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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被低估的文明与未完成的变革 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是不是一个独裁者?究竟是谁在掌管这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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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宪法中包含多个不同的权力中心。它也包含多种西方民主国家特征,例如民选总统、民选议会、一整套司法体系、一个政府和各部行政长官,等等。然而,这些政府实体却往往不能像人们期待的那样履行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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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伊朗宪法的一种理解是,它试图同时迎合两种理念,即伊斯兰政府理念和人民主权的理念。在这两种理念之中,伊斯兰原则在宪法文本中占据主导地位。相比之下,总统和议会的选举办法被清晰地表述出来,而人民主权的原则却不见任何直接陈述。人民主权在宪法条文中是隐性的而非显性的。1979年以来,显而易见的是,在具体的政治行为中,伊斯兰原则是高于民主原则的。但是,尽管存在种种限制、局限和滥用的情况,代议制政治对于事件塑造起到了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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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法规定,伊斯兰政治权威中最具学识的人是领袖(rahbar(2)),当前是由阿里·哈梅内伊担任。在西方出版物中,他通常被称作最高领袖。这一称谓也适用于伊朗国内,但在宪法中仅称之为领袖。领袖在伊朗国内拥有最高权力,他有权任命包括革命卫队在内的武装部队指挥官和司法体系领导官员。总统和议会是经选举产生的,然而,候选人在选举前需要得到宪法监护委员会批准,这就使得权力再次落入领袖的掌控(宪法监护委员会由12位人士组成,其中6人直接由领袖任命,其余6人由司法界推选。但司法界官员本身也由领袖选取)。审批过程非常残酷,有志参选总统的绝大多数人都会遭到宪法监护委员会淘汰,只有极少数人能够获批。领袖还可以任命“星期五礼拜”(主麻日)的主持人、巴斯基民兵组织指挥官、国家宣传系统负责人。国家司法制度和伊斯兰指导部共同行使媒体审查职能,但是领袖及其幕僚能够以控制宪法监护委员会为手段从而操控国家体系中的民主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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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领袖拥有绝对权力,但是国家体系却并没有按照独裁制度运转,甚至在霍梅尼时期也没有。哈梅内伊将政府日常事务交由总统和各部部长负责,重要决策必须经集体讨论后才能作出。参与讨论的既包括他身边的幕僚集团(涉及外交和国防的重要决策),也涵盖最高国家安全委员会,而哈梅内伊是该委员会主席。最高国家安全委员会成员包括总统、外交部部长、所有武装部队指挥官和革命卫队指挥官。总统在国家体系内的作用是有限的。以往,每当总统试图抗衡最高领袖,或者试图分割部分权力时,最高领袖最终总能将其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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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远不能称伊朗为一个独裁国家,有时批评人士往往还提出相反的观点,即这种国家体系是各种权力中心混乱聚集而成的。革命卫队、总统、情报部门、军队、最高领袖、宪法监护委员会相互角力又各自为政。这一现象有时也被用以解释伊朗为境外恐怖主义和叛乱团体提供支持的指控。革命结束后的最初几年,伊朗国内各个权力中心彼此无序争夺的景象更为明显,霍梅尼利用这种混乱来巩固伊斯兰共和国政权。今日,很多权力中心还依然存在,但是伊朗政体已经发育成熟,而它们无一脱离控制。最高国家安全委员会作为国家首要机关,确保中央掌控政策,也确保维护国家权力和最高领导人权力。不安定因素在伊朗几乎没有任何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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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举依然不时举行。总统和议会由选举产生,这反映出(尽管无法完全反映)国内民意,各个职能部门人员不断更迭,从而对政治活动产生影响。这一点很重要,绝不应该被轻易摈弃。但是最高领袖和他的幕僚集团出于伊斯兰教利益和维护国家体系的需要仍掌握最终话语权。