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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黑兰会议期间,罗斯福拒绝单独与丘吉尔会见,“理由是斯大林可能会觉得他们在一起协调行动和政策来对付他”;“使丘吉尔更加不安的是,罗斯福出于安全原因并不是住在本国的大使馆而是住在苏联大使馆,这样似乎随时都可以同斯大林进行私人接触”。[153]而对“苏联安排来照顾总统的服务人员和其他居住在这些房间里的人,都是内务人民委员会(NKVD)的成员”的可能性,“罗斯福则不在乎。但是,罗斯福认为和斯大林建立正常的关系是非常必要的。如果罗斯福的谈话被偷听了,这可能更有助于与狐疑心过重的东道主建立信任的方式”[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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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福与斯大林这种“兄弟般的友谊”始于1943年11月28日德黑兰会议前一小时两人的私下会晤。[155]就在这一刻他们建立了针对英国的美苏暗盟。此后,罗斯福与斯大林在谈判桌上总是所向披靡。罗斯福曾向担任劳工部长的老朋友柏金斯谈过他在德黑兰期间是如何与斯大林建立起这种准“哥们”友谊的。他说在会上他总是刻意与丘吉尔保持距离,以至“丘吉尔脸红气胀地皱眉蹙额;他越是这样,斯大林就越是微笑。最后,斯大林忍不住爆出大笑。三天来,我第一次见到阳光!我先忍住了,后来终于和斯大林笑成一团。这时,我开始称呼他为‘约瑟夫’。他笑着走过来和我握手。从此我们的交情又深化为个人关系,我们可以像兄弟般交谈”。[156]在雅尔塔的5天会议中,罗斯福就更是“一直避免单独和丘吉尔见面”。哈里曼认为“这是罗斯福的一种战术,而非对首相的有意轻视”[157]。而上面所表现出的哥们义气,只不过是从德黑兰会议以来两人合作中的小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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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当时为什么要参加欧洲的战争?1939年1月31日,罗斯福总统在美国参议院军事委员会协商会议上全面倾吐了他对世界形势及美国战略的攻势性的考虑。他告诉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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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西洋上,我们的第一道防线是一大批国家持续地独立地存在—它们持续、独立地存在。目前,这些是什么呢,请记住这些字眼,具有持续的独立这一内涵的“持续地独立地存在”。国家的独立意味着“独立”,并不意味着在军事上或经济上遭受某个其他国家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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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罗斯福计算了一下目前欧洲还有二十几个独立国家,说“但如果德国和意大利的军事力量再保持下去,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共同的或各自的成功步骤再继续下去,它们将不可能独立。它们会失去独立”。在这里,罗斯福决不是在秀“具有持续的独立这一内涵的‘持续地独立地存在’”此类绕口令,如做通俗翻译,其中的一大批国家持续“独立”换成“分裂”,将其中的“统治”换为“统一”,就不难理解罗斯福讲话的含义。一句话,美国要保证欧洲“一大批持续地独立地存在”,不能让希特勒统一为一体。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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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说这是空想,不要说这只是白日之梦。六年前希特勒这个人上台控制德国政府时,德国已经崩溃,已经完全彻底地失败。负债累累,分崩离析,不值得被看作是世界上的一支力量。那时你们中有谁会说六年后德国将会完全和绝对地统治欧洲?这就说明为什么我们不能在这里闲坐并说这是白日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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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福告诉美国垄断资本家,只有这些国家“持续独立”,美国资本家才能大发军火财,才能听美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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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种情况果然发生了,英国、法国和其他仍然保持独立的国家决定起而战斗,那时你们就会碰到武器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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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能假定它们会打败德国和意大利。