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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01 图27 卡斯蒂利亚诸城的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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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03 然而,轰动一时的和惹人注目的变化也确曾发生过。这些变化本身是合乎逻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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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05 首先,人口增长的作用方向从不是单一的。它有时是动力,有时是阻力,时而保持平衡,时而又打破平衡。从前的很多弊端仍然存在,有时甚至更加恶化,因为16世纪既没有勇气,也没有力量根除它们。其次,并不是城市单独在领导世界。城市在11世纪至14世纪欧洲和地中海的第一次飞跃时期的稳固统治,在进入近代后开始发生动摇。原来发展缓慢的领土国家,突然在近代的推动下,奋发前进。最后,农村人口还是占多数。在16世纪,农村人口仍有所增长,但增长速度可能不如依农村为生的城市那么快。可以肯定,城市人口在急剧上升,尽管我们不能举出确切的数字249 。城市的发展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甚至可能超出了允许的范围。当17世纪人口出现回落时——威尼斯地区的情况250 就是这样,在那里进行某些测算是可能的——城市的衰落比邻近的乡村要快得多。到了18世纪,事情是否又发生了全面的改观?莫罗先生251 认为,法国乡村比城市发展更快。结论或许下得太匆忙,但这些比较将有助于我们懂得,16世纪城市的优势地位还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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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07 新旧苦难:饥馑和小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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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09 16世纪的经济形势并不始终对城市有利。饥馑和疫病沉重地打击着城市。由于运输缓慢和运费昂贵,由于收成丰歉无常,所有城市及其郊区一年到头都有挨饿的危险。稍微有点儿额外负担就会把城市压垮。当主教会议1561年在特兰托举行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会议时(特兰托位于布伦纳山口和阿迪杰河附近,巴伐利亚谷物可从大陆运达该地;维罗纳有时也经这条大路获得谷物供应),与会的主教以及他们的随从立即遇到了粮食供应困难的问题。罗马为此感到不安,这也是合乎情理的事252 。在地中海地区内外,缺粮的确相当普遍。1521年,卡斯蒂利亚的饥荒凑巧与对法战争和国内市镇骚乱同时发生。面包的缺乏使贵族和平民都十分恐慌。在葡萄牙,人们把这一年称为“大荒年”。1525年,一场大旱使安达卢西亚颗粒无收。1528年的粮荒在托斯卡纳导致了一连串的骚乱。佛罗伦萨不得不把饥饿的农民拒之门外。1540年,悲剧重演。正当佛罗伦萨准备再次关上城门、让乡村听由命运的支配时,满载黎凡特谷物的船舶抵达里窝那港,拯救了这个地区。但这是个奇迹。253 1575年,在盛产粮食的罗马尼亚地区,牲畜却大批地死亡。3月,突然下了一场齐肩深的大雪,受惊的小鸟随手就可抓到。至于人,他们常常为争一块面包互相残杀。254 1583年,灾难席卷了整个意大利,特别在教皇国,几乎饿殍遍地。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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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11 然而,在通常情况下,饥荒并不遍及整个地区,而集中在城市发生。托斯卡纳1528年的灾荒与众不同,它蔓延到佛罗伦萨的所有近邻地区,并且正如我们所说过的那样,必须把逃难的农民赶出城外。同样,1529年,在佩鲁贾方圆50英里的范围内,谷物奇缺。这在当时是罕见的灾难。农民几乎完全靠他们从自己的土地上取得的点滴粮食养活自己。相反,局限在城墙以内的饥荒在16世纪屡见不鲜。佛罗伦萨并不位于特别贫穷的地区,但在1375年至1791年间,共发生了111次饥荒,而在同一时期,大丰收只有16次。256 甚至在墨西拿和热那亚等小麦集散地257 ,也都发生了可怕的饥荒。17世纪初,威尼斯每年都要花费几百万金币购买粮食2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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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13 城市既迫于需要,又拥有资金,因而是谷物的最大买主。