土地所有制和大土地所有制这些被人们误认为简单的概念重新斟酌推敲;并且根据平原面积的大小以及是否分门别类,对各种平原作出区分。最后,我们尤其应当研究,土地所有制和农业经营是否曾发生一连串的变革,地块是否曾经历分割、合并、再分割(任何事情既然都并非一成不变)的过程,并作出符合逻辑的说明。在一些地区,由于人口众多,由于引进新的作物、改进工具或者由于作物和工具长期不变,由于城市向四周乡村扩展影响,平原的地理和人文格局不断被打乱。与此同时,在另一些地区,麦田和步犁的专制地位(根据加斯通·鲁普内尔的观点)及牲畜的使用,却维护着旧秩序和富豪的权势。埃马纽埃尔·勒鲁瓦·拉杜里266 对15至18世纪朗格多克农民进行的研究将使我们耳目一新。在他之前谁曾想到耕地的这种格局在很大程度上竟是社会、人口和经济形势的产物,并且因此而具有相当的可塑性,随时根据形势的变化而变化?问题是要知道几百年间朗格多克农民地位变更的这张时间表对地中海其他地区是否适用(有的提前,有的落后,绝大多数地区不前不后)。我们现在还远不能对此作出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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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109 平原的短期变化:威尼斯共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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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111 我们至少可以通过另一个例子——威尼斯——试着去观察这些短期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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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113 威尼斯地势低洼的地区也是物产最富饶、人口最稠密的地区。威尼斯平原早在15世纪末以前已进行频繁的水利建设。关于这些工程的规模,我们可以有所推测,可惜对具体的地点和日期并不了解。这些耗资巨大的水利工程开始虽早,但通常没有给农民或村庄带来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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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115 威尼斯当局从1566年起把水利工程交给垦荒监督官管理。施工方案在整个16世纪保持不变,始终谨慎地和有意识地照章办事,表面上看,工程进展也十分合理。267 每项水利建设针对一批明显的沼泽地,制定出包括各种水利工程的整套方案:兴建堤坝、抽水设施、分配灌溉用水的渠沟……有时,已建成的水渠可供船舶航行,为此还设立了通行税卡。这可补偿一部分工程费用。但在近期内,地产主必须支付工程所需的高额经费。每“坎波”注7 土地支付一至二杜卡托,268 视土地种植葡萄或栽种树木而定。如果地产主清账时无力缴纳其份额,就以其不动产的一半抵账,这说明每“坎波”土地承担的税金并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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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117 水利工程属于或不属于某个城市公有(埃斯特269 和蒙塞利切270 的水利工程归城市公有),这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有时,它是一个真正的地产主联合会的私有财产,地产业主可以利用威尼斯国库的低息贷款(4%)。最后,威尼斯当局可以参加工程。在这种情况下,它可保留在工程竣工时出售其应得土地的权利。拍卖有时就在里亚托广场进行。每项工程像一艘船的所有权那样被分成24股,然后逐股公开拍卖,我们几乎可以说,每一股都是拍卖人一锤敲定才成交的。文献还明确指出,同时要把一根木棍指向地面,以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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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122 图4 调节水流的运河保护了威尼斯半数的泻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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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124 本图正前方面向西北。这些引水工程保护了威尼斯低地和围绕该城的泻湖。然而,泻湖北部的很大一部分被皮亚韦河和锡莱河的沉积物淤塞。这两条小河往往洪水泛滥,致使该地区积水成涝。相反,在南部,由于不断兴修水利,征服了布伦塔河,同时从基奥贾到威尼斯之间的泻湖仍是一片“活”水,水面随海潮的运动而起伏。选自阿图罗·乌切利,《中世纪至今的技术史》,1945年版,第3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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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126 我们也许不必过细地介绍这些章程。通过这里或那里发生的挫折或者真正的灾难,就可以猜测出实际情况。某个城市无法借到钱来完成它的工程,于是把工程的一半卖给本市居民,另一半卖给出高价的第一个买主(因为拍卖人先报出最高价格,然后逐渐落价)。经常可以看到地产主组成辛迪加或牧主联合会。在这些真正的商业联合会中,威尼斯的豪门世家高居首位,人们对此毫不感到惊奇。一份文献资料(1557年2月15日)271 提到一个名叫耶罗尼莫·多尔芬的人(大银行家出身),他同合伙人一起,操纵位于阿迪杰河下游和波河下游之间伦迪纳拉附近的桑比亚乔河谷的工程设施,虽然这项工程1561年初仍然处于停顿状态。272 两年之后,另一个威尼斯贵族亚历山大·本在市政会议的同意下,花费巨额资金对位于波河和巴基廖内河之间的整个河谷进行改良。273 工程进行期间,他遇到了阻力,“罗维戈出人意外地从中作梗”。至于工程规模的大小,我们更多的是依靠推测,而并不真正知道,这只能通过现场调查来作出判断。然而,一旦发生事故,例如1554年11月5日罗维戈附近堤坝决口,3万“坎波”的肥沃土地被淹。由于缺口未能完全修复,后季收获就可能像前季收获一样损失4万袋上等小麦。274 这里涉及巨额粮食和大笔财富以及重大的商业利益。1559年12月11日,一个工程发起人(可惜他没有公开姓名)建议由他出资兴建一系列工程,将来用土地还本,他只打算十取其一,275 在这个好人的背后,又隐藏着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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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4128 除了以上细节之外,我们对威尼斯地区农民和地主的状况几乎不甚了解。但是,由于研究中的偶然发现,我们今天对朗格多克的农民和他们的主人却十分清楚。276 为了更好地对威尼斯地区的农民和地主状况作出判断,必须进行大量调查,然后再仔细衡量、估计大量正、反两方面的证据。与种类繁多的整个农业经济相对而言,兴修水利的努力和推广水稻的成功(可能从1584年起)究竟意味着什么?277 这一切将保证贵族的优裕生活,并使威尼斯市政会议17世纪在蚕丝产量同时增加的情况下保持收支平衡。无论如何,这些规模巨大的水利工程同朗格多克的“开凿运河”似乎不能相提并论。同样,威尼斯的“地租”受益者在16世纪结束以后,面临着一个欣欣向荣的时期,他们的经历也比蒙彼利埃或纳博讷周围的朗格多克地主更加吉利兴旺。威尼斯的富人把财富转移到威尼斯乡村后,经营十分得法。但是,我们对那里发生的戏剧性变化,却未能完全摸透。我们只知道农民负债累累;经济往往还很落后,市镇的公有土地日渐缩小……这是一个多么值得弄清楚的问题啊!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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