最好的看法是,这是一场成败参半的赌局。这个情况太严重了,决不能忽视。这是一场50∶50的赌局,这些国家可能会遭到失败,而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可能获胜。如果希特勒和墨索里尼获胜,主要原因是拥有空军这个巨大优势,它将把英国和法国赶入地下。而英法自己的空军力量实际上会在相当短的时间内被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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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人的政府制度是每天早晨早餐前更换内阁。法国人开始讨论,这时的想法是,只有上帝才知道他们将要购买多少飞机。这是一个极好的想法。我们说:“越多越好!来,快来!使我们的工厂能进行批量生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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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最后在第三或第四次尝试从法国国库中拨出500万美元购买我国的飞机时,他们的态度变得足够认真了。我们说:“好极了!叫好有两个非常简单的理由。第一,目前我们的工厂闲置着。如果你们现在来订货,这些货物将在明年春天我们自己的订单开始到来之前大体完成。”这是一个理由,是国内的原因。第二,现在我们不告诉他们,但是我们了解这点:我们希望法国继续作为独立的国家存在。我们不希望法国不得不向这个、那个或其他事物屈服,因为法国屈服,英国屈服,欧洲或其他任何地方将不存在什么独立的国家。因此,十分坦率地说,尽我们所能—完全作为一件和平的事情,世界和平的事情—去帮助法国和英国维护独立,这是我们的利益所在。确实,目前它们的独立受到了威胁。[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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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福的这篇交底式的演讲引起在座要员的鼓掌。他们明白了“拯救我们的文明”的含义就是保证大西洋东岸的欧洲大陆的“一大批国家持续地独立地存在”,只要这批国家“持续地独立地存在”,欧洲就会持续保持其破碎性这一致命弱点,就不会对美国造成永久性的威胁。罗斯福出兵的结果是在希特勒快要统一欧洲的时候又把欧洲拍碎了,即再次回到“一大批国家持续地独立地存在”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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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会有人问,即如此,那马歇尔为什么又要给欧洲那么多钱帮助“欧洲复兴”呢?这是因为他看到丘吉尔要利用欧洲战后危机再次实现欧洲统一。这个时候马歇尔抢在丘吉尔之前,撒了一大笔钱,相当于在罗斯福拍碎的欧洲骨伤而丘吉尔要使之重新整合之前撒下了一层云南白药,各国有了这笔钱,其统一的愿望就被远远地推后,由此,欧洲的破碎性再次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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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歇尔在美国历史上是为美国利益谋划的大战略家,也是斯大林最看重的一个人。1945年4月15日,即罗斯福去世后的第三天,斯大林接见哈里曼及美国驻华大使帕特里克•J.赫尔利一行时,在谈到苏美在波兰问题上关系恶化时,面对“怒不可遏”的哈里曼,斯大林“语调和缓”地说:“我愿把自己的生命信托马歇尔将军,此事与他无涉,只关下级军官。”[159]斯大林的意思是:你们这些“下级军官”不明白,将东欧让给苏联是马歇尔劝说罗斯福为美国制定的大战略;正是这个战略,美国和苏联才能有今天这样的战后地位。1945年12月23日,斯大林接见美国国务卿贝尔纳斯,听罢这位新上任的国务卿为美对华政策那喋喋不休而又不着要领的申辩,在会见结束时,斯大林对贝尔纳斯感叹道:“马歇尔是仅有的几个既是政治家又是军人中的一个。”[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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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的美国学者中,尼古拉斯•斯皮克曼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准确地把握罗斯福、马歇尔世界布局要义的人。