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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就用这80多种树木打造日本文化和传统的硬件,给人印象深刻。可以这样说,凡属日本传统的东西,都是用木制,属木结构。这里可以举出一些例子。如被视为国宝的醍醐湖寺五重塔是木构造;架设在京都岚山河川的渡月桥;镰仓时代的龟田上皇说,他梦见月亮过了桥而得名;建仁寺两足院的圆窗;京都上七轩的格子户;宇治上神社的墙格栅;在神社或寺院祈愿用的绘马匾额(如八大神社有宫本武藏的绘马、新熊野神社有八尺鸟的绘马、丰国神社有瓢囊的绘马、三岛神社有鳗鱼的绘马、剑神社有飞鱼的绘马等)。日本人正月里玩的游戏道具毽子板;从平安时代开始流行的双六棋盘;大阪四天王寺里圣灵会舞乐时用的太鼓;京都国立博物馆所藏的江户时代的木造近江女能面,奈良时代的木造迦楼罗伎乐面;京都国立博物馆所藏的桃山时代的薄型桔梗莳绘文箱,江户时代的蝴蝶薄型莳绘盂;京都龟广保的和式糕点木型;京都松尾大社的祈愿勺子;京都贺茂神社、下鸭神社等神事之膳御粥祭用的托盘等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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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值得一提的是,在80多种的树木中,日本人至今仍相信桐木是制作家具的最好用材。而且日本人还将中国人对梧桐的传说用于泡桐身上,认为也能带来象征好运和高贵的凤凰。虽然日本人的生活方式日趋西化,但他们仍旧喜欢在榻榻米房间上配上一套桐木家具。此外,桐木还用于制作新婚家具。因桐木价格昂贵,有的贵重桐箪笥(衣柜)售价折合人民币约22万元。所以,日本有钱人家嫁女时用一套桐木家具做嫁妆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日本也流传这样一个说法:如果普通人家想给女儿送一套桐木家具做嫁妆,就应该在女儿刚出生时种下一棵泡桐树苗,到女儿出嫁的年龄时,桐树成才正好可做嫁妆了(泡桐是速生材种)。由于桐木具有耐腐耐磨的特点,它还是制作日本人出席传统活动仪式时脚下穿的木屐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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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本人参道设计的一个基本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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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满沙石的长长的参道,两边树木遮天,高耸入云,慢慢地放下心情,静静地接近神体——这是日本人计划参道的一个基本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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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有很多神社,参道的路况也是各异的。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山形县出羽三山的羽黑山,山顶附近有出羽神社、月山神社和汤殿山神社,三神社合起来也叫“三山合祭”。羽黑山在古代就是修行的灵场与信仰的集散地,从手向的表参道全长大约有1.7公里,通往神社有2000多个长长的石阶,石阶的两侧有数百上千年的巨大杉树,这里白昼也是暗黑的,只有枝叶间撒漏着斑驳的光点,照射在砂石地面上。四周宁静得像梦境。偶然会有几声小鸟的鸣叫。漫步参道,拾阶而上,倍感身心清净,宁静致远。羽黑山的参道中间耸立着国宝五重塔,属于白木造。排列整齐的杉树垂直线条,更显现出诸神的气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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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接近神的通道,有人来创造。一个用鲜活的生物构筑起空间,一个用冰冷的石柱来构筑空间。造型的表现全然不同,源于日本是木的文化,欧洲是石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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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塔的制造也是如此。佛塔原本是为了埋葬释迦骨灰的地方,在印度是用泥土营造,在中国是用三重五重的砖瓦来营造,朝鲜半岛也是学中国用砖瓦来营造,只有日本是用木来营造,而且在构造上也不断下功夫。塔的中心部有心柱,但在飞鸟时代的法隆寺,采用在地中深埋根部的立桩式,而白凤时代采用在地上放置心柱基石并加以固定,以支撑塔顶上金属制相轮的重量。到了江户时代,在方法上诞生了一种新方法:采用从上方锁吊住。东京的谷中感应寺塔和日光东照宫的塔都是采用这种方法,这是放下重心吸收振动的耐震构造。木造塔之所以能抗住地震和台风,就在于不断改进工艺。日本是木的国家,木造五重塔在地震中不倒,其方法启发了超高大楼的建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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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可以分为两种类型:守卫森林的文明和支配森林的文明。日本的文明属于前者,日本所有文化的素养,都是从针叶树林中诞生的。〔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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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本住宅——木结构中的文化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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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地毯,人们就会自然地想起波斯地毯,波斯地毯有名是人所周知的。这里的问题在于:在如此荒凉的沙漠世界,何以能绽放出如此艳丽而缤纷的花朵?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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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学者认为,中东这个地方,春天的到访,一年只有三个星期。短暂的春天开放出七彩花朵,自然成了人们心灵中的美丽园。但时节一过,又是满眼无色彩的沙漠,又回到了单调而枯燥的世界。所以,阿拉伯人在住宅的客厅里,铺上地毯,上面彩绣鲜艳的花朵,仿佛春天又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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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日本的住宅是开放式的。古式住宅也好,传统日本住宅也好,茶室式建筑也好,其大体的模式都是田字形结构,南北走向,外部的周围加宽房檐,加以立柱形成回廊。房屋和房屋之间的门叫做“奥”。和室的地板上铺有榻榻米,隔开房间,兼作门窗的半透明的叫做“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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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种居住模式?这与日本的气候有关。温暖潮湿,四季分明。