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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冬季的6个月是个平静的和平时期。国与国之间的战争,甚至一些小规模的战争,全都停止,难得可听到几次刺耳的警报,因为无论在海上还是在陆地,恶劣的气候会使偷袭行动易于得手。1562年冬,几伙新教徒前来鲁西永边界进行骚扰;1540年9月,阿尔及尔海盗企图袭击直布罗陀,结果在他们撤退时密斯脱拉风让他们吃了苦头;西地中海地区的人常常在冬末乘大帆船或加固了的帆桨战船前往波涛汹涌的黎凡特地区的海域行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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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太平无事”的季节,只有喋喋不休的议论没有停止。1589年3月20日,西班牙驻威尼斯领事胡安·德·科尔诺萨写道:“我们没有得到有关土耳其的任何消息,冬天道路隔绝……消息从来没有如此闭塞”129 ——这里可能指的是可靠消息。但是,这丝毫不能阻挡谣言的传播。冬天使旅行减少或者中断,因此成了传播谣言的最好时期,也是虚张声势而又不冒风险的时期。罗马教廷大使在谈到神圣罗马帝国时写道:“眼下正是冬天,他们听任法国人自吹自擂……”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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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各国政府来说,这是讨论和制订计划的重要时刻。参谋部的工作无限增加。文件连篇累牍。我们愿意指出,对这些案卷的使用,历史学家必须始终小心谨慎。一切事情都无需着急,可以从容地先进行讨论和预测,然后再白纸黑字写成计划:发生这样的事应该怎么办,发生那样的事又该怎么办;但假如土耳其大君或法国国王……计划也就成了问题。宽大的纸上写得密密麻麻……历史学家今天郑重其事地进行分析的那些庞大的打算和绝妙的计划,大多是在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在炭火或火盆旁酝酿成熟的。而这时在外边,在马德里或其他地方,来自山区的暴风雪正猖狂肆虐。闭门造车,纸上谈兵,无论什么计划都不会显得过分庞大、过分困难……。封锁尼德兰,不让它得到食盐,买下汉萨同盟的全部谷物,断绝尼德兰的粮源,关闭所有的西班牙港口,以上计划都在冬季拟成。1565年和1566年,在土耳其进攻马耳他惨遭失败以后,夏季才刚结束,尽管心有余悸,人们却打算把12000名意大利人和西班牙人派往拉古莱特。131 可是,在这块极小的驻防地,即使在60年代已经扩大,如何住下那么多人?没有关系,可以把他们安置在奔角那边的城墙下。在地图上看,这个地方的位置似乎相当好。一切都已考虑周到,但又什么也执行不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从这方面看,夏季并非更合乎理性,而是比较重视实际,或者更确切地说,事情在夏天会自发地发展,国家并不总是能够控制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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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冬天也有唯一的一项正经工作可做,那就是进行协商和外交谈判,和平地解决问题。从这个观点看,冬休还是有意义的。事实上,本书所涉及的和平条约,一般都是在冬季6个月期间签订的,是在夏季的动乱和无法补救的事件发生之前签订的。卡托—康布雷锡和约是1558—1559年冬季会谈的产物,于1559年4月2日和3日签订。此外,西班牙与土耳其之间的几次停战协定,也都是在隆冬时节谈判成功的,其中1581年协定于2月7日签订;韦尔万和约于1598年5月2日签订;十二年休战协定于1609年4月9日在海牙签订。132 只有西班牙和英国之间的和约是例外,于1604年8月28日签订。133 然而,事实上,和约在1603年3月伊丽莎白刚刚去世、比利亚梅迪亚纳伯爵唐·胡安·塔西斯英国之行(1603年6月)之前就已经谈判成功。我们并不想把复杂的外交活动归结为季节的往复运动。但是,协定的日期仍然有其重要性。签字究竟在什么时候举行?初冬,那时谈判差不多还没有开始。冬末,谈判正处于艰难的阶段。对夏天的恐惧,对巨大军费开支的担心,这难道不正是促使当权者变得理智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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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酷的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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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述悠闲、平静的气氛外,地中海还有其他的祥和景象,例如在蓝色海岸的旅游广告中大肆吹嘘的所谓正月阳春美景。成群结队地飞得精疲力竭的候鸟雨点般地落在南方的土地上,犹如天赐之食,特别在埃及,勒芒斯的伯龙134 曾经见到落下的鸟“雪白一片”,人们那时在田野里简直可以像捡拾水果一样,随手拾到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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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地中海的冬天像欧洲的冬天一样,魅力比较小。特别是在城里,对于贫困的人来说,冬天意味着一种极大的苦难。1572年11月6日,让·安德烈·多里亚在写给奥地利的胡安的信中说135 :“殿下大概知道,在热那亚领地,由于谷物颗粒无收,而且除谷物以外,其他可食用的东西又太少,因此不仅在山里,而且就连城里也都有很多悲惨的景象。情况恶化到这样的程度:穷人很难生活下去,尤其在冬天,当面包缺乏,加之需要增添衣服,又没有做工的可能时,情况更糟。”这封信得出结论说:“来年春季,热那亚将能征集到足够的志愿划桨手,为10艘战船充当苦役。”对于银行家的热那亚和地中海的冬天来说,这是一份事实确凿的控诉状。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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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并不想说地中海的冬天极其寒冷。