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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樱花片片飘散,花瓣飞到了我的脚下。我再次看了一眼掌中的玻璃瓶(内装有亚纪的骨灰),突然心想一念,不会后悔吗?也许会,然而此刻,飞雪般的樱花却是如此美丽,缓缓地旋开瓶盖,此后的事已没再多想。将瓶口对着天空,伸直手臂划了个大大的弧线。白色的骨灰像飞沫一般飘舞在黄昏的天空。又起风了,花叶纷纷飘散。裹夹在片片白色的花瓣里,亚纪的骨灰转瞬便不见了踪影,随着飘散的樱花远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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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高中生的溯太郎终于在最终的意义上告别了高中生的亚纪,告别的方式和落樱相似。落樱之美在于无言的寂灭,它是转向另一种形式的生,是一种淡淡的,带有忧愁的冷峻的生。看似那飘向远方不再回头的樱花,它实际上还是透露了明年的春的讯息。溯太郎明年这个时候,又将和面带微笑的亚纪在风景依旧的樱花树下相逢,这也是溯太郎落樱时节飞散骨灰的象征意义。可见,落樱文化在日本人的心中有多么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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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中期俳人加舍白雄,有一首《落樱》的俳句,写得非常日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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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灯初上恋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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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樱更伤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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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春日渐暮,昏灯初上,数瓣樱花在晚风中飘落。独自端坐,不由得愁绪生来,顿感寂寞。伤春怀人,此情此景难排遣,昏灯—思念—落樱—伤春。这是日本人才有的落樱文化的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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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新学期的开学是4月1日。据说是为了新同学能在樱花树下集合,唤起一种新生的清新意识。新的会计年度是4月1日(1885年,即明治18年由维新政府制定)。据说是为了能在樱花树下喝酒忘却生意上的红字。樱花飘落年年发,是日本人眼中生命复苏再生的象征。虽然在日本人看来春心与春花都将寂灭,一切青春的美好与一切相思的无助都是表象,都将芳菲落尽,归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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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明治文人新渡户稻造有一段著名的樱花和玫瑰的比较说。他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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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法和欧洲人分享他们的玫瑰,因为玫瑰缺乏单纯的美,并且还有隐藏在甜蜜花朵下的利刺,以及它依恋生命的固执。不管是讨厌或害怕死亡,它宁愿丛茎开始腐朽也不愿让花朵凋谢。玫瑰有艳丽的色彩与浓郁的香气,它所有的特色都与日本的国花南辕北辙。樱花之美并非藏有短剑和毒药,而是自然而然地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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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看这是两种花卉的性格比较,而实际上是日本人和欧洲人两种文化,两种精神的比较。带刺的玫瑰给人刚毅的感觉,散落的樱花给人柔弱的印象。以柔克刚、以弱攻强、以小制大,这是日本人骨子里的感性张扬。他们用落樱文化对抗玫瑰的哲学,倒也开出了一片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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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的启蒙:日本帝国崛起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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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马国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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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 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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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086855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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