谈到威尼斯和热那亚的谷物政策,几乎可以写成一部专著。热那亚对取得粮食供应十分关注,任何机会都不轻易放过,15世纪时曾向法国、西西里岛和北非等地购粮。威尼斯一直从事黎凡特的谷物交易,并从1390年起与土耳其洽谈贸易。但是,这并不妨碍威尼斯同其他谷物供应者(如阿普利亚或西西里岛)往来。此外,威尼斯还接连发布禁令,特别在1408年、1539年、1607年和1628年259 ,杜绝谷物运出其“海湾”以外的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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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15 16世纪,任何一个比较重要的城市都设有一个专管粮食的机构(威尼斯称之为谷物署——一个非常现代的名称——该机构有关16世纪 的文件业已散失)。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组织260 。谷物署不仅控制谷物和面粉的进口,而且也管理集市的零售业务。面粉只能在市内两个“公共场所”出售:一个位于圣马克广场附近;另一个在里亚托桥头261 。总督每天都要了解各商店的库存。一旦发现威尼斯的粮食储备只够一年或八个月的食用,谷物署照例立即得到通知。粮食采购一方面由谷物署抓紧进行,一方面又委托粮商办理,并立即向他们发放贷款。面包商也同样受到监督。他们必须向公众提供用“精麦”制作的白面包,其重量可以随食品供应的充足和不足而变化,但单价不能改变,因为这是当时欧洲几乎所有城市的准则通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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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17 我们不能说每个城市都有一个与威尼斯谷物署完全相同的机构。谷物署只有一个,设在威尼斯,但以不同的名称,不同的组织形式出现的管理谷物和面粉的机构却到处都可以看到。佛罗伦萨的“积谷义仓”(Abbondanza)经梅迪奇家族(该家族掌握对外的粮食采购)改造继续存在,至少还承担一些次要任务,直到1556年公告发布以后才停止活动262 。在科莫,谷物管理工作由市镇议会的一名或几名“粮食专员”负责263 。在不设置独立机构的情况下,粮食政策由市政当局的有关经办人员或负责官员掌握。拉古萨的地理位置十分不利,经常出现粮荒,共和国的最高行政官亲自主持粮食事务。在那不勒斯,则由总督亲自过问2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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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19 缺粮的威胁来临时,各地采取的措施相同。首先是大张旗鼓地禁止谷物从城市外运;加强警戒;征集可动用的粮食。如果危机加深,就采取第二个行动:尽量减少消费者的人数;关闭城门或者驱赶外国人(这是威尼斯的惯用做法),除非这些外国人带进数量与其随从和家属人数相称的粮食265 。1562年,马赛驱逐了新教徒266 。这对与胡格诺派为敌的城市来说,具有双重好处。在那不勒斯,1591年粮荒给大学带来了灾难的后果:学校因此关门,学生们被遣散回家267 。接着,像1583年8月马赛那样,整个城市普遍实行粮食配给2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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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21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不惜任何代价四出寻找粮食,首先是向惯常的粮食供应者求援。马赛一般向内地求助,恳请法兰西国王的仁慈,或者向它“最亲密的朋友”——阿尔勒的行政长官们——求援,甚至向里昂的商人们伸手。为了到达里昂以北的勃艮第粮仓,然后从那里把粮食运回马赛,船只还必须不顾“索恩河和罗讷河”的涨水,设法通过“所有的桥……并且不要有大的危险”26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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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23 在巴塞罗那,1557年8月,宗教裁判所的法官请求菲利普二世批准,从鲁西永给他们运送少量小麦,至少供他们个人食用270 。第二年,271 巴伦西亚的裁判所法官又请求从卡斯蒂利亚进口小麦。他们于1559年再次提出同样的请求。在此期间,预料将会歉收的维罗纳,请求尊贵的威尼斯共和国准许它在巴伐利亚购买小麦272 。拉古萨向黑塞哥维那求援。