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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与现实：1975年西贡大捷 第六章 血泪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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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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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3月14日通宵工作，范文富少将和黎可里上校共同拟定了撤到芽庄的作战计划。计划期间，黎可里上校又一次试图说服范文富少将把撤退路线改为19号公路，却被范文富以总统的命令不可违而驳回。范文富少将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把南越国军第2军区司令部从波莱古转移到芽庄，在那里他要拟定对邦美蜀的反击计划，最终夺回波莱古。为了这个理由，他取消了用直升机把第44步兵团投送到邦美蜀东面的福安县的计划，把节约下来的直升机群用于把自己的军区司令部转移到芽庄。黎可里上校奉命带着一个小型指挥部负责指挥大军的撤退。范文富的小算盘打得挺精，他让黎可里上校负责指挥撤退事宜，自己又打算在福安县附近设立前指全程监控撤退的进程并锐意准备夺回邦美蜀。（不过他的设想没有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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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次撤退并不容易。要想行动成功，吴黎省中校的战斗工兵第20联团不得不执行几个至关重要的任务。第一，他们要在叫遥市东南10英里的波河架一座浮桥。吴黎省中校很清楚，这面临着严重的问题。他手下受过严格训练的舟桥部队此时正在芽庄，这意味着他不得不动用常规工兵部队来完成架桥任务。在没有专业舟桥兵的情况下，架桥需要48小时。让他烦恼的还不止是架桥，他的第二个任务是加固富积（位于叫遥和巩山半途）的一座危桥，第三个任务是检查和维修富积到巩山之间的路段，第四个任务是在巩山附近的波河再架一座浮桥。上述四个任务只要有一个失败，第2军团的撤退大军就将驻足野外，在没有坚固工事可依托且只有少量补给品的情况下，面临越军的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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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奔省省会、山城叫遥原本是个默默无名之地，却因为1975年见证了越南共和国的覆灭之门而名扬天下。城市座落于一个狭小的、风景如画的山谷，西面是朱巴山脉，东面是水流湍急的波河。市中心遍布西原少数民族特有的高脚屋，市民主要是2万雅莱人，负责叫遥市守备任务是南越国军保安军3个营，1个营驻市内，另2个营在周围镇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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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可里上校拟定的撤退计划打算把全军分成三个梯队用三天撤完，最先走的是工兵，他们的任务是确保叫遥市并在东面的波河架浮桥。1975年3月15日，南越国军战斗工兵第20联团所辖的先头营从波莱古出发。在工兵上路后不久，南越国军别动军第23联团也上路了，目的地——叫遥市。一旦他们抵达叫遥市，别动军第23联团就以1个营的兵力占领朱巴山脉，防范越军的进攻。接着，第2军区第一部分——别动军第6联团、1个M113装甲运兵车小队和战斗工兵第20联团余部，将于3月16日清晨从波莱古出发，开赴巩山县。叫遥市到富积县之间的守备任务由富奔省保安军部队负责。别动军第6联团负责确保富积到巩山县之间的公路安全。富安省保安军要确保巩山县的第二座浮桥到绥和市之间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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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梯队在3月17日清晨出发，包括黎可里上校的小型军指，别动军第4联团、坦克和炮兵，以及第44步兵团主力、军属支援部队。第三梯队包括别动军第25、第7和第22联团，他们将于3月18日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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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密，每个部队只在出动前1小时才接到通知，波莱古和崑嵩的全体政府机关单位和保安军、民卫队都要留下来，奋战到底。分三个梯队撤退的第2军区主力部队将在撤出波莱古和崑嵩以后，先到叫遥市与别动军第23联团会合，然后再往绥和市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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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5日，在别动军第23联团离开波莱古以后，范文富少将也乘坐飞机转移到芽庄。范文富离去后，本来负有“监督”之责的陈文琴准将不愿意和范威塔准将共事，他一怒之下也离开了波莱古跑到绥和，作壁上观。临行前，为了掩饰自己对范文富的安排的不满，他告诉黎可里说，自己会乘坐直升机在叫遥市与绥和市之间“监督”整个撤退进程，不会放弃自己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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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可里上校对陈文琴的这种做法自然是火冒三丈。他怀疑陈文琴更关心他在绥和市的商业利益而非第2军团的撤退安全。