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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令人想起作家太宰治小说《斜阳》中的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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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那是个初秋的月夜，在西片町宅邸的里庭园，我和母亲坐在池旁亭子里赏月，边笑边谈着狐狸和老鼠出嫁时准备的嫁妆有什么不同，这时候，母亲霍地站起来，走进亭子旁边茂密的胡枝子丛里，又从胡枝子的白花中间露出她白净娇艳的脸，微微地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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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你猜妈妈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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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折花，”我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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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却轻轻地笑出声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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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小便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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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点都不把身子蹲下去，这使我感到吃惊，可是我从心里感觉可爱，同时也觉得我这种人怎么也不可能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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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卡哇伊是什么？就是母亲站立小便？别人学不得的行为就是卡哇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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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令人想起散文家八木义德的《老人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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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穿着短裙短裤，露着纤长白腿的女孩子从眼前走过，我感到一片令人炫目的光芒。在这光芒的照射下，我的心里如同过节一般，热烈而喧闹，身体也好像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我的视线紧紧地跟着那一队超短裙，不肯离开。那里是使我目眩的光源。终于，那光源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我的节日过去了，留下的只有节后的寂寞与空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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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卡哇伊就是丧失功能的老人，用他色迷迷的视线，紧跟少女的超短裙？卡哇伊就是那“目眩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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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来，卡哇伊还确实不好定义。但不好定义，恰恰就是卡哇伊表现出来的卡哇伊的地方。或者说是迷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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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日本文化史 [:1706602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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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卡哇伊的词源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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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枕草子》之前的《万叶集》里，卡哇伊用“うつくし”（万叶假名：宇都久志）来表示。如“妻子みればめぐしうつくし”（卷五）、“うつくしと思へりけらし莫忘れと結びし紐の解くらく思へば”（卷二）。这个时候万叶假名里的“うつくし”是“爱”的意思，用来表示卡哇伊。之后，日本最古老的故事《竹取物语》（9世纪后半叶）的开首部分也有三寸法师的“うつくし”的记述。竹子里有幼小的藏姬，是“うつくし”的，当然这里作可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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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枕草子》之前，“うつくし”就表示卡哇伊，特别是用于幼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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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枕草子》中的开首有“うつくしきもの、瓜に書きたる稚児の顔”，“メロンにかぶりついてる子供の顔。雀の雛にチュンチュンと呼びかけると、こちらにやってくる様子。”——这里的“うつくし本质上就是幼小美和幼稚美。如小孩、雏鸟、浮萍、葵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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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13世纪初写成的《平家物语》，如卷二的那须与一的“十八九岁的娇妻，真的很优美”。这里“うつくし”充当了汉字的“美”。这种场合，美丽和可爱在两方面的意义上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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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哇伊从词源上说与“かはゆし”有关联。原本“かはゆし”由来于“かほはゆし”，汉字表示为“顔映し”。从现代语义学来看的话，就是发出美丽的光辉，很注目等，也就是说，脸色发光，意味着健康样子的用语就叫“かはゆ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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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かはゆし”初出文献是12世纪后半叶成立的《今昔物语集》。按照《古语大辞典》（小学馆）的说法，“かはゆし”是目不忍睹的凄惨，可怜可悲的意思。而“かほはゆし”是良心苛责脸色变得赤红，不好意思难为情的状态，在用法上好像都具有负面的意思。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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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当时的日本，这种语言属于下层阶级的俗语。当时是除贵族以外都不是人的时代。这种下品的语言，贵族阶级是不使用的。但贵族认为下品的语言，对平民来说未必。“かはゆし”或许就当做卡哇伊的意思来使用。但是贵族再“贵”，卡哇伊所属的语言也是需要的。这就是“うつくし”的最初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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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平安时代的后期，天皇家和摄关家开始出现家业争纷，贵族权威下降。不得已开始使用已经崭露头角的武士。结果就是平清盛掌握了政权，开始了“武家”政治。这与至今为止出现的卑贱和蔑视的语言有联系。“かはゆし”也是这样。从“かはゆし”出生的可怜等否定意思开始淡薄，可爱的意思开始浮上。可能从这个时候生出了“可愛い”的汉字。与“うつくし”（愛し）相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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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3年耶稣会刊行的小册子里，有“cauaij”的项目，表示催生同情、怜悯的情感，或抱有同情之念等。这样来看，在那个时点，成为今日的卡哇伊原型的意思已经得到了确定。到了江户时代就生出很多派生语的用例，如“可愛さ余って憎さが百倍”（爱得越深恨得越切）这是句日本人谁都知道的歌舞妓中的名句。从“かはゆし”派生出“可愛い”的新语，或许就在这个时代登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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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先是用“うつくし”（美し、愛し）表示幼小和幼稚，然后再从“かはゆし”派生出“可愛い”。这里可以看出卡哇伊变化发展的内在逻辑：首先是害羞，因为害羞脸热得像火烧一般；其次变成可怜，脸红起来很害羞的样子让人觉得可怜；最后变成可爱，招人喜欢。而这些内在性的东西，正是我们今天谈论卡哇伊的一个最重要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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