受惠于这么好的气候是来自于美丽的自然。于是,如何把这美丽的自然摄取进来,努力使住宅与自然风光、风向、色彩相一致?总之,住宅如何与大自然共呼吸,也就成了日本建筑师的一个基本理念。定格成开放性的与自然相接触的模式,这样的住宅建造,最好的材料当然是木造。以实木为主要建筑材料,给人一种回归自然的感觉,如果再搭配简单的现代家具,就中和了较多古朴的味道。如果是坚硬的钢筋水泥结构,就与大自然的色彩难以融合。还有全开放的阳台,也难以表现木质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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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日本人喜欢木造住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佛教的无常观。祖先们已经觉悟到自然和社会总是处在经常的变动之中,万叶诗人说:“色香俱散,人世无常。”鸭长明说:“河水滔滔不绝,但已经不是原来的河水。”《平家物语》说:“祗园精舍之钟声,即是诸行无常的声响。”丰臣秀吉的辞世歌曰:“朝露消逝如我身,世事已成梦中梦。”所有有形的东西与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无常的。所以,日本人看中了木,喜欢上了木。因为木即便是腐朽了,到最后还是回归自然。一定是死与再生的素材,触动了日本人的神经。日本人建造伊势神宫〔6〕,知道用白木不能永远保持其美丽,所以每20年必须重建一次。在欧洲人看来,有大神居住的地方,永久性才是尊崇的表现。为什么要放置于反复重建的木造建筑中呢?日本人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民族。日本人不这样认为,有“形”的东西必定会毁灭,但是“型”则永久传承。20年一次循环,一次是自己搭建,一次是教导别人搭建。日本人就是在木结构中传承着真正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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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牛排味和生鱼片味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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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美的基调是什么?概括地说就是白木的木肌。日本人纤细的感觉与针叶树的美相照会,就有了共通的感觉。而这个感觉一定是洋溢着基础文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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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羹放置在杉木制成的装饰盒里,会好吃;寿司放置在桧木板上,会觉得美味;这就是鲜活带来的口味感。寿司屋的经营者,为了保持白色木肌的美,每天苦劳,但那也是感受到了木肌所具有的神秘性。就像牛排不在不锈钢板上切斩就不行一样,生鱼片如果不在桧板上切片,那肯定不行。牛排味和生鱼片味的区别,就是金属和木质的区别,放大点说,就是西洋和日本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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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人看来,阔叶树文化和针叶树文化的不同,虽然在于两者进化过程与老化程度不同,但它同时也表现出东西方文化的不同。具体说就是日本人在洋风建筑物的内装和定做家具的时候,喜欢用的木材是阔叶树。在建造传统和风建筑与和风家具的时候,喜欢用的木材是针叶树。针叶树和阔叶树这种使用对象的不同,用植物专业知识来说,就在于这两种木材的细胞构成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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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叶树有一种叫做假道管的细胞,占了全体的90%以上。这种细胞是导致针叶树木肌精湛,木纹细致的一个主要原因。此外,还带有柔软性和光泽性,即便是袒露的白木,也很悦目。而阔叶树比针叶树进化得快,构造也较复杂,木纹变化丰富,材质坚硬,材面粗狂。所以,刨削之后的木肌并不好看,但一旦涂装,就会美丽无比。这也就是说从木肌的比较来看,针叶树更像东洋绘绢,阔叶树更像西洋油画,味道和感觉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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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思考的话,阔叶树在以金属和石材为主的西洋人住房中发挥作用,这在逻辑上是通的。针叶树在以木、纸与榻榻米的日本人住房中发挥作用,这在情理上也是通的。各得其然,各得其所。从日本传统家具来看,木材偏薄,且白木多。而西洋家具涂装厚实,形状和重感强烈。这也是针叶树和阔叶树材质和木肌的不同,诞生出来的实体也就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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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不同还可以表现在鱼肉和兽肉上。如果说把针叶树比作鱼肉,阔叶树就相当于兽肉。在日本兽肉料理是在明治初期引进国门,阔叶树的洋风家具也是在文明开化的时期引进,也就是说兽肉与洋风家具的引进在时间上具有一致性。牛肉厚实的油脂与涂装厚实的栎树木肌,有其共通性。用石头和炼瓦建造的房屋,装饰物必须要有动物的毛毯铺地,必须要有涂装厚实的阔叶树家具。而吃饭的时候,必然要有大块的牛排,否则的话就难以合拍。而与针叶树白木纹搭配的必然是榻榻米、拉门、木柱等植物材料。在这样的住家吃饭,必然与没有油腻的生鱼片和芥末相伴。从这一点上说,西洋与日本的区别就是阔叶树文化与针叶树文化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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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在于日本也有很丰富的阔叶树林,为什么阔叶树文化不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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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在于喜好针叶树,热爱白木纹的嗜好,是日本木文化的基调。平安时代盛行和歌与本国文学的和风文化,与此同时日本人也发现了桧木的木肌美,触动了心中的“情”弦。日本著名国语学者大野晋在其著作《日语的年轮》中,对日语作了如此评说:平安朝《源氏物语》的时代,终于使得日语变成了最能表现美的语言。表现美的语言从奈良时代到今日为止,用细(クワシ),清(キヨラ),细小(ウツクシ),清洁(キレイ)来替代了。日本人在美的意识中,与善之物、丰富之物比较起来,更倾向于清之物、洁之物、细小之物。当时的美并不用金银等极端的彩色来表现。关于这点,京都大学教授、美术史家源丰宗说,贞观时代意味美的语言是用“けうら”(毛裏。意思是:毛皮里子)来表现的,所谓“けうら”就是清洁的,而清洁的东西就是美的。这样看来,日语里的美,就意味着纤细、清洁,这一语言在平安朝被基本固定。从这点来思考的话,桧木的木肌原封不动地镶进了日语的美,镶进了日本人的美意识。所以,在那个时代用桧材作白木雕刻也非常多,这也表明针叶树的白木美,在日本文化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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