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532376e+09
1706532376
1706532377 ——约翰·斯图亚特·穆勒(1848年)
1706532378
1706532379 国库由财务总监,也就是柯尔贝尔自己,和簿记员掌管。每一个部门都有一本登记簿,那是一本格式和页数都有特别规定的大型册子,前25页空白留作题目索引,剩下的按交易类别分开。订货、付款必须有柯尔贝尔的签字,而且必须立刻登记,同登记簿中其他的款项加在一起。登记簿上的数字每月一次算出总额,经核准后呈交国王。国王自己再重新核查每一页,若数字吻合他说声好,签上自己名字的首字母。官僚公事程序就是一种规范。
1706532380
1706532381 通过司、局来实现中央集权的好处很快就显现出来。法国成了欧洲的工厂。它赢得这个角色不是通过倾销,而是通过生产高质量的产品,包括亚麻织品、花边、丝绸、酒、陶瓷器皿、织锦、钟表以及木制品和金属制品。柯尔贝尔手下数不胜数的新老公务员一丝不苟:一匹布哪怕只差一寸也会在国境边上扣下销毁。这些人虽未取代当地管事的贵族,但已经夺了他们的权。对那些贵族、一些地主和商人来说,柯尔贝尔是个祸害;他颁布的新规定严苛过分,而且常常荒谬可笑,这是因为在中央集权的巨大好处显现的同时,它的弊病也随之出现。时至今日,在法国的政治辩论中柯尔贝尔主义既可用来表示赞扬,也可作贬义词用。但像国王自己写给王储的话中所说的,地方总督常常是小型暴君。
1706532382
1706532383 省级总督莫不行事不公,军队莫不放荡不羁,乡绅莫不专横地对待农民,收税人、代理人、甚至军曹都莫不傲慢无礼。这些罪行以国王的名义犯下,因而更其严重。官员中即使有正直之士也因难以抗拒潮流而受到腐蚀。人民本应只有一位君王,其实却有1000个主子。
1706532384
1706532385 ——路易十四《回忆录》(年月不详)
1706532386
1706532387 同时,柯尔贝尔决心造福大众,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他关心贫穷的工匠和农民,指示手下的官员收集统计数字以采取扶助的行动。在他的指示下,修整了道路,排干了沼泽地的积水,修建了运河并采取了措施减轻百姓的负担,如削减路税和其他赋税。若非因为国王不仅要做家长式的君主,还想通过征战来扬威天下,那一段的历史很可能会成为全世界传诵的政治经济学的经验。凡尔赛宫的奢靡和赞助艺术的花销都不至于使国家破产,但是另一个人的野心打乱了柯尔贝尔的和平的计划:陆军大臣卢瓦在和他争取最高权力。卢瓦极力助长国王对光荣的梦想,运用他的影响把柯尔贝尔的努力成果抵消了一半,怂恿国王发动了四次耗费巨大的战争,使法国成为一个半世纪期间的头号战争贩子。
1706532388
1706532389 中低级贵族和其他人继续占据着原来的职位,却没有明确的任务。这种情形造成了摩擦,更加重了由僵硬烦琐的条例所引起的混乱。另外,公文表格造成办事迟缓,而且总有些官员独断专行,傲慢无礼。柯尔贝尔的制度已经实行了五六年,政府官员都还弄不明白出口关税条例,老实的商人只能按吩咐乖乖交钱。
1706532390
1706532391 中央当局并非不顾民间疾苦,实际上它一旦察觉有问题便采取补救办法。但从一开始,抗议就不只针对柯尔贝尔的计划,而是针对君主制的思想。抗议的声浪和激烈程度逐年加大,表达方式则各种各样,从历数冤苦不平到阐述关于政府和经济的理论。围绕着对失势的富凯的长时间审判掀起了一场公众争议,各种小册子、书籍、诗作和讽刺短诗使这场争议愈演愈烈。文人们支持不同的争议方,据权威人士说就像20世纪初在德雷福斯一案上知识分子之间那样立场严重分歧。
1706532392
1706532393
1706532394 从黎明到衰落:西方文化生活五百年,1500年至今 在反对君主制的斗争中,一些资产阶级和贵族走到了同一条战线上。应当指出,他们痛苦或愤怒的呐喊没有受到压制,当时的言论界和出版界反映了真正的公众舆论。其中有些意见早在16世纪就出现了。商人反对高关税,贵族反对失去“自由”。当柯尔贝尔迫使富商对国家的贸易公司投资的时候,引起了更多的抗议;但有钱的贵族却迫不及待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因为这种投资不算违反贵族经商即“堕落”——丧失贵族身份——的规定。按贵族的传统,只有土地是干净的。