从这一点看,伊朗并不是一个完全的民主国家。人们可以称之为一个“带有家长制作风的伊斯兰半民主国家”(a paternalistic Islamic subdemocracy),或者一个“伊斯兰化共和国”(an Islamic Republ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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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被低估的文明与未完成的变革 鲁哈尼2013年当选总统对于伊朗来说有何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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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国内长久存在对于异见的管控,以及观察人士所谓的审查制度(情报部或者其他部门对于新闻、政治活动、境内外自由出入等行为的控制),在2013年6月总统选举拉开序幕前,最保险的预测莫过于这次选举将重演2009年总统选举的一幕,即通过在各个必要层面操控选举过程以确保当选者是同最高领袖及其核心幕僚保持一致的那位候选人。5月,宪法监护委员会审查候选人名单时将拉夫桑贾尼排除在外,这仿佛印证了这一预测。这是一个震荡性事件——前总统遭到宪法监护委员会否决的事实仿佛再次强调了伊朗国家体系发生右倾的程度之深。而拉夫桑贾尼貌似受到了自己对2009年总统大选所发表的批评性言论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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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并不是这份候选人名单的唯一有趣之处。艾哈迈迪内贾德所欣赏的候选人也被排除在外,这是对他最后的怠慢。宪法监护委员会共批准了8名候选人,5名是强硬的保守主义者[分别为贾利利(Jalili)、卡利巴夫(Qalibaf)、雷扎伊、维拉亚蒂(Velayati)和哈达德-阿德尔(Haddad-Adel)],1名温和保守派[鲁哈尼(Rouhani)],2名改革派[阿莱夫(Aref)、加拉齐(Gharazi)]。名单无法令人感到欣喜。卡利巴夫、维拉亚蒂和雷扎伊在以前的总统选举中都有过败北的经历;阿莱夫和加拉齐寂寂无名;而鲁哈尼以外交官身份被世人熟知,从未以政治家身份参加过以往选举。但其中3名候选人(维拉亚蒂、鲁哈尼、贾利利)有着丰富的外事经验,这至少意味着伊朗当局希望找到一位能够解决核问题和确保减轻外部制裁的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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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困局、外部制裁和核计划这三种危机左右着本次总统选举。贾利利,曾在艾哈迈迪内贾德政府里担任首席核谈判官,起初颇受当局青睐。但是,在总统候选人辩论的重要时刻,维拉亚蒂(也许是所有候选人中与哈梅内伊走得最近的一位)批评贾利利在核问题谈判中过于固执且缺乏想象。这一批评史无前例地将最高领导层内部的意见不合公开地呈现在公众面前,也释放出政策正在转变的另一个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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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竞选活动不断向前推进,阿莱夫和哈达德-阿德尔渐渐落后。鲁哈尼不仅争取温和派选民、支持拉夫桑贾尼的选民和自己的核心票仓,更是试图争取改革派选民的支持。他通过发表关于支持女性地位平等、释放政治犯和言论自由等言论赢得了改革派选民的好感。6月14日的正式投票前不久,哈塔米对鲁哈尼的公开支持使得其人气大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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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票统计结果显示,鲁哈尼以50.7%的得票率赢得总统选举。虽然才刚超过50%的最低门槛要求,但却足以确保他不再需要进行第二轮投票。同时,鲁哈尼所得选票领先第二名卡利巴夫3倍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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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相信2009年的总统选举存在舞弊行为的话,那么他们也能轻易接受这样一种观点,即让2013年选举结果偏离一两个百分点使得投票进入第二轮对于领导层来说不费吹灰之力,而没有人可以预见鲁哈尼在第二轮投票中是否依然能赢。这就再次表明哈梅内伊和他的幕僚集团更看好那些有能力、有资质解决核争端的候选人。但是鲁哈尼的当选还具有另外一重意义。在艾哈迈迪内贾德充满争议的总统任期内,伊朗国内政治整体右倾。