但是,它也并未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温暖。它经常是湿润的。尤其,在炎热的6个月以后,冬季的突然降临,使地中海人猝不及防。每年冬季,地中海都受到出其不意的寒流袭击。的确,那里的住宅通风透气,地面铺石板,代替镶木地板,室内可生火取暖,但没有更多的抗寒设施。它们主要适合于抵御炎热。阿拉贡的费迪南常说,与通常的看法相反,应该留在塞维利亚避暑,而去布尔戈斯过冬,137 尽管那里十分寒冷,但人们在布尔戈斯至少不会挨冻。在阿尔及尔或巴塞罗那寒气逼人的房间中,许多旅行者从没有想到,地中海地区竟会如此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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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节奏的夏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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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湿润的春季到来,万物更生,一片兴旺,阵阵“劲风”吹绿“满 树新芽”138 ;短暂的春季(杏树和油橄榄树的花期只有几天)刚刚开始,生活便加快了节奏。尽管出海还有危险,4月却是一年里最活跃的月份。田野完成最后一遍翻耕,139 各种收获接踵而来;6月收割庄稼,8月采摘无花果,9月摘葡萄,秋天收油橄榄。落过了第一场秋雨,翻耕土地又重新开始。140 旧卡斯蒂利亚的农民必须在10月中旬左右把小麦播种完毕,以便麦苗能及时长出三四张叶片,从而抵抗冬天的严寒。141 农业大忙季节在几个月内匆匆过去。每年都必须抓紧时机,利用最后的几场春雨或最初的几场秋雨,利用头几个晴天或最后几个晴天。整个农业活动——地中海生活最美好的时光——总是呈现一片忙碌的景象。冬季是个可怕的威胁。因此,最重要的是储备食物和装满粮仓。即使在城市家庭中,人们也把食物、酒、粮食以及取暖和做饭所必不可少的木柴安放妥当。142 每当冬天到来之前,大约在9月,为了支付必不可少的饲料和当年的各种费用,梅迪纳塞利等地的西班牙牧羊人便向商人预售羊毛。他们必须在来年5月赶紧向苛刻的债主交付羊毛。有这预支的50万杜卡托,他们就能平安过冬。143 奥兰的阿拉伯人的地窖,阿普利亚或西西里农民的“地沟”,是储存过冬食物的另一种方式。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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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形式的战争也在夏天匆匆进行,如陆战、海战以及海盗战争和乡村的抢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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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路运输十分活跃。陆上旅行的唯一的敌人是炎热。但是,人们可以在夜里或清晨赶路。145 在海上,撒哈拉的热气流带来了晴天以及稳定的气候条件,后者与前者同等重要。在爱琴海,从5月到10月,季风经常由此向南刮来,146 一直刮到秋天最初的暴风雨来临之际。147 托特男爵说,6月里,从克里特岛到埃及,“由西向北的信风从来没有掀起过地中海的波涛,这使航海者能够计算出到达埃及的时间”。148 正是这些信风使勒芒斯的伯龙一帆风顺地从罗得岛抵达亚历山大。整个海面风平浪静,行程计日可待。年老的多里亚亲王常常说:“地中海有三个无风港:卡塔赫纳,6月和7月。”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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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平静的夏天,航行更加繁忙,这是因为收获季节促使人们进行交易。在这个季节中,当务之急是进行收割,打场脱粒,采摘水果和收获葡萄。新酿的葡萄酒上市是一个重大的商业季节的开始。至少在塞维利亚,每逢葡萄收获季节,都定期举办酒市。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1597年写道:“10月7日至19日……,是所谓的葡萄收获期。”150 北方的船舶驶来,既收购食盐、油和海外商品,也寻找安达卢西亚的葡萄酒。塞万提斯在《狗的对话》151 一书中叙述了一个妓女的骗局。这个妓女在塞维利亚和她的同伙——当然是个警察——串通起来,专门敲诈布列塔尼人(这里指布列塔尼人、英格兰人和北欧人)。“每逢葡萄收获季节,外国人纷纷来到塞维利亚和加的斯”,她同一名女友结伙出猎, “没有一个布列塔尼人能够逃脱猎手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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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地中海,葡萄收获季节是喜庆、放纵和欢乐若狂的时刻。在那不勒斯,路途相遇,不论是女人还是男人,是修道士还是神甫,葡萄采摘者都向他们招呼致意。于是便出现了许多弊端。那不勒斯总督佩德罗·托莱多——与邪门歪道势不两立的卫道者——甚至明令禁止这些有伤风化的陋习。152 至于效果如何,人们不得而知。时值夏季,新酿制的酒上市,这里在摘无花果,153 那里在采桑叶,集体的欢乐怎么可能阻挠和压制得了呢?154 拉古萨不得不比别的城市更加谨慎,每逢葡萄收获季节,当局总是倍加警惕,以防不测。到处加岗设哨,外国人受到检查,看他们是否携带了武器。特别在1569年8月,据教区本堂神甫指出,“许多阿普利亚人留在市内,准备聚众闹事……”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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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也是渔业丰收时期。特别是金枪鱼,取决于季节性回游。张网捕捞从夏季开始。在菲利普二世时代垄断安达卢西亚的金枪鱼捕捞业的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命人击鼓为号,像招募军队一样,征集他所需要的帮工。每到季节更替之际(冬季前和冬季后),博斯普鲁斯渔场一片繁忙。156 1543年4月,时值冬末,一些从弗雷瑞斯驶来的船只满载用于腌鱼的空桶,在捕鱼季节的前夕到达了马赛。4月17日,由3只小船运来1800只空桶;4月21日,运来200只;4月26日,运来600只;4月30日,运来1000只。