威尼斯要求土耳其大君同意它在黎凡特装运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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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25 每次购粮都要经过谈判、进行发运和付出巨款,对商人作出的许诺和给予的补贴还不计算在内2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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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27 如果这些努力全告失败,最后的对策就是转向大海,注意过路的载粮船舶,并截住它们,事后再向货主交付货款,当然不免还要经过讨价还价……一天,马赛截获了两艘不慎误入其港口的热那亚木船。1562年11月8日,一艘三桅战舰受命在马赛外海拦截所有运载谷物的船只274 。1557年10月,当局强行把载运黎凡特和阿普利亚小麦的几艘船带到墨西拿卸货275 。粮食供应不甚充裕的马耳他骑士团,总是密切注视西西里海岸,他们在那里的所作所为与的黎波里的海盗船并无太大差别。他们诚然解囊付款,但像海盗一样强行登船。可能没有人比威尼斯更擅长使用这种可憎的办法了。威尼斯遇到粮食困难,亚得里亚海就没有一艘运粮船可保平安。威尼斯竟敢在拉古萨城下布置一两艘帆桨战船,不惜冒犯拉古萨人,公然截夺在沃洛、萨洛尼卡,甚至在阿尔巴尼亚邻近的港口载运粮食的船只。威尼斯还去阿普利亚沿海寻找运粮货船,并迫使它们在科孚岛、斯帕拉托或直接在威尼斯卸下粮食……当然,威尼斯未能在阿普利亚海岸上坚持下来(它曾经两次待在那里),失去了这个天赐的粮仓和这个油、酒储藏室。这有什么关系!每当必要的时候,威尼斯就返回那里强取豪夺,不顾那不勒斯以及更远的西班牙以正当的、永恒的和无用的理由提出的抗议。威尼斯所截夺的通常都是那不勒斯租用的船只。威尼斯的截夺,差一点在这座挤满穷人的城市里引起骚乱27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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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29 所有这些最终都耗资巨大。但是,没有任何城市能摆脱这些沉重的负担。威尼斯谷物署一方面给商人大量补贴,另一方面又常常以低于收购价出售谷物和面粉,因而承受很大的亏损。那不勒斯的情况更糟,恐惧使当局变得不仅慷慨大度,而且简直达到挥霍浪费的程度。在佛罗伦萨,亏损差额算在大公的账上。科西嘉的阿雅克肖向热那亚借款277 。善于精打细算的马赛,总是事先作好计划,在收获的前夕借款买粮。如果还有库存,马赛便禁止购进新粮,以便出清库存。其他许多城市也是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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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31 这些政策不但难以推行,而且总是事倍功半。由此产生了痛苦和混乱。最穷的人苦难深重,有时也连累整个城市;行政机构以及基层的城市生活陷于一片混乱。这些地域狭小、经济落后的城市是否能适应新时代的要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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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33 新旧苦难:疫病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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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35 关于瘟疫这个使人感到不安的来客,可以绘制一张概况图,尽管不甚完整,但也能说明问题。在每个城市旁边,可用一些数字标明灾害猖獗为患的年代。没有一个城市能够从这个简要调查和这个告示牌中漏掉。瘟疫是作为16世纪的一个“结构”出现的。东方城市比其他城市更经常受到瘟疫的袭击。在君士坦丁堡——危险的亚洲门户——灾害长年不断。疫病正是从这个发源地向西方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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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37 疫病加上饥荒,造成了城市人口的不断更新。1575年至1577年间,威尼斯发生一场可怕的鼠疫,5万人因此送命,占城市居民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278 从1575年至1578年,墨西拿约有4万人死于疫病。1580年,瘟疫过后,整个意大利发生了一场来势很猛、造成大量死亡的动物传染病,即羊和大牲畜的疾病279 。这场疫病间接威胁人的生命。当代人提供的数字往往因对灾难感到恐惧而有所夸大。班德洛说,在卢多维克·斯福扎时代,米兰有23万人受害280 。