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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30年,哈德良皇帝在他的小情人安提诺乌斯(Antinous)的陪同下拜访耶路撒冷。他决定抹杀这个城市,就连它的名字都不予保留。他下令在旧城的遗址上建造新城,新城以他的家族和朱庇特·卡皮托里努斯(Jupiter Capitolinus,与帝国联系最多的神)的名字命名为埃利亚·卡皮托利纳(Aelia Capitolina),他还下令取缔上帝与犹太人立约的标志割礼,违者处以死刑。这意味着圣殿将永不可能重建。意识到这一点的犹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沮丧不已,而健忘的皇帝已经动身前往埃及游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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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五十四岁的哈德良出生在西班牙一个靠生产橄榄油致富的家庭,他似乎是一个为统治帝国而生的男人:他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能同时听、说并向别人咨询事情;他能亲自设计自己的建筑,能够作诗、谱曲;他还是一个停不下来的人,不停地巡视各省以重组并巩固这个帝国。哈德良因为从图拉真在达契亚和伊拉克辛苦征服的土地上撤军而备受批评。与图拉真不同的是,哈德良设想的是一个靠希腊文化团结起来的稳固的帝国,他对希腊文化的热爱是如此执着,以至于人们给他起了个“小希腊人(Greekling)”的绰号(他找来经过特殊训练的奴隶,用卷发钳打理他的希腊胡子和发型)。公元123年,在小亚细亚的一次旅行中,他遇到他一生的挚爱,希腊男孩安提诺乌斯,后者差点成了他的配偶[5]。除此以外,这个完美的国王还是一个无法预测的控制狂。发怒的时候,他曾将一支笔插进一个奴隶的眼睛里。而他的统治也是以血腥清洗开始并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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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耶路撒冷,在这座犹太人城市的废墟上,他计划建造一个以崇拜罗马、希腊和埃及神为中心的典型的罗马城镇。华丽的三门入口,尼亚波利门(Neapolis Gate,即大马士革门)是用希律时代的石头建造的,此门通向一个装饰着纪念柱的圆形广场,以两条主干道卡丁街为轴线,分别延伸到另外两个广场。一个广场在被毁的安东尼亚要塞附近,另一个在现在的圣墓大教堂南边。哈德良在那儿建了他的朱庇特神庙,神庙外面是阿芙洛狄忒的雕像,雕像就建在耶稣受难的那块石头上。他可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此决定的,以拒绝将此圣地归还给犹太基督徒。更为糟糕的是,哈德良打算在圣殿山上建一座以他英姿飒爽的骑马雕塑为标志的神庙。[6]他有意消除耶路撒冷的犹太特征。而他确实知道另一个亲希腊的戏剧表演家神显者安条克也曾做过相同的事情,并在雅典建造了奥林匹亚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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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4日是埃及人纪念他们的神奥西里斯之死的节日,也是在这一日,哈德良的情人安提诺乌斯神秘地溺死在尼罗河中。他是自杀的吗?哈德良或埃及人把他当成祭品?这是场意外吗?通常神秘莫测的哈德良心碎难当,他把这个男孩奉为奥西里斯神,建立了一座以他为名的城市,安提诺波利斯,并为他设立祭典,把他优美的面部雕塑和华丽的形体雕塑散布到整个地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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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埃及返回的路上,哈德良途经耶路撒冷,他可能在埃利亚·卡皮托利纳外围绕了一圈。罗马人的镇压、耶路撒冷的异教化,还有男孩安提诺乌斯的裸体雕像激怒了犹太人,他们在犹地亚山间建造地下建筑群,藏匿武器,准备发动大规模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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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良一踏上归途,一个以“以色列王子”著称的神秘领导人就开始发动最为可怕的犹太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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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巴尔·科赫巴:星辰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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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罗马人并没有把犹太人放在心上,但这一次犹太人在一个能干的指挥官、自封的以色列王子和星辰之子西蒙·巴尔·科赫巴(Simon bar Kochba)的领导下做好了充足准备,此人有着和耶稣诞生标志相同的神秘的王权标志,《民数记》中预言:“有星要出于雅各,有杖要兴于以色列,必击溃摩押。”许多人把他奉为新大卫,受人敬重的拉比阿基巴(Akiba)(在4世纪的《塔木德》中)坚称“这是国王弥赛亚”,但不是所有人都赞同他。