1706532395
1706532396 柯尔贝尔还对贵族的头衔进行了调查,以确定谁真正可以免税,这一行动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恼怒。有些调查员收受贿赂,这是调查活动不可避免的并生现象。调查后发现许多贵族的头衔是不可靠的。资产阶级可以花钱买一个带头衔的职位。构成“法律界的贵族”的所有地方法官都是用这个办法得到爵位的,而且他们买到的爵位后代可以继承;孟德斯鸠男爵的头衔就由此而来。另一方面,市场上出售的一些土地名称里虽有德这个字,但并不说明拥有者是贵族,比如比利牛斯地区的德巴曾庄园到了本世纪还再次转手出售。此外,历代国王和大臣都曾为奖赏特殊效劳,或为换取现金,或为给皇家私生子以贵族地位而分发过头衔。柯尔贝尔的儿子就因功劳卓著被封为德塞涅莱侯爵。圣西门的父亲是他家族里第一个公爵,所以他的贵族身份也出炉不久。最后,著名人士,特别是作家,也通过德这个字装出有头衔的样子,如让·德·拉辛,弗朗索瓦·德·伏尔泰,卡龙·德·博马舍。他们在名字中加上这个点缀是为了方便,因为他们有些贵族朋友,拜访贵族时客人必须自报姓名,若没有德这个字,势利的门房就可能把客人拒之门外或对客人傲慢无礼。总而言之,在17世纪,一个人名字中有德字,哪怕有明白的贵族头衔,都不能确实证明他的祖先曾和查理曼并肩作过战。
1706532397
1706532398 在感到双头的君主制度——指凡尔赛宫的路易和无处不在的柯尔贝尔——的压迫的人中,有些人认为整个制度无一是处。圣西门关于“卑下的资产阶级”的愤怒(<245)只存于他的秘密回忆录中(355>);但是亨利·德布兰维利耶伯爵却公开发表种族优越论,它后来在民族主义政治,最终在国家社会主义中都发挥了一定的作用(671>)。
1706532399
1706532400 种族一词当时指家族。通常说卡佩家的国王是法国王室的“第三种族”。大贵族家族各为一个种族,他们合为贵族种族,“血统”上有别于资产阶级和农民。贵族显然更为优越:他们来自日耳曼的森林,征服了居住在法兰西的“高卢-罗马人”;他们世世代代是战士、主人、圣战的领袖,并一直掌握着权力,直到国王背叛他自己的种族,把王国变成了君主国。
1706532401
1706532402 按照这种理论,在这个过程中,人民的自由消失于无形。地方大会没有了,三级会议不再开会,上一次开会早在半个世纪以前(<246)。同样,按等级给予个人的特权和依特许给予省和城镇的特权都被取消。简言之,法国的体制完全被打乱。每一项所谓的改革,每一条规则都明明白白地显示出法国在专制统治的路上越走越远。上一个世纪一位远见卓识的思想家弗朗索瓦·奥特芒在《法兰克-高卢》一书中已经发出了警告(<247)。虽然书中的详细内容讲的是别的东西,也没有强调种族的思想,但该书内容中得以流传下来的却只有法国的日耳曼人是自由的捍卫者这一教条(482>)。
1706532403
1706532404 这个历史的神话居然没有和它那名不见经传的发明者一起湮没,这可能会使人感到惊讶。它之所以留存下来并传播到愤激的贵族那不断缩小的圈子以外的地方,有两个原因:第一,在影响巨大的《论法的精神》这本阐述宪法原理的书中,孟德斯鸠在结尾的地方花了相当的篇幅专门谈论它。孟德斯鸠这部著作出版于18世纪中期,欧美的博学之士人手一册。在此之前,皮埃尔·培尔在他所著《辞典》中给了奥特芒以好评(360>)。另外,支持“日耳曼种族等于自由”这一信条的还有不可磨灭的塔西佗和他的著作《日耳曼尼亚志》(<9)。最后,应注意圣西门所谓“卑下”(vile)的资产阶级只是说他们地位低下,没有邪恶的意思。住在villa(居住点)的高卢-罗马人以他们的行径给“villain”一词赋予了“恶棍”的含义。
1706532405
1706532406 17世纪70年代中期,在愤怒、野心和时世艰难这众多因素的促使下,诺曼底的一位罗昂爵士组织了一次起义,想要脱离法国,另建一个独立的贵族共和国。起义的组织者分两个阶级:贵族和平民。他们共同宣誓:若得不到颁布新法律,特别是颁布税法的权力,决不放下武器。他们的纲领并不排外,新教徒可以当选为大会议员,也可以主持大会。