在范文富去芽庄，陈文琴去绥和，范威塔只关心自己的“宝贝”别动军的撤退的情况下，军团的整体撤退计划只能由黎可里上校和寥寥几名作战参谋来负责。令人不解的是，像范文富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将竟然会没想到抛弃平民和把指挥权交给别人会导致战争中最复杂的战斗模式——撤退作战的失败！对他的这种不可思议的表现只可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认为撤退行动将会轻而易举地完成，他要集中精力于策划夺回邦美蜀。如果确实如上述猜想，那么就印证了范文富的许多同僚对他的评价：他缺乏高级将领的指挥组织能力，不了解撤退和大规模部队运动需要周密的作战计划，不了解亲自指挥处理各种复杂情况才是保障成功的最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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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中情局的内线，黎可里心里最主要考虑的自然是“主子”的利益（也就是美国的利益，而不是越南共和国）。3月15日范文富召开会议下达撤退命令后，黎可里上校就违反总统阮文绍的命令，偷偷把撤退计划透露给了美国人。他告诉中情局派驻当地的代表要他们带上人马离开。在中情局驻波莱古站人员撤离后，范文富和黎可里上校又把美国驻波莱古代表埃尔·蒂姆请到范文富办公室。范文富亲自通知他，请马上撤离在波莱古的所有美国和外国侨民，但范文富没有对他透露疏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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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波莱古撤离后，中情局官员赶紧通知西贡站的汤姆·波尔加，指出南越国军第2军团要从西原撤退。与此同时，蒂姆也通知了芽庄的美国领事蒙克里埃夫·斯皮尔。波尔加在震惊之余，赶紧打电话给邓文光中将，核实消息是否属实。没想到邓文光，这个阮文绍的心腹爱将，遵照总统的命令，矢口否认。尽管邓文光中将嘴把得严实，但波尔加还是选择相信自己手下的情报，下令在西原的所有中情局工作人员撤离。美国驻越南共和国副大使沃尔夫冈·莱赫曼，接到斯皮尔和波尔加双双下达的撤退命令后，也组织所有留在西原的美方使馆工作人员、侨民撤离。随着美国人的撤离，第2军区的撤退行动实际已无密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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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反阮文绍总统要求把行动保密到出发前一刻的人可不是只有范文富和黎可里，第6飞行师团师团长范玉生准将接到命令后，就马上向南越国军空军将领陈文明中将报告，询问自己该如何撤退第6飞行师团的人员和装备。范玉生可不打算仓促撤退，他的第6飞行师团还有许多零件、发动机、汽油、弹药、趴窝的飞机和维修站都需要转移，如果没有充分准备就仓促撤退，势必要扔掉许多宝贵的武器装备和物资。对范玉生的疑问，陈文明一边要他执行范文富的命令，一边又给他不少支持。3月15日清早，陈文明就派了几架C-130“大力神”运输机到波莱古，名义上是协助第6飞行师团把设备和物资运出来，实际上这些飞机除了运物资外，还撤走了不少第6飞行师团的人员和军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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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力神”运输机在波莱古着陆、第6飞行师团的家属们赶往机场时，在波莱古市内引发了骚动。一般住在越南南方大型军事基地附近的平民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密切注意基地的动向，一旦发现南越国军准备从基地撤退，他们就要马上跑路。这次，西原会战一开始，各条公路就被切断了10天，平民和军属都特别着急。当他们得知C-130降落机场后，纷纷涌向机场。越南共和国空军人员和平民都争抢着要挤上飞机，一时间波莱古各个机场秩序大乱。范玉生竭尽全力想恢复秩序，可拥挤的平民和混乱的情形让第6飞行师团的人员根本没法销毁带不走的设备和物资。虽然C-130“大力神”运输机群撤走了许多高价值的物资，包括波莱古通信情报站的监听设备，可还是有许多物资被扔在后面。3月15日下午，越军再次对波莱古的古行机场组织炮击，迫使南越国军停止用C-130撤运物资，第6飞行师团其他各类战机自行组织飞离机场。部分倒霉的第6师团地勤人员和许多不幸的平民，以及军属只能和陆军一起走7B号公路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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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清晨，范威塔准将乘飞机查看别动军和装甲骑兵突破越军第3“金星”步兵师设在19号公路的路障的战斗情况。在空中，范威塔准将和地面指挥官、南越国军第2装甲骑兵旅团旅团长阮文东上校通话，当时第2装甲骑兵旅团和别动军第4联团正联合展开攻击。范威塔准将命令阮文东暂停攻击，通知他撤退计划，并要求他飞往叫遥市，在那里设一个战斗指挥所。为了确保叫遥市和7B号公路畅通，范威塔准将把别动军第6联团和第23联团配属给阮文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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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东大吃一惊：19号公路就不要了？第2装甲骑兵旅团和别动军第4联团在这里损失了不少兵力，M113装甲运兵车也被打坏不少，可进展却微乎其微，就这么撤退真是对不起这几天伤亡的将士们，而且还会浪费大量宝贵的汽油和坦克装甲车弹药，这些可都是1975年1月联合参谋本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给送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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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愤怒，可阮文东上校还是执行了命令，于3月15日中午乘直升机抵达叫遥市。