1944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结束的时候,斯皮克曼开始思考战后和平体系的问题,他在当年出版的《和平地理学》一书中告诫美国政府利用苏联平衡欧亚大陆的特殊作用以及保持欧洲国家对等破碎对美国具有的“极端重要性”,他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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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的法国、德国和东欧之间的实力分布,将继续具有极端的重要性。欧洲是民族主义高度发达的地区,组成了许多国家。这种情况不会因缔结和约而发生剧烈的变化。德国控制着大陆上最大的潜在实力,必须由法国和东欧的势力同它保持均衡,但是不能让这三个地区中的任何一个获得全部地区的统治权。注意保持实力的适当分布,将是英、美、苏三大超级强国战后的任务。[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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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今天的布热津斯基、基辛格爱到处跑、写厚书的特点不同,马歇尔这个人不爱出头露面,难得见到马歇尔留下的只字片语,更无“自传”。他长期默默地站在罗斯福后面帮助他规划世界:分完欧洲再分亚洲,出卖且分裂中国的《雅尔塔秘密协定》[162]背后就有马歇尔的影子,其目的无非是要使中国国内政治力量对等分治继而国家分裂,而中国分裂则是亚洲欧洲化的先决条件。他逼蒋介石与国共以长城划线,被蒋介石拒绝后又扶持李宗仁上台与共产党沿长江划线,并通过斯大林向毛泽东施压,以使这一方案得以推行。毛泽东顶住了斯大林一次次的劝和“建议”[163],这样才有今天的大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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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联手苏联合分世界的事实明朗后,丘吉尔才意识到“姜还是老的辣”,当年张伯伦的担忧不无道理。只有在失去欧洲后,丘吉尔才体会出当年张伯伦先生的良苦用心,他同时也看到分裂不可避免地给欧洲带来的灾难。这时,已至72岁高龄的丘吉尔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下定决心为英国皇室“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164]。1946年3月,丘吉尔发表“铁幕演说”;9月,又在苏黎世重提雨果1849年提到的“欧洲合众国”[165]的概念,决心将破碎的欧洲整合为美国那样统一的国家联合体。经过两次世界大战的恶果让欧洲人尤其是英国人“知耻近乎勇”[166],有了一种为了欧洲的统一,不惜自我牺牲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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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我们中国人要更加珍惜中国的统一及由此产生的在亚洲的主体地位。有些学者赞美欧洲小国分治,让中国走欧洲的路,这实在是不懂历史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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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撒切尔、默克尔要为欧洲扳回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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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撒切尔夫人逝世,在英国反应平淡,但欧洲大陆人喜欢她,这是因为是她放倒了苏联。撒切尔1991年在美国休斯敦说正当西方与苏联的斗争陷入困境的时候,因戈尔巴乔夫的上台而使形势好转。她透露“得到情报说苏联领袖逝世后,经我们帮助的人可能继任,借助他能够实现我们的想法。这是我的专家智囊的评估意见(我周围始终有一支很专业的苏联问题智囊队伍,我也根据需要促进和吸引苏联境内对我们有用的人才出国移民)。这个人就是米•戈尔巴乔夫。我的智囊对此人评价是:不够谨慎,容易被诱导,极其爱好虚荣。他与苏联政界大多数精英(即主张新自由主义的所谓“改革派”—引者)关系良好,因此,通过我们的帮助,他能够掌握大权。”[167]在讲话结束时,撒切尔一语道破天机:“事实上现在苏联已经解体了,不过在法律上苏联还存在。我负责任地告诉诸位,不出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就会听到法律上苏联解体的消息。”[168]欧洲人特别是英国人是天生的地缘政治学家,他们明白,打散苏联是欧洲统一的前提。罗斯福对美国做的最大的贡献就是将东欧交与苏联并由此将大欧洲压挤成小“西欧”了。这对欧洲大陆不利但对英国有利,撒切尔放倒苏联后,欧洲便有了统一的前提。正因此,斯皮克曼在《和平地理学》一书的结束时说,英国、美国和苏联“这三个国家可以为建立一个有效的安全制度提供基础”[169]。