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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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流行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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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冬季休眠以后,疫病随着天气转热而猖獗肆虐。托特男爵 记载说,鼠疫“从春天起便开始成为灾害,一直延续到冬天到来之前”。158 地中海所有的传染病几乎都是如此(但在北非流行的斑疹伤寒除外,它通常在夏天来临时减弱)。城市历来受威胁最大。每到夏天,罗马备受热病折磨。因此,红衣主教纷纷去乡间别墅避暑,与斯卡龙所说的相反,这并非只是为了摆阔气。159 当法国国王的大使朗布耶红衣主教于1568年7月到达罗马的时候,“弗拉拉和维特利的主教均已出外避暑”。160 和他们一同出走的还有其他很多人。西克塔斯五世后来也不得不考虑到自己的健康,每年夏天都到他的别墅去。他的别墅位置相当糟糕,离圣-玛丽亚-马乔列很近,坐落在埃斯基兰山的山谷里。161 他有时也去奎里那尔山新建的教皇宫休憩。162 每逢仲夏——这在前些年还是这样——罗马便成了一座空荡荡的、炎热的、因热病而被人诅咒的城市。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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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阿维尼翁、米兰和塞维利亚等地的富人,不管是贵族还是资产者,不管是世俗人士还是神职人员,都纷纷离开那些过于灼热的城市。在卡斯蒂利亚的无情的炎夏,菲利普二世来到埃斯科利亚尔,不仅是为了寻找安静,而且也为了寻找凉爽。164 关于富人出外避暑的事,谁能比同他们宴饮酬酢、插科打诨的文人骚客班德洛更好地给我们提供情况呢?伏天,在米兰幸福门附近的某个花园里,吃点多汁的水果,喝点香醇爽口的名牌白葡萄酒,该是何等幸福啊!165 班德洛叙述说:“去年夏天,为了躲避米兰过度的炎热,我随亚历山大·本蒂沃利奥大人和他的夫人伊波利特·斯福扎到他们的位于阿达河彼岸的住所(即人们所说的宫殿)去,并在那里逗留了3个月。”166 另一次是在布雷西亚郊外的圣哥塔多,饭后谈起捉弄女人,一些扎着飘带的女人。167 还有一次,一篇小说中还提到,几个朋友在皮涅罗洛附近长满细草的草地上扎营野餐。不远处,凉爽清澈的水在沟渠里欢唱。在其他地方,贵族们总是在橄榄树下,在潺潺的泉水边聚会。难道这不是300年前《十日谈》的背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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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的气候与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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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的季节性节奏与地中海地区恰恰相反。在沙漠地区,生命活动的停滞或减速,不发生在冬季,而是在夏季。由于夏季酷热,一切活动都停止或中断了。到10—11月以后,收完了椰枣(这也是前往麦加朝圣的时期),各种活动和贸易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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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塔韦尼埃告诉我们,沙漠商队在2月、6月和10月到达士麦那。168 不过,士麦那和小亚细亚都在真正的沙漠地区之外。至于9月和10月到达埃及的骆驼,169 它们是从远方来的吗?那些大型沙漠商队都是在4、5、6月来到开罗的。170 德·塞尔塞(他的见证是19世纪的)认为在夏天是不可能穿越巴格达和阿勒颇之间的沙漠的。1640年前后,从霍尔木兹出发的沙漠商队的活动一直从上年的12月1日持续到来年的3月。171 在20世纪的奥兰南部,所有大型沙漠商队仍然在11月份进行活动,172 并且年年如此,因而使人多少想到地中海4月里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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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当偏北和偏西地区进入休眠状态时,沙漠却开始热闹起来。夏季离开草原的畜群,重返已经恢复生机的牧场,并像沙漠商队那样,又走遍沙漠中的各条道路。变化不定的季节结束了,生活又变得容易起来,人们也变得更加富裕和勤劳。考古学家萨肖惊奇地看到,冬天,在阿马尔那,有人正在修渠和种菜。173 然而,这并没有任何不正常,完全与草原生活惯常的节奏相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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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节奏与统计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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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些至今尚未被历史著作很好地注意到的大问题,我们无疑应该更深入地加以研究。是否能求助于统计数字呢?虽说16世纪统计数字稀少不足,但仍有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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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1543年马赛的记录,我曾经指出,从弗雷瑞斯起运的“装咸鱼”的木桶,表明了捕鱼季节到来之前的4月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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