1706532407
1706532408 权臣们(指柯尔贝尔及其助手)对内以其残酷和贪婪造成民不聊生,对外以其邪恶或鲁莽的建议四处树敌。鉴于此,诺曼底的贵族和人民彼此立下誓约,利益决不分开,为共同的福利不惜牺牲财物和生命。
1706532409
1706532410 ——共和国策划人的布告(1672年前后)
1706532411
1706532412 叛乱被镇压了下去,领头人也受到审判,被处决。当时粮食歉收,价格低迷,赋税沉重,百姓难以承受,而国王正在进行第二场兼并战争。在这样的情况下,赋税不只是引起了诺曼底的骚乱,还引起了一场对现行所有经济思想表示怀疑的辩论,比如,在一个合理的经济中为什么要保留贵族祖辈留下来的免税特权?有些作家提出统计数字,其他人试图找出财富的来源和贸易条例之间的关系。这样的探索开了先是称为政治经济学后来改叫经济学这一学科的先河。现在这一学科的原用名满可以重新起用,因为国家又成了商业的伙伴和管理人。
1706532413
1706532414 君主制一方没有料到持有强烈宗教意见的人也参加了辩论,而且还站在对立面一边。但是,虔诚的道德主义者反对日益增强的现世主义,反对用讲究宽容的耶稣会会士做告解神父的宫廷的种种作为,这原本是很自然的。此外,反对派中的一些思想家在论辩中又举起了理性和自然的旗帜。
1706532415
1706532416 那些不满于腐朽现状的教徒是一群叫作詹森主义者的遁世者。他们所追随的荷兰神学家詹森是伊普尔的主教,著有关于圣奥古斯丁的皇皇巨著。这些教徒隐退于巴黎附近的波尔罗亚尔,那里有一个供贵族妇女所用的修道院,院长是一位卓越的妇女昂热里修女。她劝她的儿子安托万·阿尔诺在附近住下来静修。其他的詹森派教徒也和他一道来到这个地方。这些人的朋友,包括帕斯卡、费奈隆和拉辛,常常来访,于是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反对政治和宗教正统的小团体。在大家谈话的启发下,帕斯卡写出了尖锐犀利的论著《致外省人书》,总结了詹森教派对为耶稣会所容忍的卑鄙行为的抨击(<219),阿尔诺则对索邦大学进行痛斥。这还只是开头而已。阿尔诺的宏伟著作洋洋135卷,在神学、道德、语法和文体、逻辑、几何学等各个方面力纠现行的谬误。他全身心投入斗争,乐此不疲,直到寿终于当时罕见的82岁高龄。
1706532417
1706532418 波尔罗亚尔因此在法国历史上意义重大。19世纪的批评家圣伯夫花费数年对其进行研究,撰著8册论述其特点和成就。福楼拜嘲笑他们那班人,说一群在一起住了30年的人至死还互称先生真是奇哉怪也。但是那个时期的风气是与他们信条的特征相符合的。像他们的宗师詹森一样,他们不相信自由意志,而是像路德一样坚信得救预定论,也确信上帝的恩惠会拯救他们。然而,他们尽管持有这些新教的观念并像新教徒一样严格律己,却宣称忠于天主教的教义。不过教皇还是把他们定为异教徒。一些现代学者在他们的倾向中看到了政治异见的开端,它把法国永远地分成“两个法国”,这是远在1789年大革命造成根本性分裂之前的事(432>)。
1706532419
1706532420 我走进一家书店,问有没有蒙田的《随笔集》,店主说没有。过了一会儿旁边的一位年轻人说:“我家里有。”他告诉我他非常喜欢蒙田的《随笔集》,因为它很像圣奥古斯丁的《忏悔录》。我吻了他的手,结束了这段谈话。
1706532421
1706532422 ——威廉·坦普尔爵士(1652年)
1706532423
1706532424 詹森主义思想与18世纪哲学的相通之处在于对理性的崇拜。詹森派教徒认为理性来源于神,高于祈祷。而且他们以用途作为验证价值的标准。他们认为通过自然科学可以发现重要的真理,因为自然法则是上帝意志的体现。因此,研究几何学可以训练头脑去达到终极的真理。这种把信仰和科学合为一体的观点是阿尔诺、拉米和(据有些詹森派教徒称)圣奥古斯丁所提倡的。
1706532425
[ 上一页 ]  [ :1.706532376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