随着欧洲大陆的统一进程加快,美英俄建立的这个阻止欧洲大陆整合的“安全制度”解体了,英国人有了被边缘化的感受,这与1945年后中国统一进程加快使日本再次有了被边缘化的感受一样。这没有什么深奥的道理,仅是“两个矢量的夹角越大合力越小”这一几何力学规律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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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英国人不喜欢,但撒切尔看到两次世界大战发生在欧洲的惨剧,坚持张伯伦的思想遗产,宁可牺牲英国人的民族利益也要欧洲统一。继承和有力推进张伯伦、丘吉尔、撒切尔欧洲统一事业的人物是德国总理默克尔,默克尔连任表明德国人乃至欧洲人认可她的贡献。默克尔利用世界2008年以来的经济危机大大推进了欧洲的统一。美国经济危机时美国接收一些国家“购买”债券的钱,这其实对美国不利。好比一个人得了糖尿病,而你却给送糖吃。他照吃且不锻炼,也不节食,这自然没好。欧洲经济危机时,默克尔拒绝其他国再来一次帮助欧洲的“马歇尔计划”,她利用经济危机一点点地回收欧洲小国比如塞浦路斯、希腊、西班牙等国的部分主权。2013年4月22日默克尔在柏林表示:“如果欧元区真有诚意克服旷日持久的欧债危机并重新赢得市场投资者的信任和信心,各成员国就必须为在欧盟宪法框架内让渡部分主权做好准备。”[170]她借助欧盟的名义利用财政的力量把各个小国的主权收上,由此将欧洲变成由几大国—英国、德国、法国—主导的大联邦国家。这是张伯伦的理念。当然这样主导欧洲的中心不可能是英国,而是德国,正如主导亚洲的中心是中国而不是日本一样。这样的欧洲用拿破仑比喻中国的话说,就是欧洲“睡狮”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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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欧亚大陆的力量挤压及其对印度洋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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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洋的地缘政治板块与欧洲和亚洲板块相互间有着强烈的挤压式互动。穆斯林能够在这一地区兴起,是因为罗马帝国解体后造成欧洲破碎及由此造成的力量收缩。这还是一个几何力学的道理:两边之和大于第三边。不同的是,看哪一边挤压哪一边。罗马之后的欧洲各国矢量之间多是对称且大角度的对冲。而亚洲主体板块仍旧,中国周边也有破碎地带,但对中国不构成对称型对冲,罗马帝国解体后,中国进入隋唐大一统时代,之后的中国版图变化多有“胖瘦”之分,少有欧式的对称型裂变。我们有些同志常常说明清朝版图有多大,其实,那只是胖了瘦了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中国没有出现比如被拦腰斩断或长出两个“心脏”等器质性裂变的情况。一个中心曰“忠”,两个中心曰“患”。欧洲中世纪是政教两个中心,由此产生的患乱给欧洲带来了几乎是不尽的战乱。由此看,2008年以来欧洲利用其内部经济危机推进统一,如果统一实现的话,其张力就会很大,古罗马时期就是这样。罗马衰落后,欧洲力量萎缩,这给穆斯林继而蒙古人崛起和扩张让出了空间。近代工业革命后,欧洲张力又造成它的世界性扩张,此后穆斯林和蒙古势力大幅萎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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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大陆分区并存有欧洲、中亚和中国三种战略力量,但历史表明,在欧亚大陆的主要区位即北纬30°至60°之间可容纳战略力量只有2.5个;也就是说,在三种战略力量之间,必然有一个生存空间要受到其他两个的严重挤压并因此出现破碎地带。比如上古时代[171]在欧亚大陆分区并存的是欧洲罗马帝国、中亚诸帝国[172]和中华秦汉帝国。此间欧洲罗马帝国和中华秦汉帝国强大,中亚地区力量受到挤压并分出安息、贵霜诸帝国。此时欧洲、中亚和中国之间的力量比为1∶0.5∶1。罗马帝国解体后,欧洲陷入碎片化时代,这为阿拉伯帝国继而蒙古帝国、奥斯曼帝国乃至俄罗斯帝国的崛起和大面积扩张腾出了空间。此时中华帝国保存完好并转入隋、唐、宋、元、明的持续统一朝代。此时欧洲、中亚和中国之间的力量比就转为0.5∶1∶1。进入工业革命后,欧洲又开始复兴和强大,中亚伊斯兰力量在欧洲、中国尤其俄罗斯的挤压下日渐式微,此时的欧洲、中亚和中国之间的力量比又恢复到1∶0.5∶1。俄罗斯在北方崛起并向南强力插入中亚地区,取代了原来夹在欧洲和中国之间的伊斯兰力量及其比例。此后原来的欧洲、中亚伊斯兰和中国的三种战略力量并存的格局就为欧洲、俄罗斯和中国(1∶0.5∶1)并存的格局所取代。历史经验表明,在欧洲、中亚、中国三者中很少有一支力量单独扩充到1.5的水平,即使有(比如蒙古帝国勉强接近这个水平)也必然是短命的;但其中若有任何一方衰落—比如19世纪末的清王朝的衰落和20世纪上半叶欧洲的衰落及20世纪末的苏联解体—并由此造成战略力量的收缩,都会引发中亚战略力量(目前主要是伊斯兰力量)在欧亚结合部即中亚地区的崛起和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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