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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陶器分布于北陆地区很狭小的范围之内,每个的大小和形状大致相同。高30多厘米,下半部分呈简洁的圆筒形,粗粗的纽状隆线呈纵向排布,上下部分连接处为横向的旋涡状曲线。在上半部分,旋涡状曲线向外溢出,向上下左右的方向起伏,很是大胆,在圆周的四等分处各有一个巨大的波峰,往上延展。波峰与波峰之间排列着一些横着的、尖角向上的三角形,构成波状的曲线。陶器自下而上的中间部分,探出许多仿佛要将积蓄的力量迸发出来的向外向上的凸起,还有向上向外的富有动感的、回旋的纹样,这种动态的造型与其火焰的名字极其吻合。烹煮时使用的深钵当然是与火密不可分的工具,但这种以深钵为原型并将火之能量纳入其中的火焰陶器,超越了与火的密切关系,看上去更像是火本身在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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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为火的物体让观看者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何为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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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陶器(来源: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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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我们所接触到的火,能够用一个开关点燃或熄灭。在火燃烧的时候,人们可以管理它,如使它保持一定的火力,或者用一个旋钮来调节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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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文时代的人们所接触到的火与我们所接触到的不一样。那时,人们要使火燃烧起来很费事,为了不让火熄灭必须十分小心。那时的火不是用开关或旋钮就能够自由自在地控制的,而是将从山上或树林里汇集来的树叶、树枝点燃后生成的火,这是一种更加接近于大自然的火。火极其重要,如果没有火,人们的生活将无法维持下去。但另一方面,火又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东西。一不小心,火就会蔓延开来,或许会摧毁人们的生活,夺去人们的性命。竖穴住宅的正中央修建着火炉,炉中的火每天都不熄灭。人们在生活中时常感受到火的重要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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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面对重要且危险的火的时候,升起的火苗引人注目,有时会让人为之震撼。有的时候,变化无常的、运动着的火看上去就像是活着的生物一样。暗夜里,当炉中的火成为住宅里唯一的光源时,人们或许从火苗的摇曳中感觉到生命的跃动,有时或许又感受到火是有情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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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人与火的日常相处中,人们有时会联想到大火燃烧的情形——大火焚烧田地、附近的山火蔓延、火山爆发等。这是因为人们能够从日常生活的火苗里感受到火的烈性,这种烈性与山火蔓延或火山喷发是相通的。单从形式上看,炉中的火苗也与山火或火山爆发的大火极为相似,实际上,如果炉中的火燃烧到住宅的房顶时,有时会引发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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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火山之火具有将山与人联系在一起的力量这一点,益田胜实在《火山列岛的思想》一书中有精辟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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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原始时期或古代的祖先们来说,山就是神。这并不是因为山为清净之物,而是由于山乃神秘不可测的“愤怒”之物。首先,山作为火之神,属于神明的范畴……位于南九州有明海两岸的肥前(火之前)、肥后(火之后)被称为环抱云仙、阿苏等火山的“火之国”,这是人们所熟知的。但从大隅的大己贵神[1][海底喷火之神]的例子中,我们可以知道,并非只有与火山相关的真正意义上的“火之国”才能被称为“火之国”。日本人一直以“火之神”信仰的形式祭祀山岳,可以说这是日本人的特征。山并非普通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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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山列岛的思想》,筑摩书房,第5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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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火山喷发没有任何关系的各种大小山脉也能成为一种信仰,从这个角度来说,完全将山的神圣与火联系到一起是有点牵强的。以山乃火之神来论证山的神圣性,这或许还是有疑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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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存有上述疑问,但由于山能够喷发出火来,因而它成为人们极力崇敬的对象,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对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火之恩惠和危险的人们来说,比炉中的火强几百乃至上千倍的火,震撼着大地,咆哮着冲天喷发。其冲击性之大,让人们觉得这是神在发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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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文时代的人们,无论作为个人,还是作为集体,他们都积累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与火相关的体验——从炉中火到火山喷发。其中既有痛苦的经历、悲伤的经历,也有快乐的经历、喜悦的经历。日常生活的经历与非日常生活的经历共同存在,从日常到非日常,或反过来说,从非日常到日常,对火的经验伴随着他们的感官或情感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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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陶器将这种广泛、深刻的经验以陶器的形式固定下来。它将恩惠与危险共存、自然之恩惠和恐怖融为一体的对火的经验以完整的陶器的形式表现出来,其造型十分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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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器的形式将本质上有运动和变化的火表现为固定的,这既非自然之事,亦非轻而易举之事。在固定不动的形式中表现出运动和变化,火焰陶器的制作者尝试着挑战这种矛盾,而完成后的作品则完美地解决了这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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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我试图从纹样和形状两个方面分析一下这种矛盾是如何被克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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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陶器是一种深钵型陶器。深钵型陶器基本上呈现出一种平稳安定的形状,运动和变化是多余的。但是,纹样却不一样。虽然从实用性上来说,运动和变化不是这种陶器的本质,但是只要不损害实用性,在纹样中呈现出运动和变化是被允许的。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深钵型陶器的纹样逐渐呈现出运动和变化。这样,运动和变化就与游戏或美感联系在一起。将搓好的绳子直接印在陶器的表面,或者绑在木棍上,在陶器上来回刻印,这样形成的绳文本身就给人以动感。由于它是由抽象的直线或曲线构成的纹样,所以更加强调其动感。纹样的多样化和复杂化表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即人们非常喜爱运动和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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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和变化并非只停留在纹样的层面,它甚至还影响到陶器的形状,火焰陶器由此诞生。作为深钵型陶器,火焰陶器是一个罕见的例子。我们可以说,当时表现出火的形状的造型意识极为强烈,以至于偏离了陶器的实用性的范围。陶器的形状和纹样相互融合,相互碰撞,由此形成的立体物体中鲜明地呈现出火的形象。它看上去保持着不变的形状立在那里,但无尽的生命力从其内部喷涌而出。4 500年前,这种动静结合的作品就已经被制作出来了。我们不得不为当时人们的造型意识之强烈、想象力之丰富、技术之高超而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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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强调,运动和静止的碰撞和统一之中,强烈地表达出火的矛盾特质——既带来恩惠,又具有危险性。从草创期到晚期的数不胜数的陶器中,火焰陶器在形状奇崛、壮丽、跃动感强等方面大放异彩。如果古代人没有深刻、强烈的与火相关的经历的话,火焰陶器的美丽且特殊的造型是很难实现的。由于其造型异乎寻常地奇特,并颇具跃动感和壮丽的色彩,其本身就是火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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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黏土做成人形,经烧制而成的器物就是土偶。从绳文时代的草创期到晚期的一万年间,人们一直都在制作土偶。全日本出土的土偶总数约达1.7万—1.8万个。与绳文陶器一样,它是绳文时代颇具代表性的造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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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同样是陶制品,两者却不能混为一谈。因为陶器是生活用具,可以用来做饭、储藏、盛装食物,而土偶却并不是直接与生活相关的用具。在考古学家或古代史学家之间,土偶被当作咒术用具、仪式用具、祭祀用具等。将土偶看作与绳文人的愿望、祈祷、信仰、世界观相关的用具应该没有错。如此一来,我们就必须要探究其中蕴含着的、绳文人的精神乃至宗教上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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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偶很小。长度不到30厘米的土偶占绝大多数。随着时代的发展,土偶虽然尺寸变大,但形态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尽管从技术上说,制作大的土偶不是难事,但当时的人们没有必要去制作大土偶。他们没有将重点放在土偶的大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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