先抛开其合法性这一悬而未决的问题不谈,2009年总统选举的结局无疑增加了伊朗最高领袖对于革命卫队和其他国家安全机器的依赖程度,这是又一个危险的右倾举动。哈梅内伊所尊崇的偶像、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国父阿亚图拉霍梅尼在位时,总是力求在左翼和右翼之间保持平衡。尽管哈梅内伊和艾哈迈迪内贾德最终都安然度过了危机,但2009年选举后依然引发了1979年革命后规模最大的一次游行抗议,这也一定给哈梅内伊敲响了警钟。如果不去贬低2013年鲁哈尼在竞选中所取得的成功,就结果来看,这很像对国内政治体系一次刻意的再平衡,人们可以将其看作是回归到霍梅尼时期的权力平衡模式和一个基础(相对)更为广泛的政府。许多政治阶层都被重新吸纳到政府当中(虽然那些在2009年被称作“暴乱分子”的人依旧被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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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被低估的文明与未完成的变革 伊朗为何支持叙利亚阿萨德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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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和伊朗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可能成为盟友的。作为一个伊斯兰性质的共和国,人们可能根本无法预见伊朗会和一个以“复兴社会主义”(3)为政治纲领的独裁国家结为盟友。但是政治,特别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总有一套自身的运行法则,而这往往与意识形态无关。复兴社会主义倡导阿拉伯民族统一,但是该理论的两位创始人米歇尔·阿弗拉克(Michel Aflaq)和扎基·阿尔苏兹(Zaki al-Arsuzi)虽同为叙利亚人,却彼此嫌弃,更不愿成为同一党派成员。最终,融合叙利亚和埃及,以及之后融合叙利亚和伊拉克的计划都失败了,这也为日后哈菲兹·阿萨德(Hafez al-Assad)和萨达姆·侯赛因的个人恩怨埋下了伏笔(尽管两人至少在名义上都是复兴党人士),两人的恩怨最终导致两国共同在1979年末断绝了外交关系。当一年后萨达姆派遣军队侵略伊朗之时,叙利亚同伊朗结成盟友,共同对抗伊拉克。叙利亚切断了一条伊拉克通向地中海出口石油的管道,伊朗则向叙利亚提供廉价石油。伊朗同叙利亚在其他方面也有共同利益,例如在中东地区共同对抗美国,共同反对以色列,共同支持黎巴嫩什叶派穆斯林。1982年以色列入侵黎巴嫩后,在伊朗的帮助下,黎巴嫩真主党成立。自那以后,叙利亚一直是伊朗值得信赖的盟友,同时也是连接伊朗同黎巴嫩真主党之间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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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1年春天开始,叙利亚国内反对阿萨德政权的叛乱此起彼伏,伊朗向阿萨德政权提供革命卫队顾问、资金支持以及(外界所认为的)一些部队。在伊朗的协助和支持下,大量黎巴嫩真主党武装人员也出现在战场上。2013年夏末,阿萨德政府因使用化学武器而受到来自国际社会施加的巨大压力,在新当选总统鲁哈尼带领下,伊朗政府在促成叙利亚政府放弃一部分化学武器储备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大约在同一时间,伊朗仿佛暗示可以接受一个没有阿萨德参与的叙利亚内战的最终解决方案,但是没过多久,他们的立场再次变得强硬起来。在2014年和2015年初,有预测称,由于伊核协议即将达成,伊朗可能成为西方在叙利亚打击“伊斯兰国”和寻求核问题最终解决方案的建设性伙伴。然而这种希望在7月的伊核协议达成后明显消退,伊朗表现出并不情愿介入。当年秋天,当阿萨德政府即将倒台之际,俄罗斯介入并提供密集的空中支援,伊朗对于阿萨德的支持又明显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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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必然欢迎俄罗斯的介入,但是历史上的伊俄关系并不友好。至少,俄罗斯在伊朗边境附近保持较强的军事存在,特别是2015年秋,当俄罗斯军舰从里海发射的巡航导弹穿越伊朗领空飞向位于叙利亚境内的目标时,此举着实让伊朗国内一些人感到不安(当时,俄罗斯宣称导弹飞越的区域为“无国籍”领土)。2016年,伊朗政策依然向俄罗斯靠近,当年8月爆出消息,称俄罗斯军机已经开始使用哈马丹附近的伊朗空军基地。从2015年10月末起,国际社会举行了多轮有关叙利亚未来的对话谈判,伊朗首次加入其中,这些对话谈判至少让外界看到了一丝进展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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