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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369 作为一种制度,授戒仪式是步入官僧行列的一个阶梯,但作为修行佛道的一个过程,它是一个人生转折点般的仪式,即在三师七证面前,发誓守护戒律,在实际生活中遵守戒律,度过求道的每一天,以重新做人。仪式本身虽然也非常重要,但是,举行完仪式之后,他们成为被传授了戒律的僧人,即比丘或比丘尼,继续追求佛道也是非常重要的,其重要性不亚于仪式本身。被传授戒律的僧人该如何度过每一天?僧人与僧人之间如何经营共同的生活?如何诵读并理解经典?如何探究佛法?——这些问题是对戒律的实践,是修行。在唐招提寺,鉴真指导着人们如何去实践、去修行。从当时日本佛教界的思想水平来看,鉴真的想法很难实现。实际上,在唐招提寺,一心一意致力于实践和修行的僧人并不多,但有志于将一生都投入佛道之中的鉴真并没有为此而动摇。最能说明鉴真的这种崇高精神的便是鉴真和尚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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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371 758年,鉴真被授予大和尚的称号。759年,鉴真移居到唐招提寺。4年后,他逝世于76岁,时为763年6月21日。鉴真和尚像于其临死之前制作而成。关于这尊塑像的制作过程,鉴真的传记《唐大和尚东征传》中有如下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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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373 763年的春天,弟子忍基做了一个不吉祥的梦:唐招提寺讲堂的柱子折断了。忍基意识到这是鉴真临死的征兆,于是,招呼众弟子,要制作鉴真的塑像。这一年的6月21日,鉴真面朝西方,以结跏趺坐的姿势去世。鉴真平日里常常对弟子思托说:“我死的时候想要坐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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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375 所谓结跏趺坐,是指坐禅时盘腿坐的方式,即右脚放在左腿上,左脚放在右腿上的一种形式。这么坐可以定下心来,陷入冥想,这是修行佛道的基本方法之一。鉴真希望至死都能贯彻修行,并且实现了这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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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377 鉴真和尚像如实地反映出鉴真人品的高洁。弟子们回应忍基的建议,着手制作鉴真像,他们的崇高愿望直接投射在塑像上。这尊塑像被视为日本肖像雕塑的滥觞。弟子们试图将人活着的形象,原封不动地塑造为一个理想的人的形象。我们为这尊塑像所达到的高度而感到惊讶。在制作佛像的历史过程中培育起来的审美意识、细腻且精致的干漆技艺、对鉴真和尚的人品和言行怀有的无比崇高的敬意,这些东西融合在一起,共同发挥作用,产生了这个著名的作品。虽然日本佛教思想的水平仍然没有达到理解鉴真的戒律思想的高度,但是,在用佛像和人物塑像表达崇高和永恒精神方面已达到了过去不可比拟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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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379 无论从正面、右面、左面甚至是背后观看鉴真和尚像,我们都可以发现这尊像呈现出安详、稳重的姿态。从肩部到背部的徐缓的圆弧轮廓、稍微向前突出的头部,它们虽然给人以上了年纪的感觉,但是这种上了年纪的感觉与软弱、衰老、脆弱是截然不同的。紧闭着的双眼和嘴唇、突出的眉毛、高高隆起的光头,都呈现出不屈不挠的意志。鉴真像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短粗的脖子稳稳地支撑着头颅,上半身具有很强的稳定感和力量感,丝毫感觉不到这是一个老人的塑像。无论其手臂,还是其躯干,法衣遮蔽下的肉体中蕴含着某种意志力,这是人们能感受得到的力量。鉴真像给人的感觉是,肉体并非被衣服遮蔽,而是强有力的肉体上披着合体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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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381 整个坐像,从腰、腿、膝到脚,都被法衣遮蔽,下半身丝毫没有暴露出肌肉,但双膝弯曲的圆润感以及右脚放在左腿上、左脚放在右腿上的结跏趺坐的方式,都能够透过法衣看出来。干漆的微妙的曲线十分准确地勾勒出衣服下面身体的动作。写实手法被完美地呈现出来。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坐像的细节十分细腻,呈坐姿的整个下半身稳稳地坐在台子上。上半身也非常稳定,但下半身的稳定感更强。结跏趺坐的腰、腿、膝、脚,就像是几十厘米的平台一样,具有稳定感,徐缓地支撑着躯干、头部和手。结跏趺坐被称为圆满安坐之相。这尊鉴真和尚像具有绝对的稳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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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386 鉴真和尚坐像(唐招提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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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388 鉴真和尚像是在人们知道了其死期将至的基础上制作出来的。参与制作的僧人、佛像雕塑师,想将鉴真和尚真正的形象做成塑像,留存下来。但是,何谓真正的形象?鉴真在追求佛法的道路上不断前行,即使死期临近时也不停步,而且他身上具有佛一般的崇高精神,这样的求道之人的形象难道不是鉴真和尚真正的形象吗?当我们长时间地面对这尊安详感十足的坐像时,就会深深陷入这样的沉思之中。这尊坐像既是求道之人鉴真和尚的形象,同时又是成佛的鉴真形象。人们制作出来的究竟是人,还是佛?这种区分几乎没有任何意义,鉴真和尚恐怕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被制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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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390 鉴真和尚像的特点是,它既是一尊写实的塑像,同时又是一尊超越现实的理想的塑像。这个特点源自制作者——鉴真的弟子们眼中的鉴真形象是似人非人、似佛非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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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392 刻画出来的衣服的纹理,呈现出细腻、柔和的一面,可以说达到了写实的顶峰。