“草会从你的下巴上发芽,阿基巴,”另一位拉比回答说,“大卫之子还不可能出现。”科赫巴的真名是巴尔·科西巴(bar Kosiba);怀疑论者则一语双关地称呼他巴尔·科兹巴(bar Koziba),意思是“谎言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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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很快便打败了罗马总督和他的两个军团。我们在一个犹地亚山洞中发现了他所下的指令,这些指令反映他这个人既残酷又有能力:“我将对付罗马人”——他确实这么做了。他灭掉了整个罗马军团。“投射物打中他的膝盖,他把它们扔回去,杀掉了一些敌人。”他不容许有任何异议:“西蒙·巴尔·科赫巴对耶荷那坦和马萨巴拉说,立刻把所有跟你一起从提哥亚和其他地方过来的人带到我面前,如果不把他们送过来,你们将受到处罚。”据同时代的基督徒查斯丁所说,科赫巴是一个宗教狂热分子,他下令“如果基督徒不否认耶稣是弥赛亚的话,就严厉惩罚他们”。“当基督徒拒绝帮助他对付罗马人时,他便杀了他们”。一个名叫尤西比乌斯的基督徒在很久以后著述补充:“这个人是杀人犯,是土匪,只仰仗他的名字,好像对付奴隶一样,声称自己是带来光明的人。”据说,他要求他的每个战士砍掉一根手指以测试他们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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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之子以耶路撒冷南部的希律城堡为据点,统治他的以色列国:他的铸币上写着“元年:以色列的救赎”。但是,他再次供奉圣殿并恢复献祭了吗?他的铸币上吹嘘“为了耶路撒冷的自由”,并刻上圣殿的纹章,但至今没有在耶路撒冷发现他的任何一枚钱币。阿庇安著述说,哈德良和提图斯一样摧毁了耶路撒冷,这句话暗示有一些东西被毁掉了,而横扫一切的叛军们肯定会围攻据守城堡的第十军团,如果有机会的话还会在圣殿山祭拜,但他们是否这样做了我们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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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良匆忙返回犹地亚,把他最优秀的指挥官朱利叶斯·塞维鲁(Julius Severus)从不列颠召回,他还集结了七个乃至十二个罗马军团。据狄奥·卡西乌斯(此人是记录这场无名战争的为数不多的历史学家之一)所说:“他们出发同犹太人作战,他们毫不留情地处置这些发了疯的人。”“他杀死成千上万个男人、女人和孩子,尸体成堆,而且根据战争法,征服了这块土地。”塞维鲁到达后采用了犹太人的战术:“把敌人分割成小团体,切断他们的食物供给,把他们关起来。”这样他就能“镇压、消灭他们”。当罗马人逼近时,巴尔·科赫巴需要依靠严厉的威胁来维持纪律:“如果你虐待和你一起的加利利人,”他告诉他身边的一个中尉,“我会给你戴上脚镣,本·阿富鲁尔就是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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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人退到犹地亚的山洞,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在那里发现西蒙的信和他们哀伤的家眷。这些避难者和战士带着他们废弃房屋的钥匙——对那些注定不会归来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安慰——还有他们的奢侈品——一个玻璃餐具、皮箱里面的一块梳妆镜、一个木制首饰盒、一把香铲。他们在那里去世,因为他们的所有物品就在他们的骨头旁边摆着。他们破碎的信件简明扼要地记录了关于这场灾难的信息:“直到最后……我们毫无希望……我的兄弟们在南方……这些都在战争中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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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人逼近巴尔·科赫巴的最后一个要塞——耶路撒冷以南6英里(约10千米)处的贝塔尔(Betar)。西蒙本人在贝塔尔的最后抵抗中牺牲了,根据犹太传说,他的脖子上缠着一条蛇。“把他的尸体带过来!”哈德良说,西蒙的头和他脖子上的蛇让哈德良印象深刻。“如果上帝没有杀死他的话,谁会战胜他?”哈德良可能已经返回罗马,但不管怎样,他实施了一场堪称种族灭绝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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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活下来,”狄奥·卡西乌斯写道,“他们的五十个前哨据点和九百八十五个乡村被夷为平地,58.5万人战死。”更多的人死于“饥饿、疾病和大火”,七十五个已知的犹太定居点不复存在。如此多的犹太人成为奴隶,以至于在希伯伦的奴隶市场上他们的价钱比马还低。犹太人继续在乡村生活,但犹地亚再也没有从哈德良的破坏中恢复过来。哈德良不仅禁止行割礼,还禁止犹太人靠近埃利亚,违者处以死刑。耶路撒冷已经消失了,为了将犹地亚从地图上抹去,哈德良故意将犹地亚改名为巴勒斯提纳(Palaestina)——以犹太人古时候的敌人腓力斯丁人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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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古罗马皇帝,哈德良广受称赞,但这次却没有成功可言:他在犹地亚的损失毁了他的一世英名,弄得他精疲力竭。