在市里，他惊讶地发现富奔省省长在家里悠闲地享用着早餐，丝毫不关心第2军团已经开始的撤退。3月16日清早，阮文东又带着参谋们侦察了叫遥到富积之间的7B号公路段。这一侦察，阮文东就发现了问题：叫遥市到波河浮桥（第一座浮桥）之间的通那小道是这段公路的天然检查点，也是越军最容易打埋伏的路段，必须派别动军予以控制。战后，他声称自己向范威塔准将提了这个建议，却被冷冷拒绝：“不，等命令。”范威塔也活到了战后，他矢口否认阮文东的说法，并指出阮文东负责全权指挥叫遥市周围的别动军，要先期控制住通那小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种相互推卸责任，却根本不办事的作风，害苦了第2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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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6日清早，阮文东手下的第19装甲骑兵团从崑嵩转移到波莱古，其中一个M113装甲运兵车小队配属给别动军第6联团。由M113装甲运兵车小队开道，第2军团第一梯队自波莱古出发，载着别动军、工兵的车队长龙沿公路开进，支援部队在背后跟进。11点00分，第一梯队安全抵达叫遥市，第19装甲骑兵团团长奉命向阮文东上校报到。阮文东给第19装甲骑兵团的任务是沿着7B号公路穿过富积到叫遥市东南34英里的歌留保安军哨所。别动军负责把守富积的大桥，第19装甲骑兵团负责确保歌留。1小时后，也就是12点00分，第2军团第一梯队继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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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6日的撤退情况表明范文富的两个估计是正确的。第一个估计是走7B号公路可以出其不意；第二个估计是第2军团的第一梯队——别动军2个联团和第19装甲骑兵团从波莱古走到叫遥市，越军没有任何反应。范文富很清楚，撤退行动的关键就在一个“快”字，可究竟需要多快他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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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叫遥市和波莱古市一样，都是越军西原会战第二阶段要打的目标。为了打叫遥市，越军早就做了各种准备。第64步兵团9营早在会战爆发前就隐蔽集结在叫遥市西面几英里的群山中，另一个步兵营也在兼程急进赶来和第64步兵团9营一起会攻叫遥市。1975年2月，越军工兵部队开始修一条从14号公路通到叫遥的秘密小道。目前，越军第48步兵团2营已经完成了这项任务，正在离叫遥市不到10英里处集结。3月14日，越军一个炮兵侦察分队也悄悄摸进叫遥市，偷偷侦测了许多目标，获取了准确的坐标数据。越军打算在不到1周的时间内组织对叫遥市的进攻，拉开解放富奔省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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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问题来了：范文富究竟有没有机会抢在越军做出反应前修好公路和组织撤退呢？答案是可能的，但前提是他要拟定更周密的撤退计划。可阮文绍硬性规定3天内完成撤退和范文富什么也不考虑就当甩手掌柜把责任推给下属，给撤退蒙上了巨大的阴影。另一方面，南越国军的情报搜集实在太差了，范文富根本不知道3月15日清晨到3月17日清晨7B号公路全无敌踪。如果能趁着越军的误判，范文富或黎可里能等到第一座浮桥架通，然后把重装备一路开进的话，装甲骑兵部队是可能逃出叫遥市的。结果，富积和巩山的两座重要浮桥都没有完全架通，部队拥挤在叫遥峡谷里，成为越军步兵冲击和炮兵轰击的活靶子。如果范文富少将能够多花些时间周密拟定撤退计划，而不是把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推给下属，撤退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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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范文富来说，撤退过程中的另一个麻烦就是难民潮。第2军团第一梯队身后紧跟着满载惊慌失措的平民的卡车、巴士、摩托车、小轿车，他们绝大部分都是第2军团将士们的家属。对平民的跟随导致的混乱，范文富把责任一股脑推给空军，他声称是第6飞行师团在撤退时间到来前把行动计划告知家属，从而导致全波莱古都知道了撤退计划。范文富的说法不能说是错误的，可他这么说的根本目的就是要为撤退失败找替罪羊。实际上，波莱古早就挤满了从崑嵩和被越军切断的14号、19号、21号公路周围县城逃来的难民。这些人口中的战况已经让波莱古市民的心绷紧了弦，只要第2军团一撤退，这根弦就会绷断。无独有偶，英国海外广播电台（BBC）又在新闻中报道了南越国军第2军团司令部转移到芽庄，开始毁坏物资就是最后的信号，至此成千上万的平民开始逃亡，他们极少有人想着要带上食品、汽油或淡水，他们疯狂地跟在部队后面形成庞大的难民潮。这，终于引起了越军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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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6日15点00分，大约900部车辆挤进了叫遥峡谷。由于通那小道坡陡路窄，叫遥市南面很快出现了交通拥堵。尽管如此，到3月16日傍晚，大群车辆还是从波河上唯一一座桥过去了。不过，第2军团的主力，包括所有的坦克和重炮，仍然留在波莱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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