制作者敏锐的观察力和准确的造型技术,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从脖子到胸部的皮肤表面的纹路、凹凸以及肋骨突出的造型等,都原原本本地表现了鉴真肉体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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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394 不过,整个坐像呈现的姿态并非从头到脚都是写实的。面对着一生都诚恳地追求佛法的高僧,制作者希望用干漆像的形式再现其崇高的形象的想法贯彻始终。为了完成这样一个理想的形象,他们认为安详、稳定的结跏趺坐的姿态——让人感到这个人永远都在这里的姿态——是最合适的。他们没有必要原原本本地刻画出鉴真和尚肉体的状态以及临近死亡的身体姿态。超越死亡、永垂不朽的肉体极其稳重,没有任何的多余之处,具有强大的力量,这才是最符合高僧的形象。而且从脸部表情来说,它所呈现出的高昂的精神更是超越了身体。不管怎么说,超越死亡和消亡的肉体继续生存下去的就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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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396 坐像的脸部呈现出稳重中带有严肃的表情。对制作它的弟子们来说,这才是最像鉴真的面部表情。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脸颊、下颚等,似乎是按照原型写实地刻画出来的,但是,当我们面对坐像时,视线不会深究脸部细节,很难从其整体上的稳重且严肃的表情上游离开。这是制作者想要表达的,鉴真和尚的精神就在这里。前面我们提到,坐像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至此,我们再一次感受到,坐像脸部的造型不拘泥于细节,而是极力刻画出其主要的特征,制作者所关心的是鉴真的人格或品格,从而专心致志地刻画其追求佛法的精神状态。仔细看的话,坐像的脸部和身体是老年人的脸和身体,但当人们定睛观看时,年龄的界限消失了,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永恒的脸、永恒的身体。人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这尊塑像中蕴含着崇高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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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398 在上一节中,我们论述了兴福寺的阿修罗像,由于它将写实的少年形象融入三头六臂的超自然的形象之中,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美。阿修罗虽然不是如来,也不是菩萨,但在佛的世界里,它是守护如来和菩萨的佛的从属,以少年形象呈现在人们眼前的兴福寺的阿修罗像,可以说拉近了佛与人之间的距离。或许我们可以说,鉴真和尚像采用了一种相反的手法,走的是从人到佛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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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400 在鉴真即将死去时,他的坐像开始被制作。其生前的形象被原原本本地用干漆的形式表现了出来,以留至后世。酷肖本人的形象,这是前提条件,是写实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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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402 从塑像的形式来说,人们采用呈现鉴真修行模样的结跏趺坐的形象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这也是悟道而安详地进入极乐世界的如来的形象。自从佛教传入日本之后,不论是在都城,还是在地方,佛像雕塑师们制作出许多结跏趺坐的美丽造像,放在相继建造而成的寺院中,人们试图在这些塑像的身上融入崇高的精神和存在的永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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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404 在他们进行写实的创作之前,这种想法首先促使他们塑造理想中的人的形象。坐像的制作者们经常能够感受到鉴真作为僧人之伟大及其精神之崇高。应该如何将这种感受用塑像的形式体现出来呢?这是个问题。当人们心怀这种疑问望向坐着的鉴真,或者在脑海里浮现出鉴真坐着的样子时,或许从中看到了崇高的精神和存在的永恒性。然而,看到与制作并不是一回事。鉴真本人乃至其形象中所具有的崇高的精神和存在的永恒性必须在塑像中呈现出来。对制作者来说,制作塑像就是在思考什么是精神,什么是永恒。由此,对鉴真的弟子们来说,制作肖像的工作应该说就是直接参与到追求佛法的过程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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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406 有机地融写实性和宗教精神于一体的这座天平时代的著名塑像使我们浮想联翩:鉴真的弟子们不知道听过多少回鉴真讲经,也不知道多少次诵读、默读并抄写过经典;或许僧人们之间相互讨论过问题,或直接向鉴真提出过问题;他们或许努力度过严守戒律的禁欲生活,也许在做不到的情况下感到过后悔,也许对继续生活在佛法的世界里产生过疑问;他们也许对僧人的集体生活产生过喜怒哀乐之情,有时会感受到作为僧人的充实生活,有时会感到不满足。如果说这些寺院里的生活状况展现了参悟佛道的全过程的话,那么,为鉴真像注入新的生命、制作出体现崇高精神和存在永恒性的塑像,这项工作绝不亚于参悟佛道的过程。这是高尚的、诚心诚意求道的一种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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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408 鉴真就是鉴真。为了回应弟子们的诚意和热情,在死亡到来之际,他丝毫不为之心慌意乱,超然地、稳稳地端坐在那里。就像制作塑像的弟子们努力将鉴真塑造为僧人或者普通人的理想的形象那样,静坐在那里、陷入冥思状态的鉴真也如同往常一样,作为一个佛道修行者,努力追求着理想的境地。在塑像制作者和鉴真之间,一直都是心灵相通的。在流动的时间中,稳重、严肃的鉴真和尚像被制作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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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413 珍宝中的日本精神 [:1706620281]
1706622414 珍宝中的日本精神 第十章最澄、空海与《日本灵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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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2418 求道与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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