当他向元老院汇报时,他已失去往日的自信:“我很好,军队也很好。”受动脉硬化(如他的雕塑中描绘的耳垂分裂而体力不支)和水肿的折磨,哈德良杀死了任何可能的继承者,甚至包括他那已经九十岁的姐夫,后者诅咒他:“愿他渴望死亡,但却死不了。”这个诅咒应验了:死不了的哈德良试图自杀。但是,没有一个独裁者像哈德良一样,写下了如此妙趣横生又伤感失意的关于死亡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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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流浪、充满魅力的小小灵魂,是寄宿于身体的客人和伴侣,如今你将前去哪里?去黑暗、寒冷、阴郁的地方——届时,你什么玩笑也都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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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最终撒手人寰时——“所有人都痛恨他”——元老院拒绝奉他为神。犹太文学在提到哈德良时始终要加一句:“愿他的尸骨在地狱中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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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继任者安敦宁·毕尤(Antoninus Pius)稍微放松了对犹太人的迫害,再次允许他们行割礼;但继哈德良之后,安敦宁的雕像也在圣殿山上树起[7],以强调犹太圣殿将永不会重建。现在,完全与犹太人分开的基督徒禁不住欢呼。“圣所之所在,”基督徒查斯丁给安敦宁写信说,“已成为诅咒,我们的父辈们享受的荣耀已被火烧得一干二净。”对犹太人来说不幸的是,在接下来的半个多世纪,帝国的既定政策限制对哈德良的政策进行任何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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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利亚·卡皮托利纳是一个拥有一万人口的小型罗马殖民地,它没有城墙,现有城市只及原来的五分之二,从现在的大马士革门延伸到链门,这里有两个广场,朱庇特神庙就建在各各他遗址上,有两个温泉浴场,一个剧院,一座仙女庙[nymphaeum,环绕在池边的宁芙(nymph)的雕像群]和一座圆形露天竞技场,所有地方都装饰着柱廊、凯旋门和雕塑,包括第十军团的一头非常不洁净的大野猪的雕像。第十军团正慢慢从耶路撒冷撤走,因为对他们来说,犹太人不再是威胁,而更多地被视为刺激物。当前往埃及的马可·奥勒留皇帝路过这里时,“通常厌恶令人发狂又无法无天的犹太人”的奥勒留皇帝戏谑地拿这些人与其他叛乱部落作对比:“噢,夸地人,噢,撒玛利亚人,我终于找到比你们更难管束的民族!”除神圣外,耶路撒冷没有任何自然产业——而第十军团的离去使它更加落后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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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罗马的和平交接以公元193年的内战结束时,当时主要在加利利和地中海沿岸居住的犹太人开始骚动不安,要么同他们的地方敌人撒玛利亚人作战,要么转而支持王位的最终获得者塞普蒂米乌斯·塞维鲁(Septiimus Severus)。这导致反犹政策的缓和:公元201年,新皇帝和他的儿子卡拉卡拉(Caracalla)拜访埃利亚,他们好像见了犹太领导人——以“王子”著称的犹大·哈纳西(Judah haNasi)。当卡拉卡拉继承王位时,他用戈兰和吕大(耶路撒冷附近)的土地和裁决宗教纠纷的世袭权力报答犹大,他还制定历法,承认犹大是社团领袖——犹太人的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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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裕的犹大似乎将拉比的学识和贵族的奢侈结合在了一起,他在加利利修建王庭,用哥特人做保镖,与此同时,他还编纂了后圣殿时期犹太教的口传律法《密西拿》。由于犹大与皇族的关系,加上时间的流逝,犹太人在贿赂了卫戍部队后,被允许在橄榄山或汲沦谷背对被毁的圣殿祈祷。他们相信圣灵住在那里。据说,犹大为犹太人的一个小的“神圣群体”争取得到允许在耶路撒冷定居,在今锡安山上的一个犹太会堂祈祷。但是,塞维鲁王朝的皇帝们始终没有考虑改变哈德良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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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犹太人对耶路撒冷的渴望从未停歇。在接下来的世纪里,无论他们住在哪里,他们都要一日三次祈祷:“愿这是你的意愿,圣殿将在我们有生之年很快重建。”在《密西拿》中,他们将圣殿仪式的每个细节都汇编起来,为它的重建作准备。“一个女人可以戴上她的所有饰品,”口传律法的另一部汇编作品《陀瑟他》(Tosefta)教导说,“但要留出一件小东西来纪念耶路撒冷。”逾越节家宴是以这句话结束的:“明年在耶路撒冷相见。”如果他们有幸靠近耶路撒冷,他们会在看见这座被毁之城时举行一个撕破衣服的仪式。即使客居他乡的犹太人也想安葬在圣殿附近,以便审判日到来时第一个复活。于是便有了橄榄山上的犹太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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