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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九鬼那里，自尊是用来保持自他二元的紧张关系不趋向合一，为媚态的二元可能性提供进一步的紧张和持久力，以保证“粹”的完成。这就需要艺妓对异性有时要表现出反抗意识。这里的自尊又表现为一种凛然、一种不屈、一种豪迈、一种侠义、一种顽强。最后，自尊的最高境界演化为艺妓道：金钱买不到倾城。鄙视金钱，连手都不碰，不知物价，不诉苦。这也是九鬼所主张的自尊坚持到最后，就是粹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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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艺妓不为钱，这是谎言。但说艺妓就是为了钱，这是妄言。日本著名历史学家网野善彦曾说过，艺妓是背负着万人之志的圣女，而圣女又是能用金钱来买卖的商品。这两件事是矛盾且背理的，应该反过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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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问题的复杂性在于：自尊有时会得罪客人，而得罪客人就会影响艺妓馆的收益。这是艺妓和旦那都不愿意看到的。因此，收起自尊，强吞苦酒与泪水，这几乎又是艺妓们的共同选择。她们整天处在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生活环境中。她们不能结婚，不能像常人一样得到爱情和家庭。照九鬼的说法她们是“生活在苦海里的人”，这就需要一种“达观”的心态来消解这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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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达观就是要放得下，不为情不为结果不为背叛所纠结。九鬼的母亲为情而发疯，这给他留下一个思考：作为角色的女性，没有达观的心态，何以可能？也知道达观这个概念的虚伪性和欺骗性，但是在艺妓这个行业，没有达观的心态，一天也难以生存。艺妓之所以令人刮目相看，之所以在常人的心中留下形象，就在于将勉为其难的或者将强制性的达观，上升到了主体自律的境界，这点有点像康德所言的“物自体”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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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鬼在欧洲冶游的诗中，有一首提到了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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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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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夜的勒奈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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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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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故乡粹相似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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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样的香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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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从艺妓身上散发出的媚态——意气——达观的三股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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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文学作品中的驹子和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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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妓为日本的文学创作提供了素材。而文学作品塑造的艺妓形象又将艺妓理想化，观念化和神圣化。在文人们的笔下，艺妓的形象已经被公式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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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白的面孔，猩红的嘴唇，黑亮的眉毛，如华的发髻，艳丽的和服，厚厚的木屐，永远是细碎的脚步，永远保持着委婉和矜持，出没于暗香浮动的黄昏与夜晚，繁华的街市与深深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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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川端康成笔下的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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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艺妓文学，不能不提的是川端康成的小说《雪国》。情节很简单：一位有妇之夫来到多雪的上越寻欢作乐的故事。主人公驹子是位年轻美貌的艺妓。能弹三味弦，能记日记，做读书笔记。她给岛村留下的最初的印象就是洁净。“洁净”一词在小说中出现10多次。几乎都是用来形容驹子的美丽：“颧骨略高的圆脸倒是轮廓平和清秀，但皮肤犹如白瓷微微挂红，加之脖根都没有脂肪堆积，与其说是美人或是什么，莫如说洁净更为合适。”甚至这样强调：“女子给人的印象甚是洁净，洁净得不可思议，想必连脚趾窝都一干二净。”岛村不仅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由于刚看过初夏群山的缘故。当然岛村还是注意到她的胸脯了：“对一个陪过酒的女子来说，她的胸脯算是有点挺起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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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的关系虽说是买卖关系，但驹子对岛村表现了比较真挚的感情。岛村则认为两人无非是露水姻缘，人生的一切均属徒劳。而驹子则对岛村的处境表示理解，嘱咐他“一年来一次就成。带夫人来也欢迎，这样可以持久”。这里显然是川端康成在观念上将艺妓设计成必须要有“通情达理”的意识表示。这就与九鬼周造“粹”理论中的“达观”心态相一致：自他二元的持久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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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村一共来雪国三次。同驹子厮混。驹子对他侍候饮食，陪同游玩，两人之间狎昵猥亵无所不至。尽管这一切都按照艺妓制度收费。但是随着情节的展开，驹子在岛村心中的圣洁形象有所破损。原有的那种神秘感消失了。那时驹子的那浓密的黑发也会“给人带来一股暖流”，如今则说：“真冷啊，我头一回摸到这么冰冷的头发，”于是岛村开始把另一位女子叶子作为崇拜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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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川端康成的意图很明显，他想告诉人们：艺妓的美就在于朦胧的可望而不可即的那种状态。一旦对艺妓的一切了如指掌，就会陷入幻灭。这就令人想起九鬼周造的对异性的“媚态”原理：粹的美感不在和谐与统一，而在紧张与对立。岛村与驹子的结局，就在于紧张与对立不够，而和谐与统一有余所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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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川端康成熟知艺妓的精髓，才写出炉火纯青的艺妓小说，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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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永井荷风笔下的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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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井荷风是艺妓文学的倾心者。因为他自己本人也热心与艺妓厮混缠绵，以作为他文学创作的养料，以至他在《断肠亭日记》中写出这样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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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无论到什么年岁都是很难断色欲的，我实在对此惊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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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评说交往过的艺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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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富街见过的阿澄，面貌姣好，出人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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