根据另一人提供的情况,在1525年的那不勒斯和罗马,死亡率高达十分之九281 ;1550年,米兰又有一半人口丧生282 ;1581年,鼠疫仅让5000马赛人幸存283 ,在罗马夺走了6万人的生命284 ……这些数字并不准确,但肯定可以表明:在医疗卫生知识还不能很好地防止疫病传染的时代,一个城市四分之一或三分之一的人口很可能会突然消失285 。以上数字与常见的描述完全吻合:街上到处躺着死人;车辆每天堆满尸体;死尸多得来不及埋葬……灾难毁灭了城市,但城市在灾难中获得重生。1577年,当瘟疫逐渐缓解、停止肆虐时,威尼斯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城市的统治者也换了一批人。这是一次大换班286 。1584年3月,一位在那不勒斯布道的圣多米尼克教士指出,“一段时间以来,威尼斯情况不佳,因为年轻人替代了老年人执掌政权。”难道这纯属巧合?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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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39 这些创伤或快或慢地愈合了。如果说威尼斯在1576年后288 尚未完全恢复元气,那是因为17世纪的经济形势日趋恶化。其实,鼠疫和其他疫病只是在物资和粮食困难时期才变得严重起来。饥荒和流行病携手并进,这是西方长期经历的真实情形。很久以来,每个城市都试图防止疾病的流行,例如用芳香植物制成的药剂进行消毒;用火烧毁鼠疫患者的用品;对人和商品实行检疫隔离(在这一方面,威尼斯当时是首创者);招聘医生;颁发健康证明书,如西班牙的“健康卡”、意大利的“健康证”等。富人历来都是仓促出逃,以图保命。一有灾害兆头,他们就躲到邻近的城市,或者往往跑到环境优美的乡间住宅去。1587年,托马斯·普拉特289 到达马赛时写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城市,周围竟有这么多的庄园和别墅。原因是在鼠疫流行的时候(许多人从四面八方前来马赛,因而常有疫病流行),居民都去乡村避难。”这里所说的居民,应该理解为富人,因为城市一旦受到疾病侵袭,便与外界隔离,受人侧目而视,穷人仍留在城内,日常生活全靠外来的施舍,以使城市基本上保持安定。正如勒内·巴厄雷尔所说290 ,由来已久的贫富冲突,是阶级仇恨的根源。1478年6月291 ,瘟疫侵袭威尼斯城,盗窃事件照例马上发生。巴拉斯特罗埃家族的一所住房,福斯卡里家族的一家商店,以及里亚托区的商事裁判所全被偷得精光。这是因为,“在这个瘟疫蔓延的城市,所有有条件的人都弃家到乡下去了,或只身而去,或带一个仆人或亲戚。”……据《慈善的嘉布遣会修士》一书记载,1656年在热那亚出现完全相同的景象,丝毫不差。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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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41 然而,17世纪上半叶发生的几场大瘟疫——1630年在米兰和维罗纳;1630年至1631年在佛罗伦萨;1631年在威尼斯;1656年在热那亚;1664年在伦敦——似乎比上个世纪更为严重。相对而言,在16世纪的下半叶,城市遭受的灾难可能轻些。我们马上会想到其中的某些原因:湿度增加,气温下降以及意大利与东方更加直接的往来。但是,为什么东方遭受的疫病灾害也更加严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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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43 在16世纪,城市不仅受到鼠疫的侵袭,而且还有性病、“汗病”、百日咳、痢疾、伤寒等流行为害。这些疾病对军队——部队不免调动,因而更易得病——也不放过。匈牙利战争期间(1593—1607年),一种伤寒病,即所谓匈牙利病293 ,使德意志士兵大批死亡,但土耳其人和匈牙利人却得以幸免。这种疾病后来在整个欧洲蔓延,甚至传到英格兰。城市成了这些传染病的天然的中转站。1588年,威尼斯发生流行性感冒,使居民几乎全都卧床不起,但病死者不算太多。大议院顿时空无一人,即使在鼠疫流行期间,这种状况也从未出现过。从威尼斯开始的这场疾病蔓延到米兰、法国、加泰罗尼亚,然后一跃而越过海洋到达美洲29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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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45 城市生活的大起大落,直到17世纪尚未停止的对穷人的“社会屠杀”,都可归罪于疫病的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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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8047 必不可少的外来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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